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一場好戲（二）
宣冷幽冷冷看着指間沙，宣家長久以來的英傑早逝果然並非偶然，最大禍首就在眼前。碧玉心暗借心音傳示宣冷幽忍住，眼下還有事要問，尤其是指間沙的底蘊。宣冷幽自是明白輕重，繼續假作心魂受制，暗以神魂探聽指間沙的心音。
指間沙心神全在狄沖霄身上，對宣冷幽已是大意無備，遲早會露出被神技潛隱的心音。
狄沖霄道：「指間沙，怎麼不回話？是怕本幫主怪罪？大可不必，本幫主得到這一寄身沒幾天。」
指間沙道：「大哥海量，小弟不回話，實是有些事沒法向大哥證明確有其事。小弟從來都沒有打過宣冷幽的主意，此女天生慧命不假，可也是減壽之命，儘管還不到絕命的程度，但絕不適合老衰之人。是宣老太爺自為，看中她定會早逝才會暫將族權交託，將心神轉到修行上來。畢竟若不能修到靈神，命可接續，肉身還是會不斷老衰，那時活得長只會是一種痛苦。宣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這一代，除去宣冷幽也就宣人福身具傑命，以此來看，小弟在宣家的修行上就要走到盡頭了。」
狄沖霄道：「別事我絕難全信，此事無疑，宣冷幽體內的異狀，我早借用靈光奇變探知底細，若是沒有什麼玄奇機緣，就算有好好休養也難活過四十壽數。你的神魂稱得上詭異莫測，連虛無飄渺的命數也能探知並加以區分。沒有可供疊命的血裔出世，正是福命將盡的明證。所以你就將目標轉到本幫主身上了？」
指間沙道：「大哥才智可謂通天，小弟佩服。大哥不僅能在百強環圍下絕處逢生，還能得到最強寄身，這已不是天生福命了，也非天選王皇雄霸，是必將創造傳說、超越世間一切天命的人，這點從小弟神魂也無法準確判定大哥命類上就可以得到佐證。只要大哥肯與小弟合作，大哥將得到無可計算的壽命，且一天世人不絕，續命就永無休止。壽命無窮，寄影之魂的不足就繞開了，大哥往後只享神魂之利，是為真正的不死之身；而小弟則可藉著大哥超越神魂上的一切障礙，一樣會成為真正的不死之身。」
狄沖霄冷笑道：「好算計，若我接受交易，性命便是只在你指掌之中。指間沙，你真當本幫主老糊塗了？找死。」
指間沙道：「游大哥莫急，聽小弟說完。小弟不否認只要接受了命賜之技那以後生死就在小弟掌控中，這是神魂制約所在，就是小弟本身也無法加以規避，但卻可以繞開。大哥神魂玄奇盡在影中，小弟願受影種之技，若小弟有對大哥不利的舉動，大哥心念轉動間就可奪了小弟的命。同樣，大哥要是想對小弟有所異動，小弟也可在瞬間反擊散壽。同歸於盡，這是咱們都不願看到的，如此就能相安無事，長久合作。」
狄沖霄道：「不錯的主意，那就先由你接受影種之技。」
指間沙道：「大哥真愛說笑，若是讓大哥奪了小弟的身魂，大哥一樣會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小弟豈敢以身犯險。」
狄沖霄道：「彼此不信任，此事到此為止。本不該讓你活着離開，可你的主意確實讓人心動，所以你走吧，什麼時候想到了折中法子再來宣家找本幫主。」
指間沙道：「大哥說得好，彼此不信任，沒有折中法子可不行。大哥一月後方能重新安排寄身，依小弟的意思，一月後再會宣家，那時大哥就可先由小弟施以命賜之技，若小弟想搞鬼，大哥至多損失一個難得的寄身，而小弟則不多了一個本不必多的超絕死仇，且要痛失成為不死之身的絕世機緣，此種賠血本的買賣，別說小弟，世間沒一人會做。再者，大哥目下的寄身牽扯太多，尤其是與極炎魔關係莫測，都是早舍早好，否則一旦被他發現端倪，在他的魔火之下，大哥未必就會有散影逃命的機會。」
狄沖霄道：「這主意還行。沙老弟，宣老太爺你打算怎麼辦？宣家是本幫主看中的隱身之處，只有深受禁制的宣冷幽執掌，我才會放心。若他對你還有用處，我便破一回例，由得你帶走他，但損親疊命你需另等血裔出世，宣人福留着還有用。」
指間沙道：「宣老太爺福命將盡，若大哥願合作，小弟絕無興趣再耗費神光為他續命。宣人福與龍華芳都還給大哥，無需任何條件，這算是小弟的另一份誠意。」
狄沖霄道：「這人情，我領了。宣老太爺還有多久的命？」
指間沙道：「補命之技遠不如命賜之技且反噬極重，每回重續，老太爺都要損折三五年自身壽命，這種折損本可用命賜之技補救，偏老太爺又不能用命賜，也就只能求借於天地靈珍。嗯，細算的話，老太爺該還有十六七年的本命。大哥的意思？」
狄沖霄道：「宣老爺享福太過，該是壽終正寢的時候了，這樣也免了冷幽奪族之名，那樣多少會引來一些人問難，終是不美。壽命就轉給冷幽吧。這也算是我的誠意，宣冷幽對我的價值並不在龍華芳之下。冷幽，過去。」
宣冷幽應聲上前，於指間沙面前站定。
指間沙對此是求之不得，自椅起身，來到宣老太爺身前，將手貼額，將老太爺餘下壽命盡數借移。宣老太爺瘋傻之色不再，就此安詳睡去，須臾氣絕。
宣老太爺一生獨霸，容不得半點分沾，一切皆得自他人之力，也敗於他人之手，不知他到了黃泉九幽見了那些借命死去的宣家族人會是怎麼一個心情。
指間沙迴轉椅前，以指點在宣冷幽額前，展開命賜之技，將一點靈光送入眉心。宣冷幽只覺體內說不出的舒泰，精氣神也是倍增，不禁暗贊此人雖是邪絕惡絕，可確也是世間罕有的奇才。指間沙坐回椅中，對着宣冷幽做個請回的手勢。宣冷幽轉身走回，來到狄沖霄身前站定。
狄沖霄手蘊神光絲，點在宣冷幽心口，探察一番后收回，道：「還算你識趣，沒有別作手腳。」
指間沙道：「大哥多心了，就算小弟要做手腳也該是針對大哥，對她有何用處，徒自惹怒大哥罷了。」
狄沖霄道：「我現在對一月後的合作很有興趣了。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頭，宣家所有的珍藏都是我的。也不讓老弟吃虧，你有減命之技不假，可所受傷損太多一樣會死，本幫主會贈你替命魔影之技，在魔影散完之前，你的壽命便會是無損絲毫。只要你不死，本幫主隨時可補足替命魔影，天下人都會有絕滅的一天，可萬物有影亘古長存。」
指間沙大喜謝道：「正是小弟所想。龍華芳傷神折命處不在宣冷幽之下，就用他兩個的命補上，以表小弟心中感激之情。」
兩個借命人身形一震，不敢違逆之下轉身就逃，卻是不及兩步就倒斃於地。體內飛出兩個靈光球，於空中合為一個，自龍華芳眉心隱入體內。
指間沙道：「讓大哥笑話了，宗里儘是這些心貪長生的蠢貨，萬事難成，可也有一樁好處，隨時都可以捨棄。」
狄沖霄道：「是蠢到可笑，老弟只說借命補上，沒說借走所有壽命，稍稍一試就露出假忠本相，換了本幫主哪還會有全屍留下。」
指間沙道：「大哥說的是。宣人福與龍華芳身上的禁制是游夢之技，是小弟衍生神魂之一，對大哥寄身而言揮手間就能化散。為防萬一，大哥等小弟離去再破禁的好些。宣人福，龍華芳，去游大哥那。」手向前指。
宣人福與龍華芳夢遊般移行，來到狄沖霄身前停住不動。
此間事了，指間沙不想多留，面對狄沖霄，腳下連步退向廳后，拐過廳角方轉身飛遁。
狄沖霄暗道一聲機警，來到宣人福、龍華芳身前看了看後轉身向宣老太爺走去，忽地身上一緊，扭頭看去，竟是被宣人福死死抱住。宣人福依舊是滿面恬睡之容，可手上閃現絕不應有的青紫神光。狄沖霄只覺全身飄忽若煙，縱有強猛神光也難以控制，雙目垂閉，神色間猶有掙扎，忽地，神光暴然強盛，震飛宣人福后撲倒於地。神光隨即消隱。
指間沙自廳後轉了回來，來到狄沖霄身前，陰聲道：「任你是曾經的老十魔也及不上本宗主的智計。游一半，你太小看本宗主了，論到隱忍、偽飾與演戲，本宗最差的一個弟子也是世間至尊之選。怪你自己大意吧，本宗主都說了是隱神神系覺醒，這一系覺醒的神技最為玄奇之處是就是至弱對上至強也會有相當的靈效，尤其是你這種身魂別隱的假活之命。只要有了無上魔魂，不必借用任何天命，本宗主一樣會是真正的不死之身，這世間，有一個不死至尊就足夠了。」以腳將人撥翻過來，手刀向心口刺去。
沙啦聲響，指間沙破穿狄沖霄心口的同時，心口也被一手破穿而出。
品味着人身絕不該有的水靈溫涼，死盯着破心而出的銀光手刀，指間沙驚駭中揮拳反掄。那手如電抽回，令拳掄落空。存命不盡就是不死不傷，可疼痛仍存，慘哼聲中，指間沙飛撲抓向龍華芳。手到人散，滿地水珠。同時，宣冷幽諸女也是散為水珠落地。
指間沙明白中圈套了，一手捂心，厲聲高喝：「還來！」
「還什麼？魔碎本是無主之物，誰本事大歸誰。指間沙，這場戲還算精彩吧？」
指間沙疾轉身，對着出聲處揮拳轟出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