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左青龍右白虎（二）

換了平常，聽到人喝「滾」，百花藏早掄拳頭了，眼下卻是不敢造次，看向狄沖霄，示意他在尊青龍反悔前走人。

狄沖霄並沒就此離去的打算，對百花藏擺擺手后鄭重回道：「事關魔皇名譽，尊堂主認為我敢胡扯？」

「世人皆知魔皇天下無敵，可從沒聽聞她喜愛畫道。」尊青龍猛然覺著此語極有隱患，急自打圓場：「但也沒人說魔皇並不精於畫道。滾吧，本堂主耐性有限。」

「尊堂主，若我沒見過魔皇畫作豈敢胡言放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誰的龍才可傲嘯九天，尊堂主一看便知。」狄沖霄叫過童宣韻，從她那裏取回一本殘破書籍，翻了翻，撕去其中兩頁，走到尊青龍前面，雙手奉上。

尊青龍初時並不在意，可看了兩眼后便再也無法收回目光。

畫紙上的龍雖是技法粗糙，可將龍的形態、龍的霸氣、龍的威勢、龍的孤傲寫畫得宛若活物，尤其是龍的雙眼，令人望之便生畏，不敢對視！

狄沖霄知機再加一句，道：「平心而論，此龍形神具備，勝過尊堂主不止一籌，可在技法上遜色不少。」

尊青龍盯着龍畫，緩緩地道：「技法不過是小道，本堂主輸得心服口服。真是魔皇遺筆？」

輕飄飄地一句問語，答案卻將決定接下來是殺人搶奪還是交易放人。

「除去魔皇，誰的龍能如此孤傲？我有幸於一處古迹中得到一本殘破的《古今服飾圖典》。儘管沒有名款，可官雙妍身為官大道繼承者，還是從蛛絲馬跡中推出是魔皇遺物。魔皇曾與官大道討論過畫道，此事世人不知，卻寫在他的生平扎記中。雖說尊堂主是因着兄弟情義才網開一面，可我心中一樣感激，但我也是個不願欠人情的人，就以兩張龍畫作為通關交易。尊堂主意下如何？」狄沖霄哪會不知尊青龍在打什麼盤算，一邊借官大道之名打消他僅有的孤疑，一邊主動提出贈送，以防他邪心大熾下就此殺人奪物。

聞得此話，極想要卻壓根不敢要的尊青龍心下又開始躊躇起來。

狄沖霄見他猶豫不決，心中越發叫妙，再道：「尊青主心中顧慮，我明白。此書也是個能要人命的禍源，原本我並不敢隨便送人，可它不比美人畫，本身已極為殘缺，少了一兩頁的話，只要小子不說，便是極炎魔也無法看出什麼。」神色間極是坦誠。

尊青龍能成為四聖會四大堂主之首，自是當世少有的霸主，見事深遠，面對誘惑，依舊沒有做出決定，暗思若是要了就是授人以柄，日後再想對那小子下殺手，不免會因着極炎魔而多出一層顧慮，該不該要呢？

看看狄沖霄，又看看兩張魔皇龍畫，尊青龍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遊動地更加迅急起來，忽又由急轉緩，直至隱回體內，閃電般抓過兩張龍畫，操縱五靈龍子消失在濃霧裏。

百花藏鬆開握緊的雙拳，慶幸低語：「到底是邪人，無法剋制自己的慾望。又過一關了。」

童宣韻道：「藏哥，你錯了，尊青龍自始至終就沒克制過自身慾望。真正令他下定決心的，是認為我們必會盡數死於山白虎之手，因此拿了也沒什麼，死人的嘴是最緊的。」

狄沖霄讚許一笑，帶着人回返選擇點，心道：玄武、青龍兩關皆是有驚無險地過了，可白虎關絕不會有任何取巧可言，實是最為艱險的一關。

走得百餘步，百花藏忍不住問道：「狄老大，尊青龍稀罕龍畫想必和他的神魂修行法有關，這點，你該比我先猜到才對。為什麼還要將魔皇遺物送給他？他實力增強后只怕會為惡更甚於前。我們當時已可脫身的。」

狄沖霄回道：「若我一人，死就死了，你忍心看見小真倆個送命？況且若我們被他殺了，龍畫一樣會被搜出來。至於為什麼不在他第一次放行前離去卻繞着彎子地將魔皇遺物送給他，

實是必須要這麼做，原因有兩個。你好好想想，別有什麼事都讓媳婦煩神。」

百花藏想了想道：「只要尊青龍接受了魔皇龍畫，那以後想殺你前就先要擔心泄密帶來的殺身之禍——極炎魔絕無法容忍妻子的遺物落入他人之手。」

「不笨，還有一個呢？」

百花藏搖搖頭。

狄沖霄看向官雙妍。官雙妍沒說話，轉頭看向百花姐妹，目隱笑意。

「大哥就是笨。滿肚子怨氣的通關與開開心心的通關，你認為哪個更好？」百花貞抱着狄沖霄胳膊，對大哥做個鬼臉。

百花藏恍然大悟。

狄沖霄道：「還是妹妹強些。當時我們確可安全離去，但必會令心口皆不服的尊青龍一肚子怨氣，事後極有可能會獨自截殺我們。這種事做不得。要過關，就要開開心心的過關，才沒有隱患。別認為我是在拿小命開玩笑，既然尊青龍決定放行了，自然不會因為我多說幾句話就失去耐心突下殺手。」隨又嘆道：「若山白虎愛慕紅羽姐，將殺我的機會送給四聖會第一大妖女作禮物就好了。」

諸女立時一片笑罵，真要如此，死得更快，以山白虎的性子必會用賊滑小子的人頭作討好美人兒的禮物。

一路回到選擇點，狄沖霄照舊以聞香神技探察大小妖女體氣源頭所在，避開東面，向南面走去。約摸三百餘步，濃霧中，山白虎高大雄壯的身軀由模糊而清晰。與前兩位堂主不同，山白虎身邊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都是服侍他的人。派頭十足。

見狄沖霄現身，本是坐着的山白虎毫無徵兆地向前電射，一拳轟向他心口！

狄沖霄早有防備，閃電般左移一步，並將環繞身遭的陰陽雷衣改斥為吸。

蓄勢待發的百花姐花一直被外附雷衣頂在遠處，忽感身體一輕，立時藉著雷靈通道指引筆直迎向山白虎，雙手互牽，以拳對拳！

蓄靈直線增幅對蓄靈直線增幅！

一方全力而為，一方聊作試探，使得雙方這一次硬拼並沒有出現絕對的實力差距。百花姐妹斜飛半空，俏臉慘白；另一邊，山白虎退了一步，眼中隱現詫異。

狄沖霄展開粘粘蟲，飛入空中接住百花姐妹，回到地面后將人交給官雙妍，轉身前行數步，正對山白虎。

官雙妍取出以樹祖無憂果主料，情魂靈液為輔雕琢而成的無憂靈漿，給百花姐妹各倒了些入口。此物實是神品療治靈食，只要不是致命傷，喝幾口就不會有大礙。

讓百花姐妹打頭陣是官雙妍臨時定下的戰法，概因世上性子粗疏的人最不擅長應付的神技通常就是自身最擅長的神技，只不過以百花姐妹的實力就算能鏡現山白虎的神魂也絕不是對手。為此要想讓姐妹倆能起到疑兵作用，就必須要能活着接下山白虎一擊。深思之後，官雙妍就決定由狄沖霄選擇適合時機讓姐妹兩人聯手與山白虎對上一拳。

巧得是，本有些猶豫的狄沖霄見山白虎拳勢雖猛可殺氣並不濃烈，便決定由百花姐妹出擊。

山白虎不再盯着百花真上下打量，將疑惑暫埋心裏，看向狄沖霄道：「從你剛剛的移挪神技上看，果然就是那日喬扮十二刺皇的狗崽子。怎麼不再裝神弄鬼了？」

狄沖霄道：「山堂主說笑了，我若不表明身份，難道還等著拳頭再打過來么？」

「有理。看在你小子能讓本堂主追丟人的份上，破例讓你自已挑個死法。六對一也無所謂……嘿，你小子笑什麼？」山白虎糊塗了，那小子難道嚇傻了？

「開心才笑嘛。山堂主氣度寬宏，小子由衷敬佩，瘋婆娘，關過了，走吧。」

山白虎仰頭怒嘯，身形一閃就已攔到狄沖霄前方。這世間敢耍他的人不是沒有，可都已是死人了。

面對發狂凶人，狄沖霄從容不迫，道：「山堂主，是你讓我挑選死法的。是不是？」

「不錯。可本堂主沒說你可以走。」

「一樣啊。我決定選壽終正寢。期限太久也沒意思，就十萬年吧。山堂主，你想反悔了？」

山白虎為之語塞，不擅辯駁下暴脾氣發作，大吼：「老子是惡人，想反悔就反悔，誰敢說個不字，擰下他腦袋當球踢。今天你只有以武力過關這一個選擇。重選。」

狄沖霄聞言笑得更開心了。

聽着怪腔笑聲，山白虎既窩火又摸不著頭腦，想動手殺人，可心中委實想先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便收回拳，只是心氣之下懶得再和油滑小子鬥嘴，偏頭對伏百壽使個眼色。

伏百壽不敢怠慢，飛身上前喝罵，順勢召集屬下圍上。

狄沖霄要防範移動速度、攻擊速度皆極為驚人的山白虎，便向官雙妍打起手勢，示意由她出面應付一二。

官雙妍站前一步，格格嬌笑：「伏百壽，沖霄小混蛋在笑什麼，你是真不清楚還是在裝糊塗？難怪白虎堂實力最強卻是連萬年老二的位置也爭不到。堂主以粗暴簡單為美，手下的人自然更是等而下之。」

「胡說！官雙妍，污衊白虎堂者，死！」伏百壽心下大喜，這可是白送上門的殺人借口。

「我胡說？那你說我哪說錯了，難道白虎堂是四聖會第一堂？還是你想說，比起堂主大人，你要睿智一些？」官雙妍悠然指向黑著臉的山白虎。

這兩個問題都不好回答，尤其是后個，無論真話假話，都要深深得罪山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