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一場好戲（一）
靜等一會，宣老太爺傻呆依舊，就是碎念的話多了一句：你們的命都給我。
狄沖霄打量內廳，道：「該是還有人在，不然兩三天過去，就算是一個傻子也早該四處找東西吃了。冷幽，以往你是沒機會，如今呢，老太爺心音如何？」
宣冷幽道：「早有在聽，還真是傻得不能再傻，絕非偽飾。真希望是人福將他打傻的，可惜，絕不是。」
碧玉心道：「這就真令人費解了，一個傻子哪來的神光。狄哥哥，他體內有神淚魔血的靈光嗎？」
狄沖霄擺擺手以示絕無，來到前方，看着老太爺眼中的傻氣，心下琢磨后自幻形袋裏拿出一小塊生獸肉，遞了過去，輕語一聲宣家獸肉是我的。
呆傻的宣老太爺電般伸*過生肉，瘋狂啃咬，吞下后大叫：「我的！都是我的！宣家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
狄沖霄迴轉，道：「神系覺醒源於心念，而在某些人身上，極度強烈的慾望等同於執著心念，老太爺痴傻不假，可獨佔欲強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是有極微可能神系覺醒的，但也正因神智痴傻，就算有了神光也無法修悟，滅神天階止步於凝神境，恰合此種怪象。」
碧玉心道：「這種事可真是沒法計算出來，算是世間奇迹吧。」
狄沖霄道：「奇迹有些過了，有句老話說得好，傻人有傻福。藏着的那位，現身吧，別逼本神將殺了宣老太爺。你能殺他而不殺，該是他對你別有用處。」
廳後傳來拍掌聲，一人行出，帶着面具，身後跟着兩人，同帶面具，一人押著宣人福，一人抓着龍華芳。宣人福與龍華芳皆是閉着眼，行步間如夢遊一般。
狄沖霄道：「這裝扮和襲殺人一般無二，指間之沙哪位？以你隱匿神光的本事，該是宗主。」
「指間沙，你這麼稱呼本宗主就好。狄沖霄，除去宣老太爺與本宗借命人，你還是第一個見到我身之人。」領頭人道。
狄沖霄面露不應有的陰惡之笑，以指遙點龍華芳的影子。只見那地上淡隱不清的女影分出一半，撲向四步外的指間沙。
指間沙早有防備，不急不驚，將右手上舉，升現一個神光團，淡金光芒照耀下身影變做三個。襲撲女影無所適從，就此退回，與另一半女影重新合一。
狄沖霄拍手贊道：「了不得，本神將還是第一次存心暗襲卻失手。」
指間沙道：「游一半，別裝狄沖霄了。不過若非龍華芳先前的身影偶爾會於一瞬分為兩半又重合，便是本宗主也是要上當了。游一半，你當真了得，世人皆以為你在皇都被狄沖霄設計連殺了兩次，沒想到你竟然有本事換影到他身上。難怪宣冷幽突然冷硬到一意奪權，原來是你想奪占宣家，可惜，你寄影狄沖霄的時間太短，無論是自身的神技，還是寄身的諸般神技都還無法達到應有的隨心所欲、無跡可尋。本宗主是不明迷神魔眼的底蘊，可你身邊隨行女人眼裏都蘊有不明神光禁制還是看得出來的。」
狄沖霄再行贊道：「全中。重建百獸幫不難，但絕不能重建，否則是人就都知道本幫主沒死了。不想知道本幫主是怎麼在最後關頭對那小子移影換身的嗎？」
指間沙道：「當然有興趣，不然也不會現身與游幫主見上一見。」
狄沖霄平伸右手，須臾，手背開現一朵六瓣黑晶花，璀璨奪目，懾人心魂。
指間沙眼中滿溢貪婪，驚吼：「無上魔魂！」心道賭對了，此事果然別有天大玄機。
狄沖霄道：「識貨。連本幫主都不知那小子體內隱有一份無上魔魂，這才會以影滅之技自滅，拉着那小子一同死。這就該是天命，本幫主的邪心魔欲借縛影鎖魂之技與無上魔魂有了些微接觸，我不想死、他不想受束縛，雙方合力，內外夾擊，終是在影滅最後關頭達成移影換身。然而那小子很有女人緣，短時間還好，時間一長，本幫主必露破綻，這些女人個個都有來頭也都有着極大利用價值，本幫主既不能殺也捨不得殺，便借用迷神魔眼逐一下了禁制。指間沙，我非狄沖霄，你就別打着用龍華芳威脅本幫主的心思。看在同屬魔道的份上，今天不殺你，滾出宣家。」
指間沙道：「游幫主敢說，本宗主可不敢信，有關於你的文卷，本幫主通過冥鑒門全看過了。你這不死魔王是有破綻的，狄沖霄已然殺了你兩次，移影奪身不過是權宜之計，且遠未到一月，無法重新安排下一個寄身，此時只要再有人殺你一次，你就是真死了。以你的性子，只要我敢轉身，這屋裏所有的影子立時就會襲來殺人。到時你強攻牽制，影攻奪命，以你寄身七極四重的驚人實力，本宗主就算有一萬條命也只有三成可能逃出宣家。」
狄沖霄笑道：「多心，本幫主一世魔雄，一向言出如山。若想殺你，現在一樣可以強攻在明，影攻在暗，只需百數就能殺你。」
指間沙道：「游幫主可真會說笑，你不動手是你捨不得龍華芳。天下間沒有比冥鑒門的消息網更令游幫主心動的了，有你這位假鬼影的幫助，配上龍華芳的才智，不出十年，冥鑒門就是你的囊中物，到時天下之大，再無人可以找得到你的寄身。所以龍華芳對你而言，價值遠比碧玉心、宣冷幽加一起還要重得多。」
狄沖霄面現冷殺，輕語：「被人猜中心事一向是本幫主最為忌諱的事，指間沙，你不該耍聰明的。」
指間沙拉過椅子，坐下道：「那游幫主怎麼還不出手？游幫主可不是善心人，答案就讓本宗主替你說，你先前從那些蠢弟子身上摸到本宗主神魂三五分了，你自問沒法在有本宗主攔阻的情勢下於瞬間擊殺借命人奪回龍華芳。游幫主，彼此魔道就別說信義的笑話，只有利益才是永恆，咱們兩個都是半個不死之身，只要能攜手合作就會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天下間還有比這更令人心動的事嗎？游大哥，小弟對魔道至尊沒有興趣，也沒有那個本事去爭，只要大哥有心，小弟願以全宗所積助大哥登上魔皇寶座。」
狄沖霄散去微蘊的神光，另找一椅坐下，對着宣冷幽揮揮手。宣冷幽與碧玉心萬事不問，走到狄沖霄身後站定。
指間沙笑語：「游大哥有興趣就好。只對游大哥毫無任何懷疑的盲目信任，除此之外一切如常，迷神魔眼確是非同凡響。」
狄沖霄皺眉道：「本幫主不是要聽這些。給你百數展現你的誠意，你有借命之技，我也有影命之技，龍華芳是死是生，各有一半可能。」
指間沙道：「做為誠意，小弟便將自身神魂底蘊說與大哥知道。不過在這之前，小弟有一事要問大哥，狄沖霄身邊該有一小虎尊，如今現在何處？」
狄沖霄道：「那隻小虎獸與狄沖霄之間並非是主人與獸寵的關係，情若兄弟。本幫主當初頗有些擔心小虎獸看出端倪，相處幾天後方放心，一隻小小幼獸根本沒法察覺到本幫主的影技，只是也不敢驅使它辦事，由得它淘氣玩耍，到了落星嶺后它追着一隻雕獸飛走了，不玩夠是不回來的。說來本幫主比你更不希望小虎獸在場，現在放心了嗎？」
指間沙道：「放心。小弟是隱神神系覺醒，神魂名為壽終正寢，攻戰上毫無用處，玄奇在於可移借對手的壽命別作用處。神技上，大哥已然看過從那些蠢弟子身上看到幾個了，以命抵傷的減命之技，移命增命的命賜之技，移命挪命的借命之技。所以只要不出什麼意外，小弟就可活到天地絕滅的一天，真正的長生不死。」
狄沖霄曬道：「自賣自誇，我這寄身的靈光奇變沒聽過么？就讓本幫主說說你的不足，第一，你只能借用人的壽命；第二，你是可以借走一個人所有的壽命，但一應命技的底蘊是以移轉生命靈光為基本，而非將所謂壽命幻現為某種實形加以操縱；第三，移借的壽命並不能完全疊增到己身，是要依某種制約有所弱降，且並非所有人都適合借命；第四，隱神神系無論神魂是什麼都屬於滅神師無法加以主動修行的，一切要看機緣，對你而言，要想增進實力就需要某些特別的怪命。宣老太爺就是其中之一。」
指間沙贊道：「游大哥這回的寄身必有望獨尊十魔會，半點不錯。小弟只能移借人的壽命，但只是借，賜的話還是可以用於獸、樹之類，是以宗中也有些凶獸歸伏，但皆遠比不得大哥的小虎獸。再說修行，人生而有命，看似一樣，可對小弟而言實是千門百類，就中有一些極為特別的存在，如天生福命，天賜王命。只要能與此類命人合作，小弟神魂就能從中得到增長，直至再無增進為止。宣老太爺實是天生福命的極至，生來傻痴還能擁有神光的，大哥見過幾人？」
狄沖霄道：「只此一人。你是何時與宣老太爺走到一起的。」
指間沙道：「多少年前，小弟已然忘了。當時發現宣老太爺時的驚喜實是一生僅有的幾回，只是單給宣老太爺延命易如反掌，但一個傻子根本無法合作，小弟只好別用霸道神技，名為損親疊命，在宣家族中尋了幾個具有慧命傑命的族人，將他們的壽命疊覆在宣老太爺那蠢鈍不堪的福命上，在不改命的情況下令他擁有了超人一等的才慧。只是這一神技與命賜之技是互克的，無法同時施展在一個人身上，所以小弟只好每隔一段時間來一趟宣家，先行散去將近極限的損親疊命，再以低劣的補命之技續命，之後重以損親疊命。時限長短不等，但不會超過一月。」
狄沖霄道：「原來如此，難怪宣家每代都會有英傑莫名早逝。你最初盯上的是宣冷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