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尾局（一）
艾德華相比惡鬥人獸可謂弱到可笑，可眼光是有的，看了幾眼就知極神境的酉族主已是個死人，心下驚駭更增。又看一會，艾德華終是忍不住以手前指，看向狄沖霄。
狄沖霄會意，道：「他是我哥，魚哥。地上跑的是火魔犼，太古凶獸炎星犼的遺種，真貨不多，大半是魚哥天成獸賦而成的火靈獸，威勢上相類於極炎魔的火焰帝君。能有如此數量，不僅僅魚哥是魔神獸，也是佔了最強地利之故。明知赤灼池是地心焰河火竅之一，還在復生之後隱住於此，真不知該說他們是智還是蠢。四千年前就是魚哥毀了三支神族，原因上並非是獸襲，是神族先要殺當時還是小魚兒的魚哥。其餘的，事涉四聖會朱雀堂，不得大妖女同意，我不好與你說。」
厲醉楓與維朵眼現恍然，猜到必與那天的四聖會聖地一事有關。
艾德華心道原來如此，又道：「我想多半是別有緣故，畢竟世間沒有比絕域更適合隱世的地方，就是想不通他們既然能住在池裏，對上火漿時怎麼還會懼怯如此。沖霄弟，你可真不地道，有如此強援竟然瞞着。也不太對，你並不知淡如蘭會來赤灼池。」
狄沖霄道：「誰瞞你了，我不是說了和靈靈約在蘭芳相見嘛。地心焰河通達整片大地，以魚哥的游速，一個多時辰就能游遍大地，就別說他目下就在蘭芳耍了，只要我將魚哥給我的喚魚火珠蘊入任意一處溪河，大魚哥呼息間之內就能到達，然而大魚哥現身的地方就會是又一個赤灼池，那光景可不美好。原本我是打算你的事了結之後前來赤灼池相會還珠的，沒想到淡如蘭恰巧就是要來這，既然撞到一處，我也就藉著先前躍池召喚大魚哥了，其後拖時間是我希望大魚哥能壓壓怒火。」
艾德華咦了一聲，隨即喔了一聲。不再問，只是躲在狄沖霄身後看熱鬧。
厲醉楓推頂着赤灼火漿新成的如牆大盾，探頭看了看外面后縮了回來，叫道：「咦啊喔啊的是什麼意思？惡教習，為什麼要壓，對上那些冷邪人，越火越好。」
「大魚哥要是狂怒惡殺一通，這裏除了靈靈，連我能不能活都要看運氣，不先勸勸他怎麼行。」狄沖霄說着急用寒晶劍前斬，借魂器之威震開被大魚哥打飛的殘破晶槍。
艾德華着實驚了一聲冷汗，提議先入紙面土魔里避一避。
大魚哥有破界獸賦，以艾德華的實力，紙面土魔只要在此處現身，十有八九就會在對戰餘威中完蛋大吉，狄沖霄正色否決提議，可也覺著斗戰威勢遠超先前估算，身邊人應該先避一避。狄沖霄以流電環將淡如蘭移到身邊，在諸人手背上刻下穿梭靈印，將眾人送進至尊小居后離界而回，移遠觀戰。
對狄沖霄而言，能近觀魔神獸與極神的對戰實在是求之不得的曠世機緣。
及至艾德華諸人重回赤灼池邊，大戰早結束小半個時辰，狄沖霄已然藉著靈靈的諸多獸賦將周遭地理恢復得七七八八。酉族主屍身完好無損，這是雀鯤魚哥特意而為，好能令姐姐有個完完整整的祭品福物。見大魚哥看向淡如蘭，眼中殺機森然，狄沖霄忙攔下。淡如蘭還有用，至少他暗養的孤幼只有他知道地方。
既然狄小弟弟想要，魚哥不問緣由，斂去靈光。
狄沖霄道：「多謝魚哥。魚哥，赤灼池是地心焰河合你靈光而成，他們明明怕得厲害，是怎麼住在下面的？」
魚哥指向火池南邊一處小池，道：「此事一開始連魚哥也蒙過去了，酉老頭確有兩手，你去那看看就明白了，神族盡滅，東西就都送給小弟弟了。魚哥要去給姐姐說好消息了，以後記得來墓園玩，魚哥很好奇小弟弟有沒有本事讓那小朱雀生個漂亮姑娘出來。」
狄沖霄大笑，很是慶幸大妖女不在，不然非殺人不可。狄沖霄自幻形袋中取出一壇靈酒千年醉，遞給魚哥。有祭品沒有祭酒，就是美中不足。
魚哥接過千年醉，拎起酉族主屍體，躍進赤灼池中，消沒不見。魔神獸走了，艾德華諸人頓覺池岸涼爽了極多。
狄沖霄帶人來到南向小池旁，此處正是神族現身之地，可並沒發現什麼異樣。艾德華心思靈通，操縱土靈作壩，暫時將小池與火池隔了開來。狄沖霄會意，以流電環神技將滿池火漿移卷至別處。沒了火漿，藏隱在火漿內的事物現出身形，四個直上直下的方形通道，通道下方是一個佔了池底整片地域的屋所。
狄沖霄上前摸摸合成通道、阻隔火漿的鱗片，立從內里殘蘊的靈光上斷定是魚哥魚鱗。
靈靈也是嗅出雀鯤氣息，歡喜喵吼，上前就舔了一口，收回舌，很是失望地道：「味道好淡，定是大魚很久以前的落鱗。」
狄沖霄恍然定是四千年前魚哥與神族死斗時掉落的鱗片，此事唯有酉族主知道底細，必是他復生之後費盡心力才在池底找到的。意外之得，狄沖霄驚喜無限，開心笑了。
留下靈靈延阻火漿焚土，狄沖霄自鱗片通道躍入，於屋舍里細細找了一轉，然而除去一些不算少有的上品靈珍及大堆封於露晶內的殘骨，並無想要的文卷札記之類。
狄沖霄頗為失望，轉念一想又覺沒有才對，四千年前的死戰早就將所有事物化為火灰了，酉族主復生之後又是忙於修行與復生族人，哪裏可能費神重寫文卷。收好一應事物，狄沖霄開始拆屋，將所有雀鯤落鱗收為己有，躍回池岸。
靈靈見人回上，便不再耗費靈光衛護土壩。沒了獸尊靈光，赤灼火漿呼息間便焚毀土壩，湧入小池。
艾德華噴出口熱氣，道：「真是恐怖，這還只是遙控土靈對抗火漿，若沒有靈靈，我能撐過十數就頂天了。沖霄弟，我有一點不解，神花的存在，就算魔神獸當時不知，事後也該知道，為什麼不試試復生親人？或許會有奇迹，畢竟能當魔神獸姐姐的人絕不會差。」
狄沖霄輕語：「活祭換命，魚哥是不在乎旁人的命，可他姐姐天性多情溫柔，若是知道魚哥是以此法將她復生，必會傷心，必會愧疚，必會自滅。魚哥豈會讓姐姐傷心。原以為是天界神花，沒想到是九幽魔花，殺生還魂，這就是機緣，神族毀於四千年前，也就是說彼岸幽芳最少也該有四千歲月。維朵，收集花露，再摘些普通蘭瓣與葉子。」
維朵道：「都是我實力太低，不然定能從大惡花得到一件絕世花靈器，或許是能前往黃泉冥界的鬼船也說不定呢。」
狄沖霄道：「這事還真有可能。維朵，你多少能與花靈交流，順道告訴神花，復生結束了，它可以走了。」
維朵應命上前，集露採花摘葉，收妥後退到一邊。神花靈光閃動，卻是並沒有移轉。維朵實力有限，不明所以。狄沖霄看向淡如蘭，如今世上最知神花底細的只有他了。
艾德華道：「老國師，現在控制你的神族消散了，你是不是該說出你的隱衷了。」
淡如蘭道：「事到如今，說之無用，造下的罪孽縱是輪迴十世也無法彌補，只是老夫並不後悔，這世間有時要救一些人就必須要放棄另一些人。老夫既然選擇了眼下的路，那無論什麼結局都會甘心情願地接受。」
狄沖霄道：「既然你說了什麼都會接受，那便接受我給你的結局。先說神花到底是什麼意思。」
淡如蘭道：「復生一事既然開始，那在擺渡蘭瓣盡落之前，神花無法移轉，狄神將若有意移種神花，此時正是最佳時機。直接扯掉太過暴殄天物，狄神將先前得了很多神族遺骨，隨便選兩根放在花根處，待得蘭船現，厲神衛就可多得兩張絕世靈料。」
厲醉楓冷哼一聲，飛步上前，扯掉擺渡蘭瓣，拋進赤灼火池裏。狄沖霄微微一笑，厲家姑娘就是爽脆可人。靈光閃過，可令亡者復生的彼岸幽芳消失無蹤。沒有了盡知神花隱秘的隱世神族，再想找到它，或許是十年之後，也可能是千年之後。
艾德華道：「老國師，你對沖霄弟太不了解，神族是該死，可人死萬事消，沖霄弟對那些殘骨只會是破散封禁，讓千年亡魂重歸天地，輪迴轉世。老國師，你的罪確是輪迴十世也彌補不了，可也有很多人因你而活，所以你還不該死，你活在世的每一刻都要盡己所能的贖罪。神族之事你要寫成文卷交給沖霄弟，其他的，由我來安排，這就是你的結局，你沒得選。至於隱蘭一族，與此無關。此外，族主之位，本少放棄，你可以安心了。」
淡如蘭默然如語，忽道：「狄神將，你有意安葬不為壞，可神族有十二支，你就不擔心別支別有心思？隱世神族之能遠非世人可以想像，目下機會至為難得，只是毀去遺骨才最為安全，才不會在千百年之後再次出現如老夫一般的惡事。」
狄沖霄道：「此事我絕不會做，但你的擔心極為有理，所以我不會隨便找處地安葬殘骨，這些殘骨的安眠地會是一個別支神族無法前往的地域。你先前去過，那裏靈土處處，尋處配得上隱世神族的好墓地半點不難。此處不是久留之地，邊走邊聊吧。我那至尊小居什麼都比艾少的土魔強，就一點不好，沒法跑。」
艾德華得意大笑，操縱土魔現身。待得眾人躍入，土魔合嘴沉入地底。赤灼池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