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接骨

第105章 接骨

冬日的陽光柔和地照在山谷深處的一道土崖前,土崖下的一口窯洞門口一個孩子坐在石頭上發獃,他短衣短褲,身體圓潤,模樣嬌憨,單手托著下巴,似乎在想什麼很重要的心事,一隻小狗繞在腳邊纏着要和他玩,一會兒咬着他褲管不丟,一會兒支起一對毛茸茸的爪子蹭他的臉,偏偏他心煩不理不睬,急得小狗吱吱叫。

小狗鬧騰一陣沒意思了,忽然轉身竄下眼前一道土坎,土坎盡頭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子。

「阿淘阿淘你亂跑什麼?」孩子醒過神來喊。

阿淘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孩子望着腳底下自己的影子,嘆一口氣,「還是不叫我試試,爺爺真是太小氣了,為什麼不相信靈兒的手藝呢?」

想一想,又嘟著嘴巴自語:「我都已經為那麼多小生命接過骨頭了,為什麼爺爺還是不相信我?難道這個大哥哥和那些小生命不一樣?我看着明明一樣嘛,不就是斷了一條腿?爺爺偏偏要天天跑出去找什麼續接草?」

忽然一陣輕風旋轉着撲過來,孩子抬頭,一道花白的影子嗚嗚叫着撲進懷來,身後緊緊追着另一道雪白身影。

「畜生,敢傷我阿淘?看打——」隨着一聲斷喝,少年已經抓起手邊一支削砍得光溜溜的棍子掄起來對着白影劈手就是一棍下去。

打偏了,卻也傷到了對方,白影吱吱慘叫着飛一般竄逃走了。

原來那是一隻白毛獸,藏在深山裏以捕獵小動物為生,寒冬樹林里食物不好找,所以跑到山前碰運氣來了,阿淘剛出去就被碰上了。

阿淘慘痛地哀號不止,靈兒心疼地撫摸著,「阿淘不怕,我在這裏,有靈兒保護你誰都別想傷你。」

阿淘被從懷裏放下來,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原來已經被咬斷了一根腿,鮮血滴滴答答,白森森的骨頭茬子都露出來了。

「呀,右腿剛剛好,這左腿又斷啦?」他尖叫着抱起阿淘奔進屋來,放在炕前一張鋪開的獸皮上查看傷勢。

白子琪本來躺在枕上淺睡,被吵醒了,一睜眼,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膻味,一看人家把狗直接抱炕頭來了,他有心建議他抱地下去,他受不了這沖味兒,一想自己既然在這裏養傷,這小朋友還是別得罪的好,就掉過頭耐心看他如何為小狗療傷。

靈兒飛快地從木桌上搬下一個小木匣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就給阿淘剪毛,很快阿淘的左腿變得赤裸裸的,露出粉紅的肌膚來。

第一步備皮,嗯,做得不錯,有點道理。

阿淘自然不知道自己被觀察了,他匆匆丟了剪刀,拿起一根竹板,想了想,又拿出一個奇怪的小板凳,那板凳是用幾根木板簡單捆紮起來的,他忽然把阿淘絆倒在板凳上一個手按著,另一手飛快地纏繞起來,阿淘汪汪汪大叫大哭反抗不停,可是它的主人實在動作利索根本不給它掙脫的機會,很快小狗就被五花大綁捆倒在小板凳上了。

尤其左腿被捆了個結結實實。

白子琪瞅著不由得暗自點頭,嗯,固定斷裂部位,便於下一步檢查確診,還真是有那麼點意思啊。

阿淘用手心開始捏拿狗腿,兩個圓乎乎的小手把一根左腿從上到下里裏外外捏拿了一遍。疼得阿淘哭得死去活來,靈兒自己好像也心疼,眼淚汪汪的,但是他不擦眼淚,也不手軟,嘴裏唔唔地哄著安撫著,堅持做完了手裏的動作。

白子琪有點想笑,誰那天說過的,說他給所有的小動物接骨從來都不疼的,小動物們一點都不哭;阿淘這不算哭算什麼?

轉念又覺得現在笑有點不厚道,趕緊忍住了,靜觀這位小大夫實施醫術。

「三處骨折,兩處錯位,可以還回去,一處斷裂,需要接骨。嗯,斷得不輕,裏面的那一面斷了——這就有些麻煩——」他喃喃自語。

擦一把額頭的汗,抱住阿淘在鼻子上親了一口,「好阿淘,你得再忍着點,很快就好了。」口氣溫柔得像個哺乳期的小母親。

白子琪偷偷眨眼,真的假的?這麼一陣摸索就真的能斷定那麼清楚準確?要是在另一個世界,那些行醫半輩子的專科大夫都不敢這麼武斷,很多時候需要靠拍片來判斷。

「先接骨,再還骨,我們一樣一樣來。」靈兒獨自念叨,從匣子裏抽出幾根粗白布撕下的寬頻子,又拿出幾根薄薄的竹片,白子琪點點頭,看着挺專業啊,這是一般接骨必用的輔材。

接着忽然從匣子裏抽出一把細長的刀子來。

看到刀子的白光,阿淘似乎也意識到危險近了,嚎叫得更厲害了。

「沒事,就是輕輕劃開一點皮,剝開一點肉,把裏頭斷了的骨頭接起來,這樣才能很快好起來啊,不然你這輩子就都殘廢了,看你以後還怎麼到處亂跑?」

小小的少年嗔怪地責備着小狗,舉起了刀子。

白子琪忽然衝口而出,「你難道不給它做點麻醉?難道你要活活疼死它?」

靈兒眉頭一皺,有些苦惱,「麻醉是什麼東西?怎麼做?」

白子琪一愣,隨即苦笑着搖頭,是啊,估計這個時代那種現代的麻醉藥還沒有發明出來呢,古代倒是有麻沸散一類的,但那是中草藥配置的,他不懂。

腦子裏依稀記起爺爺講過,行軍打仗中負傷了難免折了胳膊斷了腿,有很多接骨救治的辦法,其中有一種葯湯是專門止痛麻醉的,但是他當時貪玩對這個沒心思,所以也沒有細問爺爺這葯湯究竟怎麼配置?

不過靈兒顯然被提醒了,他一扭脖子,奶聲奶氣:「謝謝大哥哥,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差點給忘了。」

放下刀子噔噔噔跑出去了。

把什麼忘了?

一會兒手裏舉著一把乾枯的藥材,放在一個石臼里咣咣就搗,很快搗鼓出一小勺子粉末,再打開桌上一個小瓷瓶里,也不知道從裏面挖了一點什麼出來摻進了粉末,化成水,最後把水拌進一個小石窩裏,從鍋里舀點肉粥出來混進去,放到阿淘頭邊,阿淘聞到香味馬上幾口就吞吃得乾乾淨淨。

我提醒他什麼了?白子琪有點不明白。

難道那是這孩子配置的麻藥?

咳,他一個小屁孩子懂什麼啊,草藥那東西也是他可以胡亂搗鼓的,可別把這小狗給活生生折騰死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那阿淘吃下那些拌著草藥沫子的肉粥很快就腦袋一耷拉,直著脖子軟軟地不動了。

是死了過去?

靈兒端起一個石頭磨製的大杯子喝一口冷水,伸手摸摸小狗,趕緊提起刀子就開始下手了。

白子琪腦子裏頓時飄過無數骨科手術場景。

這小東西,竟然跟現代那些無影燈下的手術有同工異曲之妙啊,他竟然也開始在狗腿上動刀子了。

難道剛才那吃下的竟然是麻藥?

這麼厲害的麻藥,瞬間就倒?

狗腿被劃開了,血潸潸流着,靈兒用一片破麻布不斷擦拭,然後很快扒拉開皮肉,露出骨頭來。

白子琪不由得撐起脖子細看骨茬,看着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好個靈兒啊,這骨頭竟然真的斷裂了,斷在內側,這小傢伙剛才隔着皮肉一捏就摸出來了,想不到還摸得挺准,要知道這種情況下很多年輕的骨科大夫都不敢確定而是需要藉助片子來做最後的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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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姑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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