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霧山會玄武（一）
聽着那噴屁火人，百花一家子立時忍不住，低笑一片。
狄沖霄臉皮不薄可也尷尬地不行，板着臉，岔開話道：「什麼壞傢伙？淚兒，剛剛不是叫了狄大哥嘛？」
「不要，你可以叫我小妖女嘛。你要小心，師傅心裏明白並沒說，可會主不知從哪得知你就是鐵膽，由此猜到佛寶城的事根本就是一場目的不明的騙局。會主比姓山的更看重面子，絕不會承認上當了，因此對外依舊擺出全力奪寶的樣子，暗地裏召集四大堂主，下令抽出大半人手，以搜尋關雙顏獲取古文字譯解的名義搜索你的下落。」
狄沖霄聽得心中發苦，暗思必是夜麒麟從四聖會幕後推手生不滅那裏聽到些什麼。
百花真奇道：「淚兒姐姐，我們一路上很小心了，你怎麼能先知先覺地在霧神湖等我們的？」
百花貞接道：「是呢。定林城地界的水系很多的。你有神預類神魂么？」
「哪會有，是你們太小瞧四聖會了。霍依青的神魂『附魂游』有距離限制，歸玄武以神魂『造物主』做出的水靈生靈毫無缺陷。會主斷定以你們的性子逃脫之後必會捨近求遠，就命歸老頭造出千萬魚類放入竹毒水系裏，大小都有，終發現你們的行蹤。既然斷定你們要從天威回返，接下來針對性地增加探察魚獸就行，輔以各色遊魂獸，你們在燦旺的一舉一動，會主都看在眼裏。趕緊跟我走，若讓會主等煩了，你們小命難保。」朱熔淚前行領路，向山下走去。
「淚兒，夜老爺子沒說要將我是烹是煮？」狄沖霄自知逃是白費力氣，跟了上去。
朱熔淚壓低聲音道：「會主這回氣得不輕，按說早該派人宰了你，卻又始終沒下令，所以連師傅也猜不到會主到底想怎麼做。讓我來帶路，就是想警告你這位大買家，乖乖聽話還有一分生機；想逃，必死無疑。別以為是師傅在發善心，你的非禮重罪，師傅絕不願假手他人。」
狄沖霄喔了一聲，心中猜測著夜麒麟之所以沒法下決定，極可能與生不滅、極炎魔有關。又暗忖生不滅絕不是偶然間碰上極炎魔與樹祖大戰，很可能就是為了四聖會的事正在尋找極炎魔，兩人之間做了什麼交易呢？……
七人一路向山下某處行去，除去百花姐妹不時哼起輕快小調，山路上一片寂靜。
寂靜得只剩下腳步聲，靜得殺氣滿山。
狄沖霄與官雙妍互望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隱憂：朱熔淚沒有絲毫誇大，逃，絕無生機，四聖會將霧山包圍了。
目的地是狄沖霄六人相當熟悉的地方——當年閭東樓用以收存寶藏的秘巢山谷所在。如今是一片廢墟，山崩地陷。
「會主，朱雀堂朱熔淚將狄沖霄一行人等帶到。」朱熔淚對着濃霧高聲嬌喝。
沒有迴音，現身的是一襲連身白裙的朱紅羽，典雅素淡，高傲冷艷。
狄沖霄一眼就察覺到朱紅羽的長裙很是薄透，如同霧氣一般，女子曼妙之處若隱若現。狄沖霄來了興緻，目光在朱紅羽身上來回掃動，不斷咕噥靈火修身術真是世間奇技。
「淚兒，挖下他眼晴，割下他舌頭。」朱紅羽越溪而來。
「師傅，他沒說假話啊，會裏那些人都說似露非露最誘人心魂。要是都挖眼割舌，四聖會要成聾啞會了。」
朱紅羽最是拿她沒咒念，只能當沒聽見，對狄沖霄道：「此處有五個區域，會主與四大堂主各佔一區，若你能通過四大堂主設下的難關與會主見面，就有胡扯保命的機會。」
狄沖霄驚道：「紅羽姐，這是要讓小弟打通關啊，根本沒活路。」
「你沒得選擇，從現在開始，你還有一刻時可以祈求天神保佑，第一次就找對地方。淚兒，你的使命完成了，隨師傅去做準備。」朱紅羽轉身離去。
朱熔淚急忙走到狄沖霄身前，低低數語幾句，又親了他臉頰一下，這才向朱紅羽消失的方向追去。不知為何，她深信狄沖霄必能通過種種難關得到那僅有的一線生機。
看着霧氣繚繞的山谷，狄沖霄六人大眼瞪小眼，儘管皆知時間有限，可就是無法決斷該先選哪一個方向。
非是眾人膽怯畏敵，實是皆有自知之明，以現今的實力已可算是傲視同群，但無論對上四聖會哪一堂堂主，正面對戰的話都毫無勝算可言。就算可以六對一，又對上相對最弱的玄武堂主，勝敗也要打過了才知道。
最終，百花藏直着眼道：「都說左青龍、右白虎，要不咱們選前或后？若是運氣好遇上狄老大的大小情人，咱們或許能走個後門，探知會主所在。」
童宣韻斷然否決可笑胡扯，想了想后道：「大華古籍中，玄武屬水，在北方；朱雀屬火，在南方。我看，我們該選南方區域賭賭運氣。」
儘管都是無可奈何的胡扯，可根本就沒得選擇的狄沖霄決定以童宣韻的說法賭賭運氣，隨手撿了塊小石片，以外附雷衣做出個簡易司南，帶着官雙妍五人向南邊行去。
官雙妍以手肘撞撞狄沖霄，對着朱熔淚離去方向呶呶嘴。
狄沖霄知她意思，輕聲道：「淚兒說除了她外，只有四大堂主明白會主的真正目標是誰。還扼要說了尊青龍、歸玄武、山白虎的嗜好。或許會有用。」
百花藏上前一步道：「狄老大，小妖女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我絕不是針對她，實在是魔道妖女們大多擅長虛情假意，在男歡女愛中藉機達成自己的目的。」
狄沖霄正色回道：「既非真情也非假意，淚兒很迷惘，她是希望能從我身上得到破開心中迷霧的答案。她看了太多的黑暗、太多的虛情、太多的假意、太多的詭偽、太多的利用，除去紅羽姐給予的情，她並不相信，甚至不願相信世上還有其它任何形式的真情。」輕輕一嘆，心道：生於黑暗、了解黑暗、厭惡黑暗，卻又蔑視光明，這就是小妖女真實的內心寫照，複雜又迷惘，大妖女到底為什麼要將最珍視的人放在四聖會養育呢？
不一會，一個模糊身影漸漸在濃霧中清晰起來，長髮長須，背有點駝，看似暈花的老眼中隱蘊灼灼精光，腳下有四隻嗚咽討好的黑毛獵犬——水毛、水皮、水骨、水血、水內臟。主人哈哈一笑，將手中活兔扔向地面，對到來的六人沒多看上一眼。
兔子被四隻獵犬撕成十多塊，肉塊通過咽喉滑進胃裏，胃水溶解肉塊，殘渣進入腸子……
看着被加速的且完美無缺的食物消散，眾人哪還不知眼前人是玄武堂堂主歸玄武。
主人沒動靜，水獵犬卻是對不速之客好感缺缺，三隻較大的狂吠著撲向六人。
「歸堂主，你實在是該去給孩子們做玩偶。」狄沖霄以神魂靈光奇變彈出一個小小神光彈。神光彈正中一隻水犬，將隱於它體內的神光完全散解，水犬化做水珠落地。
另一邊，撲向官雙妍的兩隻水犬哀鳴著倒地，片刻就不動了。透過透明軀體，清晰可見大小血管全部異物堵塞了。
神魂造物主天然受制，歸玄武面上平淡如故，將腳下獵犬化作一隻長毛貓，抱在懷裏慢慢撫摩。悠然問道：「它像真的么？」
狄沖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戒備着由衷贊道：「不是像，它就是一個新的生命。」
「小子的確會說話，難怪你三番五次非禮朱堂主后還能活蹦亂跳到現在。不過說是新生命，未免誇大了些，老夫剖解了一萬餘具貓屍才讓它脫離了似的境界，進入真的境界。知道老夫原先是做什麼的么？」
狄沖霄看看官雙妍，見她搖頭便跟着搖頭。
「老夫的歲數遠比三大堂主加一起都要長得多。自十六歲起就繼承父祖的心愿，專一搜尋並養育那些因凶獸與人類捕殺以至幾近絕滅的可憐小東西，一做就是六十餘年。然而看得最多的卻是辛苦保護的小生命們被端上了王公貴族的餐桌，或是成了正宗魔道用以雕琢靈食的輔料。無奈之下避居荒野，盡所能地保護小生命們。」歸玄武將手中貓變成一隻七彩羽雞，送到在身前看好奇的百花真手裏，溫和地道：「它是已經滅絕的小東西，名為彩虹錦雞。原本還有四對及十一隻蛋，一日，有位王公貴族得知消息後來到我家荒野的育雞園，逼着像照顧孩子般照顧它們的老頭子親手將它們做成美食。老頭子不願意，就被他的爪牙打成殘廢。」
狄沖霄知他沒必要說謊，不禁心下凄然，原來橫惡一世的歸玄武有着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悲慘往事。
「你們是不是以為就此結束了？沒有，可憐的老頭子被逼着喝下了孩子的肉湯。很鮮美，因為裏面有種名為滅絕的調料，它能讓人飄然若神。那一刻，老天爺終於睜開了眼，咬斷舌頭的垂死老頭子自然覺醒了，用尚未乾透的血水化生了一隻太古龍獸——飛翼劍角，看着它將哀哀求饒的王公及惡仆們逐個撕碎吞進肚裏。」
百花真眼蘊淚光，戚然道：「歸爺爺，你好可憐。」
「你也是純真可人的小生靈。你該是鐵真。」歸玄武揉揉她頭，繼續道：「之後的事就不說出來嚇小丫頭了。總之老夫不僅殺的人多到無法計算，還殺了很多野獸與凶獸。無一例外，全部親手加以剖解。狄小子，你說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