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花種重生（二）

無論是靈花異草，還是尋常可見的青草野花，若能結籽，內里可發芽生長的種子還真都是有殼衣護著的，頂多是硬軟厚薄之別。

暗星覺著狄沖霄能有此語也是一片誠心，可此事後果可大可小，想了想后輕哼：「隨你便，本皇只當不知道。不過花種若是毀了，本皇不會替你背黑鍋，第一個碎切了你。」

狄沖霄聽音就知這獸姐姐內心的火氣到達爆發邊緣了，哪還敢提破種的事，可又不甘心，便再次以神光絲探察花種。與昨天的探察種內生機不同，專註尋找花種外殼上有沒有直通種心的縫隙之類。忽地面現驚喜，藏在蓬房裏的半截花種下方真有個微小洞隙。

暗星上前將花種來了個上下對掉，道：「高興什麼，又不是突然有洞的。它是花種在絕滅大劫中受到重創而成的洞隙，年深日久被土靈封禁，化土靈水解除封禁后就現了出來。依本皇的意思朝上放朝下放沒區別，可族老們一會說上放會落灰，一會說上放會進水，本皇聽着煩，就順他們意朝下放了。」

「不是小弟弄壞的就行，暗星姐，試一試嘛，頂多沒用唄。」狄沖霄遞過時光之淚。

暗星接過時光之淚塞了進去，心怕不到底，便自花袋裏拿出枝無葉紫花，將花莖抽長，很是用力地捅了捅。

狄沖霄苦着臉道：「暗星姐，你就不能灌些靈漿送一送么？捅壞了，賠上命的是我啊。」

「你懂什麼，萬一靈漿與神晶斗逆發生變化，好事也會變壞事。反正是在下面，捅壞了，依舊原樣放就行，真要瞞不過去再宰了你也不遲。」暗星加力連捅。

狄沖霄打個哈哈，這獸姐姐心底的火氣到底是爆發了，開始沒事尋事、無事生事了，若是沒有靈效，待會少不得要挨頓揍。

過得一會，花種沒有絲毫反應，暗星小小失望之餘自腹間花袋中拿出幻形花，放在頭頂怒神旁邊，須臾，幻變成黑裙少女，發色與先前不同，赤紅如火，正是怒神花的幻形外相。一頂多花，是極少數育花獸才有的天賦，如同滅神師中的多系覺醒滅神師，甚至是七極神系。

狄沖霄暗道不妙，飛快逃到蓮蓬背面去。

紅髮暗星投鼠忌器，輕哼：「躲就有用了？乖乖出來，本皇保證不揍死你。」

「這話，寧馨說我信，暗星姐說不敢信。永夜魂靈一生只對一人有情，師妹的心在我身上，絕不會下死手，可暗星姐怎麼看都是不會喜歡兩腳獸的。」

「猜對了，所以你越拖，本皇心中的火就會越大，不妨現在賭一賭本皇會手下留情。」暗星嘴上說，身形忽地左閃。

狄沖霄早有所戒備，極速來了個右繞，與暗星換了個位。

一來二去，繞煩了的暗星又自袋中拿出兩株花放在頭頂，身形變小變輕的同時周身閃現電光，在狄沖霄驚駭低呼之前瞬間追到他身後，將人摁倒在地。狄沖霄沒咒念了，鑒於彼此的巨大實力差，又是不願豁出一切死戰，只能出聲求饒。暗星正火著呢，哪肯饒人，揮拳就揍，可到底因着此處是聖種花台，不敢太過用力，以至始終無法擊散汲靈神盾。

玉露映霞蓮是上古奇種不假，可主用是凈純靈脈，與攻防無關，本身相當嬌弱，饒是暗星大大留手，依然在攻防餘威下左右顫晃不休，大有莖斷葉裂之勢。

正鬧間，一股驚人靈光驀然爆現，將暗星與狄沖霄通通震飛。狄沖霄藉機逃離，回身一看，傻眼了，靈光正是源自花巢花種，將那蓬台也震碎近半。暗星盯着花種上的道道裂縫，也是傻眼了，這場禍事雖由狄沖霄而起，可也有自己亂來的份，老祖要是知道了，少不得要關上千兒八百年。

要知蓬台正是靈蓮靈竅所在，功主吸食天地靈光幻化靈漿，暗星火起來就將此事給忘了，剛剛天地靈光加上一獸一人的神光，彼此攪作一團，終令蓬台達到承受極限，禍及花種。

狄沖霄回過神來，低語：「暗星姐，你也有份的，反正沒獸敢上來，裝着沒事，一起逃？或許過個幾月，裂痕就能自行養合。」

「好主意，本皇要去見你師妹，現在就走。」暗星摘下頭上四花，回還獸身。

這邊話音剛落，一陣啪啦聲響起，花種裂殼不斷落地，令花種越來越小，到最後只餘一個圓球，破靈龍珠般大小，恰好能托在掌中。

狄沖霄苦着臉道：「這下逃也沒用了，花種殘了老祖必有感應，會怎麼罰我們？」

「宰了你的話，本皇或許可以少關個三五百年。不過本皇覺著花種比起先前不太一樣了。」暗星拽著狄沖霄來到殘破蓬台前。

「是小了很多，也圓了些。咦，是呢，小弟沒感覺到有時光之淚的靈息混在裏面，可要是有用，花種內里不該還是毫無生機才對；若是無效，時光之淚就算被碎裂震飛了，我也該能有感應。定該是兩者相合後有了某種怪變化，要不，咱們去問問老祖？」

「不必。老夫來了。」

一個空界門顯現，育花老祖跨門而出。先前在花種殘破時老祖就有了察覺，為防凝鍊靈光的大事半道而棄，不得不在召喚九個族老暫鎮花巢后才來一看究竟。老祖徑直走向花台，托起花球，怔怔出神，良久方問究竟。狄沖霄不敢隱瞞，將時光之淚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老祖聽完繞着花台打起轉來，一派想事卻想不起來的模樣。狄沖霄與暗星皆不敢打擾，讓到一邊，以免擋到老祖轉圈。

千百圈后，老祖停下，搖頭道：「天地四極時光錯，老夫聽魔皇說起過，她在時光神技上確是強過魔皇一籌，可實力上差了多多，魔皇都無法以自身之力令某物回逆億萬年時光，她定然也做不到，可她的神預是向不落空的，既然給了你時光之淚就絕非無因。除非……」面上漸現喜色。

狄沖霄問道：「老祖，除非什麼？」

「魔皇說過的借物回逆。時光錯與花巢花種從無接觸，談不上時間軸跡有所交集，因此絕無法憑藉自己的實力就讓花種時光回逆到億萬年前，但她若能得到一件與她自身有所關連且與花種同時代的太古遺物，就可弄出令兩者時間軸跡相合從而達成時光回逆的神物，但這種神物對目標之外的事物毫無用處。此事，以她的實力也絕非十年可成，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沒必要耗費那麼多精力去雕琢一件不可能用上且即便用上也沒什麼好處的事物，除非……」

這個除非狄沖霄聽懂了，驚喜高叫：「除非老姑奶奶是應人所請，世間唯有她才最有可能在相對短的時間內於無盡大地上尋到適合的太古遺物，也唯有她可以將太古遺物與自身神光相合為一，化作可回逆億萬年時光的時光之淚。能請動老姑奶奶的人極其有限，魔皇最有可能，或許這事也是她天局中的一部分。」

暗星道：「說得玄乎，老祖，你好好想想，當年的事，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麼？若真是魔皇佈局，花種應該生長了嘛。」

老祖道：「老祖這不正在想嘛，你這孩子要是像老祖般活了萬多年，很多事情都是懶得多記的，關鍵地方不差就行。」

暗星道：「借口，分明是像人類老頭般年老痴獃了，當年勇纖毫不差，重要事全然忘掉。」

育花老祖眼下可沒空教訓沒大沒小的小朋友，又開始轉起圈來。又是千百圈，老祖猛然道：「是了，是了，魔皇有說過，死物回逆之後依舊會是死物，但會碎而整、殘而全、變而回。也就是說，這小圓球正是花巢花種初生時的模樣。」

暗星道：「老祖，這有區別么？還不如大的威風些。」

狄沖霄道：「不對，有玄機，殘破死物就算回復了生機也只能是靈性大損的殘種次品，只有先行回歸原狀，復生之後才會是靈性不改的花巢聖花。老祖，你在想想啊，魔皇既然指示了活種之法，就絕不會是胡扯瞎掰，更不會說一半留一半。眼下既然靈驗了一半，必有後續才對。」

育花老祖盯着花種想了很久，可還是那種依稀記得的朦朧印象，着急之下想起什麼，自腹間花袋拿出一株莖與葉皆是水靈化成的奇花放到頭上，接着繼續想事。狄沖霄心生好奇，看向暗星。暗星低哼：「都說老祖年老痴獃了，還不承認。那是回心水夢花，算不得什麼奇種，可令人獸回想起曾經記得卻想不起來的事，花成那日就是回夢花的憶事界限。」

狄沖霄大感有趣，育花獸還真是什麼稀奇古怪花都有。

不多時，老祖面現驚喜，取下頭上花，叫道：「小暗星，去育花靈根。」

當初永夜花神在絕滅大劫之時將兩株花巢毀去化作兩道鎮界靈脈，一陰一陽、一水一火，這才令育花一族能在扭曲空界內自給自足，安然度過億萬年時光；既是兩道靈脈繞護育花界，自然就是有交匯之處，育花一族便將陰陽水火交匯之處稱為育花靈根，周遭非絕品靈花不種，否則寧可空着。界內共有七十二處靈根，大處有二，一被花巢佔去，一處空着。育花老祖說的正是這一空着的大處。

看着黑水白火涇渭分明的幽幽水潭，狄沖霄以靈光奇變加以探察，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水潭，是萬千靈光混雜一處濃稠如水，心下感慨萬千，這種天地靈脈換了是在人世出現，足以令萬千宗門打得是人亡宗絕。

老祖將手中花種丟進育花靈根中，笑看靈光衝天而起。須臾，一株花苗自靈光水潭中探出頭，一數一個樣，百餘數的時光就已是一株需要五人方能合抱、百來丈高的巨大花株，成長至此暫止，頂端結出一個小花苞，當花株完全成長之時，花苞便會花開生果。

狄沖霄心中恍然，借物回逆要想竟全功就還需要另一樣與花種一脈相承的太古遺珍，而世間沒什麼是比花巢幻化而成的靈脈更契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