第五百七十六章 定計收分魂（二）
四處蔓延的墨綠花紋隨着墨綠碎片的消失停滯下來，數息后以遠快於停滯之前的速度向狄沖霄心臟處集中，凝縮。強敵不戰而退，卻並沒有潰散，操縱七極神光的奇迹果實靈光哪肯就此收手留下隱患，尾隨而至，將墨綠花紋牢牢禁制在心口處。
遍體銀光與漆黑如墨的心口，雙方再一次相持纏鬥。
感應到黑神魂發出至危至急的召喚，狄沖霄拋開所有雜思，向心內蘊入神光，來到暗魂之心內的奇異天地里。
看着狄沖霄出現在高大神座旁，正欣賞永夜星空的樹身分魂得意狂笑。
在奇迹果實靈光的阻截下，樹身分魂原本已對奪占宿體脫困喪失大半信心，甚至連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存有憂心，哪知道對手竟做下一件天大蠢事，沒有恐怖靈光的阻撓，吞噬一個弱勢分魂與他的黑暗宿體，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狄沖霄打量樹身分魂，心下驚奇，事前可萬萬沒想到分魂形貌是個鬍子拉碴的邋遢男人，看向黑神魂，問出心中疑惑：若那一位分魂真的維持四十多年前的分裂狀態，不該是魔皇景海薇的模樣么？就算因宿體而變動，也該是樹祖的樣子嘛。
黑神魂冷哼：「此事他不說，本魂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答案就是在當年那場大破滅中，他寄居的碎片在射進樹祖體內之前，先行射穿了魔滅島上某個滅神師的心臟。敢於圍攻魔皇的人，無論實力強弱，心中皆擁有被暗魂之心與星域圖勾起的無盡慾望。因此儘管透心而過只是一瞬間的事，也足以讓分魂汲取到足夠強的慾望，獲得與本魂分離后的首個宿體，隨後被樹祖禁制。所以他既無法變成樹，也沒法變成美女，只能是一個邋遢男人。」
樹身分魂伸手理理大鬍子，狂放大笑，笑畢高喝：「區區一個分魂居然也敢在本魂面前裝模作樣！還是說你弱化到以為和白痴宿體聯手就能凈純本魂才如此囂張？沒了那恐怖靈光的阻撓，本魂吞掉你們，呼息間就能做到。」
「本魂的宿體的確非常蠢，心魂同化下，害得本魂如傻子般同意找死行為。不過從這個角度想，今天無論勝敗，本魂都毫無損失。而你，敗了，就是個居然會被白痴凈純的最強傻缺；勝了，那就更有趣了，本魂提前恭喜你也將弱化到白痴的程度。」黑神魂帶着些自嘲，對着樹身分魂大加戲虐。
狄沖霄搭著黑神魂肩頭大笑不止，在自己的感染下，這位慾望主宰也變得愛胡扯氣人了。
樹身分魂氣得臉色鐵青，正想尋詞回擊，猛然察覺到什麼，抬頭看向已是微透銀光的永夜星空，醒悟眼前的分魂與人類根本是在拖時間。樹身分魂拍手贊道：「了不起的搏命賭局。看來你們是將勝算壓在本魂吞噬你們之前，那恐怖靈光先擊破暗魂之心的阻截，到時，至少也能和本魂同歸於盡。可惜啊，雖說蠢者千慮必有一得，但也只是一得，暗魂之心內的時空與外界是脫節的，外界十數息，足夠我們說上幾天幾夜的閑扯話。」
黑神魂對狄沖霄道：「看來他的宿體與你一般蠢，還多了自以為是。再說下去，連本魂的檔次與品味也要降低了。狄沖霄，下面交給你了。」說完身化虛光，鑽進狄沖霄體內。
「在強者面前，逞弄口舌就是弱者最後的哀鳴。」樹身分魂自恃擁有近乎無限的神光，毫不在意分魂與宿體合二為一。
狄沖霄看着體外升騰的黑霧，尋思現在的狀況和在京都市郊追殺自己的御神羽美很相似，活動下手腳后大咧咧地坐到神座上，對樹身分魂道：「看來你的宿體的確不夠聰明。無論本魂、分魂，會白痴到連暗魂之心內的奇異也不清楚？樹身分魂，要不要猜一猜我做下蠢事的真正意圖？」
樹身分魂看向星空，傲然道：「就讓你多拖些時間又能如何？本魂能從黑日中感應到你心內對佔有女人與蘊育後代的極度慾望。所以，身為黑暗宿體的你覺著與本魂合二為一更能實現內心的慾望，便不想再斗下去，想以最快方式結束爭鬥。你心中清楚只要肯乖乖配合本魂，被凈純的只會是分魂，自身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反，事後會成為一個更加強大的黑暗宿體。」
狄沖霄嘆道：「無論你的前宿體智慧是高是低，必是自以為是的性子。樹身分魂，本至尊之所以冒着極大風險拉你進來，不過是因為在這裏斗的話，無論勝負，你都將走上絕路！無論成敗，我都能為樹爺爺除去心腹隱患！」
樹身分魂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仰天狂笑。
狄沖霄道：「很好笑么？樹身分魂，你沒發現么？隨着你寄居的碎片和我體內的碎片融為一體，黑暗神光自然而然地凝縮到心口。這是多恐怖的量，你比我更清楚。現在，黑暗之心外圍又被更加龐大的靈光包圍，一旦出了意外，你認為，我和你是什麼下場？」以手撐住下巴，接着道：「重演魔滅島暗魂之心大破滅！失去肉身束縛的奇迹果實靈光在消散前會作出最後最強的反擊，它會以唯我獨尊的意志將你身為本魂的意識將完全抹消，重新分裂現有碎片。就算日後有人類在黑暗召喚下將你拾起，你也不會是現在的你了。」
樹身分魂臉色大變。
此語正中樹身分魂心中最不願發生的事，其實不只是他，所有已產生自我意志的分魂們都絕不願失去唯一的「自我」。黑神魂也是如此。
狄沖霄攤開雙手道：「你現在還認為我有必要拖時間？兩條絕路你可以慢慢選，反正我就坐在這，你想怎麼攻就怎麼攻。若我覺著撐不住了，就用尚能完全控制的左手刺破心臟。我一死，天下間就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縛壓制奇迹之果，到時，你的末日也就來了；若是直到果實靈光突破暗魂之心時我還撐得住，你一樣要完蛋。在魂體狀態下，我與果實靈光是完美契合的，不用費神操縱它也足以徹底壓倒你，那時就輪到你被凈純了。」
樹身分魂黑著臉走前數步又退回原位，握著雙拳狠狠盯着弱弱的狄沖霄。
狄沖霄毫不示弱，回盯樹身分魂，臉上刻意露出一副挑釁壞笑，彷彿在說：來啊，來打我啊，包準不還手，反正我死你也活不了！
狂傲自負的人最受不得蔑視與挑釁，而狄沖霄的欠揍壞笑中兩者皆備。
樹身分魂七竅生煙，正想不顧一切衝過去奪占宿體時又忍下心火，垂下頭暗思破局之法。之所以會有此不應有的猶豫，實是身為慾望主宰，樹身分魂無法擺脫「不想消失」這一至高慾望的桎梏。兩條絕路，樹身分魂哪一條都不想選。
樹身分魂投鼠忌器，狄沖霄笑得更「惡」了，心中暗思：先前在修行中得到的體悟果然沒錯，世上最無法擺脫慾望糾纏的其實正是慾望主宰，只要能將他心內為自己所需要的某種慾望激發到最強，他的行為就必會受到最強本能的制約——萬事遵從最強慾望而行。
時間悄然流逝，永夜星空漸漸多出無數銀點，如同多了無盡繁星。
無論如何，樹身分魂絕不會選第二條絕路，必會在銀光到來前做最後的攻擊。狄沖霄深明此點，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準備迎戰，心下暗忖又拖了些時間，相信黑神魂那裏應該準備好了，成敗在此一舉！
果然，樹身分魂終於定下決心，走到神座前停下，對着狄沖霄道：「這個賭命局不過是『寧死也要噁心本魂一回』的慾望產物，本魂承認，你成功達成目的了。只是你失算了，還有第三條路。你操縱左手刺穿心口引發神光破滅需要一點時間，只要本魂能在這一短暫時間內達成分魂凈純與宿體吞噬，一切危機就煙消雲散。有你作盾牌，外界的恐怖靈光就算不會服從於本魂，也不會繼續進攻。」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你的前宿體絕對算不上聰明，這麼簡單的事居然也要想到現在。過去這麼多時間，果實靈光就快要攻破你設的防禦了，你唯一的生路就要消失了。以我與黑神魂的實力，現在至少有五成把握撐到夜空大放光明的時候。」狄沖霄哪會說出真實盤算，接着話頭隨意應付，順道繼續挑釁樹身分魂，儘可能地令他無法全神思索眼前的一切，從而為計劃多增添一點點勝算。
樹身分魂這回沒有上當生氣，不再拖延下去，身遭升起墨綠色淡霧，抬手按向狄沖霄額頭，心中暗思自己擁有絕對優勢，只要用上全力，頂多需要相當於外界的十數工夫就可以完成分魂凈純與宿體佔據。
感受着無盡黑暗神光湧入體內，狄沖霄不驚反喜，換成恢復神系覺醒后就將所有希望交給絕不想被分魂凈純的黑神魂，絲毫不擔心他會藉機作怪，心中暗笑沒想到會在意外之中找到應付甚至利用黑神魂的法子，以後相處起來就不會過於頭痛了。
因着對宿體達成完全侵蝕，黑神魂終於擁有想要的一切自由，比起先前需要花費大精力才能為狄沖霄強行添加一個神魂，此刻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展開神魂衍生的黑暗神技。被黑暗神光侵蝕的恢復系覺醒不斷衍生出一個又一個神魂，直到出現黑神魂想要的某個神魂——由散解與剝離玄奇化生出的、與神光意志相關的神魂。
這就是狄沖霄敢於和樹身分魂直接對戰的關鍵所在：沒有宿體的樹身分魂無法施展中等以上神技，只能是利用近乎無限神光的展開攻擊；若與他直接對戰，戰局的確會是一面倒，但對可以通過宿體使用各類神技的黑神魂而言，就不再是毫無反抗之力，只要神魂神技合適就足以改變戰局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