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碧落山（一）
碧落山位於紅土平原西北一千三百里處，延綿數百里，百嶺千峰景色秀麗，與南邊的泉丘一樣是大華自古有名的靈脈地，若萬泉靈脈是水靈靈脈，此處的醉石空青就是土靈靈脈，一向隱於山腹深處。與化生並滋養靈泉的泉脈不同的是，醉石靈脈是養山養土的，因而碧落山群多有土靈奇物，也有極多靈花異草需要的靈土靈壤，一向深為滅神宗門盤踞爭奪。四十年前，一場大獸襲，滅神宗門盡毀，比起泉丘陷落還要早了數年。
碧落山大多峰高嶺險，因而飛羽凶獸不比山上凶獸少到哪去，且多是極為兇猛的，泉丘的百竅風雀、食蛛火雀若是來了這裏，皆是只有被捕獵的份。地理圖中一赤三橙一紫中的赤圈正是以險峰峭壁為巢的金羽岩雕，與龍甲破靈同是擁有太古龍族血脈的龍獸，區別在於龍甲破靈是無王獨行類，岩雕是無兵群棲類。後者相較更棘手些。
韓元尊將大營安在碧落山寒玉峰上，這裏是山群中的最高峰，居高臨下且終年積雪不化，寒泉處處，正是最佔地利之處。壞處在於一旦被凶獸圍住，上面的想下山不容易，下面的想上山就更是難如登天。好在韓元尊根本就沒打算下去，白天休息並防禦獸襲，每到深夜極寒之時就大造冰橋冰道，率衛中強手四下襲殺，打到今天，已是解決了兩橙一紫，人手微有小損，可說是勝得輕鬆自在。
接到警報時，韓元尊正在寒玉峰冰翠崖上思索解決金羽岩雕的法子，昂頭望空，探察到極為熟悉的靈光，吩咐手下不要慌張。須臾，一隻高大馬獸落到冰翠崖前，散去風靈雙翼，額前銀角斂去光芒，狄沖霄自馬背上一躍而下，揮手叫道：「韓兄，別來無恙。」
金飛環、白瑪、宣冷幽三女各自躍下，來到崖前，遠望山間初升旭日，只見雲濤翻滾如龍、冰晶折光勝虹，極是宏偉壯觀，遠非在平地上觀看可比。
韓元尊道：「王品風翼銀角，少見的溫和獨行獸，你小子倒是好機緣。」
「不是我機緣好，是冷幽，路上自心音聽到有求救聲，尋過去一看，發現這傢伙被箭蛛獸群射了十來個洞，便救了它，又浪費靈漿給它療傷。嘿，結果半點不感激我，倒和冷幽親近上了，只准她一人騎，氣得環姐邪性發作，各種邪玩意齊上陣，好一頓收拾，這才老實些。韓兄，怎麼不問問小弟為什麼來？」
「有必要問么？若有事來自會說，若是路過自會走。」
狄沖霄大笑：「確實，小弟是來援助韓兄的。」
韓元尊冷哼：「特地繞個數千里，就是來炫耀你提前解決樹海么？不必，請吧。」
「韓兄是明白人就別裝糊塗，小弟不過是想儘可能地少死些人，所以需要韓兄幫把手。」
「所以我才希望你是來炫耀的，那樣至少不會令我感到噁心。韓家不做用人命賺吆喝的聖人事，狄頭魁就請自便吧。」
「若是小弟是想讓韓兄去減少韓家人的傷亡呢？」
韓元尊一愣，道：「什麼意思？」
「就是說的意思嘛，韓家衛軍一樣是衛軍，小弟一樣地想讓他們少死些人，可死戰地域實在太廣，又是萬衛齊戰，小弟縱將沖霄衛一分為四也是無法援助多少，所以只好找些幫手了。第一個就是韓兄，小弟從不指望韓兄作聖人，但堅信韓兄在對待親人上與小弟是一樣的，只要能脫開身，就算沒人吩咐也會拚死守護到底。」
韓元尊皺眉，想了想方道：「為什麼？你該明白，韓某隻會救親族。」
「親人就是離自己最近的天下人，只救親族是有些自私，可要是連親人們身處危境也能冷漠旁觀，甚至是笑語丟棄的人，小弟能信他們會真心去援助他人么？在小弟而言，比起某些無私聖人，都是擁有一顆溫暖私心的韓兄更順眼，也更可靠些。」狄沖霄咧嘴一笑，又道：「況且，親族也是有三朋四友的，你不管他們會管，不是么？」
「哼，你是頭魁，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韓某懶得管。」
「又來了，小氣勁。請你喝一杯，再送你一件禮物，彼此交個朋友。韓兄可以拒絕，不過韓老爺子知道后一定會怪責韓兄不懂得為家族白賺一筆趁手外財。」狄沖霄自幻形袋裏拿出一盒冰鎮龍腦與得自紫晶猿的百果仙釀，霎那間，誘人香氣飄滿峰頂；又從袋中拿出一小袋龍甲破靈的龍甲片。
「……好吧，不知狄小弟想與小兄說些什麼。」韓元尊着實氣到沒心勁氣了，恨恨接過滿載「友情」的賄賂。
「當然是儘早解決岩雕的事。別在這站着嘛，進你的大帳，邊喝邊聊，這龍腦要熱著吃才最美味。」狄沖霄老實不客氣地向神將冰屋行去。
近午時分，狄沖霄留下金飛環與宣冷幽協助元尊衛解決橙圈獸群，帶着白瑪向西邊五百裏外的佛心嶺趕去。佛心嶺原是萬佛宗支脈弟子創立的佛心宗山門所在，宗門消亡后地名仍在，數百年來，主人不斷在凶獸與人類之間變換，今次又是輪到滅神師反擊。佛心嶺上獸情不算複雜，四個紫圈相套，以猿獸為主。接下此處死戰的衛軍是由坤水秀心宗弟子合成的坤心衛，計有四十七人，皆是滅神師，秀鏡月領頭，實力相當強，可美少女們皆沒多少獸戰經驗，打到現在，吃的虧遠比占的便宜多得多，萬幸地是沒人死。
坤心衛大營安在普渡寺中，此處雖是殘破不堪，可當年佛心宗遺留的護宗六靈禁制尚存近半，別人無法用，秀鏡月恰能借用神魂天元語靈與六靈禁制交流，由此得知禁制的諸般隱秘，修復之後發揮出原有靈奇的三四成，足以護住大營所在地域。
狄沖霄兩人來到寺外時正撞見兩百餘電貂、五十餘箭蛛狂攻護寺禁制，皆是弱群，領頭王獸不過五六等，便從后襲攻。霎那間，萬千毒靈神兵自天而降，封困凶獸並弱降靈光。狄沖霄狂沖而至，以心念映射籠罩方圓四里，忽而是連心轉環，忽而是殘影萬打，輔以神光疊震波，單用三重覺醒中的意念神系就獲得了完勝。
一人自寺內躍出，是雷鳴閣閃霆，見是狄沖霄，不禁喜上眉梢，急說現在情況。狄沖霄聽完搖頭不已，留下白瑪協助閃霆防禦，轉道向嶺東行去，不過五七里，發現一隻四臂雙頭天猿立在高處，在它下方，各色猿獸擁擁簇簇不下千餘，分作七群，或搬石扔向低處山澗，或向下方噴射靈光。又有一眾王獸繞澗巡視，旦有人上沖一律合力壓回。
看着遠處山澗溪流越積越高，狄沖霄明白雙頭天猿必有元靈水，一旦溪水蓄積到可以施展某一神技的時候就會攻擊。眉梢一動，狄沖霄有了主意，不理猿皇那邊，自隱伏處沖向山澗，疊震波連環擊出，半數針對大地，與地面靈光蛛網合成震地波；半數射向王獸，逼迫它們分散。一派與猿皇搶時間的架勢。
驟逢靈神強者襲殺，猿獸群在震地波下死傷近半，王獸也是盡皆受傷，再顧不得阻止澗下人，合力齊撲狄沖霄。皇獸在前，狄沖霄不想太過耗費神光，自幻形袋中拿出劍柄嵌有破靈龍珠的龍牙劍，以心念映射暗中遲滯王獸的六感，揮出神技破靈斬，劍光到外，猿獸們的防禦神技與厚韌猿皮皆無用處，非死即殘。
此劍是碧玉心在育花界內以破靈龍珠與龍牙為主料專為狄沖霄雕琢出的皇獸品魂器，名為龍牙破靈劍，在神魂靈光奇變激發下就可在一定程度上破散靈光神技，龍牙的天生鋒銳也能對大多獸皮獸甲產生足夠的威脅，算得上是奇珍異寶。為此，狄沖霄花了不少時間才為龍牙劍化生出名為破靈斬的獨有神技。雖說唯有靈光奇變才與破靈龍珠完美契合，可與靈光奇變有相似之處的神魂也能用，白瑪可降蝕靈光的混靈毒身就是其中之一，但頂多能發揮龍牙破靈劍五六成威勢。
雙頭天猿見狀就知依附獸群們拖不了多久，為免澗下人趁機逃出功虧一簣，在撲擊之前將蘊積的溪流化作無數黑色火焰。漫漫黑焰又合成焰河，奔騰而下，所過之處泥土腐蝕，花木枯死，若有活獸沾上立時滿身邪氣靈光倍增，行動間若瘋若狂，亂打亂轟。
見此異狀，狄沖霄於心底低呼一聲暗魂之心，迅疾自體內抽出八個封雷球，合八為一化生神技雷陽耀，擲向奔騰焰河，又將手上龍牙破靈劍射入雷球核心，以劍替代電魂靈玉為核心，神技名為破靈雷陽耀。霎那間電光閃耀，銀色陽光到處黑焰還水，黑水又在灼烈炎力下化為水氣消散。雖說護得山澗下方平安無事，但要想化盡焰河還需要些時間。
狄沖霄攔向雙頭天猿，道：「皇獸，你心急了，就算要提前出手也該等依附猿獸死光再說的，準備不足的神技不難對付。你有几杖碎片？交出來吧。」
皇獸四臂捶胸，大叫：「沒想到本皇會在今天成長為邪靈，人類，本皇能感到你體內的碎片正無比熱切地呼喚本皇，它選擇的是本皇，人類，將碎片交給本皇！」
狄沖霄嘆道：「慾望一事還真是不分人獸，單從這點上看，我不否認你比我合適作暗魂寄體。猿皇，你是二等皇獸，相當於靈神四品，我是七極神系三重覺醒雙靈神，且皆是靈神五品，強你一籌還多。就算你能用暗魂碎片增幅，我也能。最後的善意勸告，交出碎片就可以走了，你感受到的神光共鳴不是碎片在召喚你，是慾望主宰黑神魂催着我趕緊宰了你的極度興奮。這事牽涉到我與他的約定，就算不想借用他的力量也不行，給你十個數的考慮。」撕開胸前衣襟，清晰可見黑色晶紋花圖案正從心口向四周極速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