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起行之前

九月二日，龍華芳來到北定城沖霄衛大營，將一本薄冊子交給狄沖霄后匆匆離去。冥鑒門對指間之沙的逆察已到了關鍵時刻，人心有愛又是雜事繁多，原本還有維朵往來幫忙，現在真是忙到三頭六臂也是嫌少，恨不能有百十分身。

書冊是以一份天雨醒魂從某個鬼影手中換來的，是那位鬼影祖上前往極北冰原的經歷札記。

狄沖霄翻看《冰陸奇緣》，面現喜色，觀墨色確是有數十年之久，也非一般書紙，是任婷秀慣愛用的記事魂器食墨木書，足可以見主人對這段經歷的珍視與重視；收好薄冊，叫來格爾夏，詢問什麼時候可以起行。

格爾夏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人胖了不少，也精神了許多，一一回復。又道：「狄神將，極北冰原還要在永恆冰陸北邊，比起大地永被凍結的冰陸，冰原那根本就是一片雪冰沙漠，也不知要下挖多少丈才能看見大地，險惡冰竅處處，別說一般人，就是滅神師一個不慎也要做個永恆冰雕。八月至十月，在冰陸而言算是陽光溫和、冰地見綠的時節，可在冰原頂多是寒氣稍減。以此來推，若想在冰層上看見綠色木靈根本毫無可能，只能是冰竅而絕非所謂的冰縫冰洞之類，此事太過兇險。」

《冰陸奇緣》主角的遭遇恰是暗指落入冰竅之中，狄沖霄信心更增，道：「凡事物極則反，至寒而生暖，你的推測十有八九。格爾夏，你那性子就不能變得直接些、小人些？一派為他人考慮的高大上，骨子裏是怕我拉你進冰原。你不必隨我進入冰原，就在冰陸廢墟住着，若是十月初我還沒有回返冰陸，隨你自回。」

格爾夏尷尬回道：「這不是習慣了么。神將大人，儘管碧玉心小姐將那尊殘破飛鷗改小了極多，可也不是下屬一人能操縱的。」

「放心，玉心妹妹早有考慮，到時魂器上會有足夠數量的傀儡戰兵供你差遣。還有什麼？」

「冰原冰獸，神將早有所知，不需下屬多說。只有一樁，下屬在堅國時偶然間聽過極北冰宮，想來這敬奉冰雪之神的邪宗絕非虛妄。」

狄沖霄點點頭，吩咐格爾夏回去休息，轉進內屋，叫醒小睡的白瑪與百花姐妹，商量一陣后決定明早就起程東夷港，由那裏登上準備已久的飛鷗，直接自海北上，快去快回。

格爾夏收到通知后即刻起程，先行前往東夷港。

狄沖霄尚有些小衛軍的事要安排，拿過紙筆書寫。白瑪趁空當收拾東西，猶豫難決間神光閃現，一道空界門於屋中打開，空天合自門中衝出，滿臉的狼狽，身後跟着邰魂琴。狄沖霄停下筆，給爺爺與嫂子行禮問好，眼蘊詫異，是什麼大事連決心不離開毒蝕之海的嫂子也破例了。

邰魂琴觀情知意，道：「這些月來，空老怪只顧喝酒，積壓的文卷多到一個綠河原也裝不下了。空老怪比起會主差得真不是一點半點，區區千族雜事就能讓他眼發直。嫂子事多，還要服侍我家懶鬼，哪能幫他許多，這不，來找救兵了。嫂子本不想來，可着實擔心不跟着來的話，這老怪就會藉機溜跑，將嫂子丟在那裏替他斷事。」

狄沖霄恍然道：「爺爺，咱們說好的，生個娃娃歸你，生娃娃的娘歸我的。」

空天合操起手杖就在狄沖霄腦袋上狠敲了下，瞪眼道：「是說了，可小白瑪有懷上么？萬事等生了再說。小白瑪，趕緊和爺爺回去，你是千族聖女，族務是首要，什麼時候事情處理完了再出來耍。」

白瑪嘟嘴嬌語：「壞爺爺，你是大長老，你比我大。族務自己解決。」

「大長老是退隱的尊稱嘛，你才是現管的聖女，乖，回去，擲快些骰子就好嘛。所以爺爺才說你要趕緊生個胖小子，那時你就是聖姑聖婆，什麼事都丟給娃娃管。」

狄沖霄打趣道：「爺爺，你就不能擲骰子斷事么？」

空天合抖手又敲了一杖，恨聲道：「此事爺爺年輕個幾百歲倒是做得，如今的年歲哪還有臉讓小子丫頭看笑話。還有，明醫佐也該回去了，多少病人在等著救命醫師，你小子再敢扣著人不還，爺爺明個就將你丟進旅人墳場的邪靈窩裏。」

事已成定局，狄沖霄只能先放白瑪回去，又離屋喚來明情晶。

前兩天，與親人團聚過後，明情晶自皇都回返北定城軍營，恰正在準備回返毒蝕之海。明情晶拉上白瑪手，背着小包，站到空天合身邊，笑語狄沖霄也替她採集些冰靈奇木。狄沖霄應下了，又自幻形袋中取出毒蝕之主令牌，敬捧給一肚子心火的空爺爺。

空天合老眼圓瞪，驚喜大叫：「宿老怪！你小子在哪遇上他的？！」

「難怪宿姨怕見您，好歹也是老妖婆嘛。宿姨說了，老酒鬼白聽琴還騙酒喝，不許小子告訴老酒鬼她在哪兒。」

「你小子知道什麼。回爺爺話，人在哪兒。」

狄沖霄湊過去附耳幾句，說完從幻形袋中挑了盒陰陽玄玉放到空天合手中。空天合重開空界門，神光閃過，消失無蹤。這邊人剛走，屋中一角又行閃現神光，如水紋一般，晃動間一人影由虛漸實，端坐椅中，不是任水心是誰。

狄沖霄自然知道老人家因何而來，忙取出育花老祖相贈的如意幻形花，雙手奉上。想了想，又取出些花巢枯枝。

任水心收下如意幻形花，推回枯枝，和聲道：「花巢是逆靈光返混沌，小秀重生雖是逆天命之法，但仍舊是神光神技，正被花巢相剋。空老頭剛來過吧？」

狄沖霄收回花巢枯枝，道：「剛走，老姑奶奶，若有可能，小子還是想儘可能的異株。至少也是有備無患。」

「一切皆是緣法，少了是命，多了也是命；少了未必是禍，多了也未必是福。此去雖說不得九死一生，可也是極為兇險，之後能不能成事連我也無法預測，一樣要你自己多加小心。此外，極北冰宮不好惹，尤其是那宮主，與施無隱恩怨糾纏，你若被她發現體內隱有電魂靈玉，是福是禍難以預料。」任水心看了看狄沖霄，又道：「知道你心中疑問多，一切等小秀復生后再說吧。」

不問就不問，狄沖霄磨著要走的老姑奶奶為此行神預一回，什麼都成。

論脾氣，任水心比空天合還要怪上些，可對狄沖霄是極順眼的，便是少見的親切溫和，自懷裏取出八根青色怪草根，吩咐狄沖霄蘊入些神光后以神技窺探玄奧莫測的時光軸跡。不多時，有了結果，任水心道：「離營禍事起，日月乾坤亂；休問凶與吉，八方有八難。」

狄沖霄傻眼了，道：「老姑奶奶，您這是說怎麼走都要倒大霉了？要不要這麼玄乎？」

任水心道：「你以為盯你的人很少么？你一向四處遊盪，他們拿你不著，如今你有了根，守株待兔就是最省事的法子。你這命是背了些，不過只要你能到達東夷港就沒事了。」

百花姐妹湊了過來，百花真盯着怪草根想拿又不敢，百花貞心下一轉，甜甜道：「老姑奶奶，哪個方向倒霉大些？」

任水心笑了笑后消失無蹤。

「笨丫頭，老姑奶奶不是說過休問凶與吉嘛。淘氣包們，有沒有聽過否極泰來的話兒？計劃稍變，咱們晚上出發。」狄沖霄面現怪笑。

百花姐妹一愣后齊聲驚呼，這壞哥哥不是想打送死的主意吧？

入夜，狄沖霄帶着百花姐妹離開沖霄營地，出城後轉道東北，展開粘粘蟲，飛奔而去。不多時，行出百十餘里，若是一路無險便可抵達東夷港地界內的小漁村，到時就可等格爾夏來接人。忽地，狄沖霄身蘊雷光，向左側不遠處的黑暗狠撞而去。

暗中隱伏的那人萬萬沒想到狄沖霄不僅發現了自己的行跡，還搶先展開極具針對性的強攻。隱伏人遇危不亂，仗着有冰月幻境遮護方位，輕巧向左移挪一步，右拳凝蘊神光，一個冰晶球現於手心，只待狄沖霄霄擦身而過的瞬間就痛下殺手。

狄沖霄瞄瞄月光下因極熱升現淡色水氣的地方，心下暗暗一笑，以此作為方位指引變化粘粘蟲落點，手中蘊現一個封雷球。

哐啷聲響，本該是一片樹林的地方碎作一地冰塊，露出黑衣罩體的隱伏人來，左手揮劍斬向狄沖霄，右手冰球前推。與此同時，另有一人影自左側出現，行進間，手中多出一柄長槍。原本兩人是約在此地會面的，正撞上狄沖霄跑來，未及聯手刺殺反被狄沖霄先一步突襲，失了先機。

斷定對手是十二刺皇南極且比竹毒那會強了不少，狄沖霄暗道靈神五品，任由冰球按到身上，暗中調蘊一個封雷球護在接觸處，霎那間銀光沖霄，雷濤陣陣，帶起一陣陣極灼熱浪，呼息間破去詭異冰球；又有汲靈疊震雙盾技同時護體，不懼襲來利劍，雙拳打出散靈千雷閃。

百花姐妹早藉著粘粘蟲極速插在另一人與狄沖霄之間，百花真散去狄沖霄的七極神系改而鏡現來者神魂，手中幻現一柄長槍，鏡現神技對攻；百花貞手按姐姐背，將神光激發至最強。

轟然震響，狄沖霄以挨上一劍為代價在南極身上連打百拳，借拳勁飛退，趁著南極傷勢未復與百花姐妹合攻另一人，神技一瞬十變，又有百花真作神技探子，不到十個數就以破靈斬在來人身上開出一道血痕。淡淡體香外泄，令狄沖霄以聞香神技察知她是女人，且神光還要在南極之上，靈神七品。

狄沖霄雖是大佔便宜可不敢讓兩人聯手纏上，借敵傷暫退的空隙摟住百花姐妹改向正北，眨眼間飛離百丈。空中唯有笑聲迴響。

南極與另一人皆沒想到狄沖霄已是強到如此程度，卻覺著以二對一尚有刺殺可能，便隱起身形向正北潛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