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忘世

第214章 忘世

「姑娘,這已經是山茅子的地界了呀——」一個肩頭荷一把鋤頭的老農笑呵呵告訴啞姑。

啞姑自己也笑了,「原來我們已經踏入山茅子地界了呀,那敢問老伯,忘世塔離這裏遠不遠?」

「不遠不遠,沿這條土路一直往前走,過了第九棵大柳樹,盡頭就是。」

道謝作別後,老農樂呵呵扛着鋤頭走遠。

柳萬覺得難以理解,「媳婦兒,那個老頭兒看上去瘦巴巴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又穿得那麼破舊,兩腳都是泥巴,可他為什麼那麼高興呢,總是笑呵呵的?」

啞姑摸摸他的頭,柳萬長期被這臭媳婦又是摸又是敲打,早就習慣了,再說這撫摸可要比爆炒栗子溫情多了。

柳萬也就樂呵呵乖乖承受着。

「首先你這稱呼就不對,」啞姑眼神清澈,「我們應該叫他老伯或者老叔,不能直呼人家老頭兒,這多不尊重呢。」

柳萬撇嘴,「我們府里不是一直都這麼叫那些下人嗎,憑什麼現在就不能了?」

啞姑嘆氣,但還是耐著心解釋:「真是富家大少爺的臭脾氣呀,又臭又硬,還捨不得改掉。從前是在你們家,大家靠給你家幹活兒掙口飯吃,自然沒有自己的自由和尊嚴,你們做主子的想喊什麼就是什麼。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看看這路邊的那些田地,滿山滿川,那些綠油油的莊稼看到了嗎,那不是你們所謂的富人下苦耕種的,而是窮人,社會底層最貧窮的那些人,就是我們在暖河邊見到的那些漁民,在梁燕見到的小六子楊大娘那些人,還有剛才那位老伯,是他們黑水白汗地幸苦種田,我們才有飯吃,才不至於餓肚子。」

柳萬繼續撇嘴,甚至皺鼻子,「我吃的可是爹爹花銀子買來的糧食,和那些人才沒有關係呢。」

啞姑瞅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她笑了,「我算是徹底認識清楚你們這些富二代的嘴臉了,饑民何不食肉糜,你們身上什麼都不缺,就缺一樣東西,那就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心,要是叫你們好好地餓上十頭八天,那時候只怕才能真正知道農民的不容易。」

淺兒在一邊默默點頭。

啞姑本來想告訴柳萬為什麼吃飽肚子的人總是感覺自己不快樂,而餓著肚子的農民為什麼擁有那麼簡單樸素的開心,可是一看柳萬這嘴臉就知道自己講了也是對牛彈琴,乾脆不講了。

果然路邊一棵一棵的大柳樹長得十分茂盛,啞姑默默數到第九棵,眼前道路忽然開闊,一大片麥場出現在盡頭。

淺兒下車觀看,麥場里聚著一些剛從田裏勞作歸來的村民,大家扛着鋤頭,戴着草帽,正在好奇地瞅著兩輛并行而來馬車。

向前方再望,果然一座高塔赫然入目。

好多人圍過來看馬車,也順便看看這些忽然出現的人。尤其一些小孩子,更是聞聲跑來看馬車,一個個伸出臟乎乎的小手兒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馬車的輪子,又遠遠望着高大的馬匹看稀罕。

啞姑知道他們很少見過這種載人的馬車,所以笑呵呵招呼盡情看。

村民們一看這姑娘為人和善,頓時一個個笑呵呵的,笑容憨厚,歡快,是從心底里煥發出來的。

「你們可是要去忘世塔祈福?」見啞姑瞅著塔的方向看,一個婦女笑呵呵過來問。

柳萬點頭,「那就是你們的忘世塔?」

啞姑悄悄皺眉,「難道來忘世塔祈福的人很多嗎?」

心裏說人多嘴雜,萬一是個是非之地,張紫藍的事情可就不好遮掩了。

沒想到一位老人笑呵呵的,「不多,你們是今年來的第一撥人呢,我們這地方偏僻,沒幾個人肯來的。既然你們來了,我們都很高興。」

原來這樣。

啞姑從心裏高興,當下謝過大家,驅車直奔忘世塔。

忘世塔,名副其實,隱藏在山茅子這片世外鄉村的一片莊稼地中間,周圍古柳環繞,等大家在一條曲里拐彎的土路上趕到跟前,一道矮矮的土牆圍住了一個院子,一扇白木門鬆鬆虛掩,推門進去,院子裏雜草叢生,仰頭看,一座青磚砌成的八角塔呈現眼前。

呵,這就是傳說中的忘世塔了,這就是大家一路苦苦尋找歷盡艱辛才找到的忘世塔。

「媳婦兒媳婦兒,這塔哪裏好看了,你非得苦苦找它?」柳萬纏着啞姑問。

啞姑心裏一動,卻不回答,趕緊幫忙看哪裏可以住人。

塔後向陽的牆根下有一排青磚房子,看樣子是當初蓋塔的工匠暫時住宿的地方,房屋十分簡易,不過推門進去細看,啞姑嘴角露出一抹笑,畢竟是工匠們手裏出來的活兒,哪怕是隨隨便便搭起來暫時遮蔽風雨的地方,也還是顯得整整齊齊,裏面亮堂開闊。

一共五間屋子,其中三間裏面有土炕,一間看樣子是做廚房用的,裏面的灶頭灶坑完整留着,另外一間裏面堆著半屋未燒完的柴火。

啞姑指揮淺兒長安先把最中間那間打掃出來,親自看着秧兒把張紫藍從車裏攙扶出來送進屋子。

張紫藍從車裏下來顯得無比疲倦,爬上炕就睡了。幸虧知州夫人慮事長遠,車裏帶了兩條大棉被,這一來都派上用場了,秧兒給小姐厚厚鋪了一層。

啞姑住旁邊一屋,相比她自然要比知州小姐將湊多了,從車裏拿出自帶的被褥簡單鋪起來就是。

柳萬看着淺兒只將一床被子鋪給啞姑,自己那床卻抱着去旁邊又一間屋子。

「幹什麼幹什麼?你忘了我是永遠都和臭媳婦睡一起的?」

柳萬攔住淺兒質問。

淺兒急得結巴了,「是小奶奶的意思,萬哥兒你別鬧。」

「什麼叫她的意思?我們家我才是真正的老大,我是男人,是丈夫,一切事情我說了算數,你給我抱回去。」

啞姑笑嘻嘻站在門口瞅著,柳萬本來還要衝着淺兒講一大通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道理,可是看到媳婦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頓時腿肚子軟了,嘴巴也結巴了,「我,我,我……我反正就是不跟媳婦分開,分開我夜裏肯定尿炕,還犯病,像死了一樣抽搐。」

「喲——」門口的小臉上笑容更燦爛,「好我的夫君吶,拿尿炕來威脅我啊——為妻我好怕怕喲——至於犯病嘛,我現在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經過我的調養,你這病好多了,現在不會那麼輕易就發病了,已經不是你想發病就能發病的了。」

「所以——」揮揮手,「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跟小女子分開了睡吧,成天擠一起夠膩味了,夜晚再擠在一起,臭烘烘的,有什麼好?」

柳萬眼巴巴看着淺兒把自己的鋪蓋分開,又看着長安的鋪蓋被搬到了啞姑屋裏。

柳萬絕望,有心想過去哀求媳婦兒,心裏又有一點兒拉不開面子,哼,分開就分開,臭媳婦,死婆娘,真把自己當香餑餑啊,離開你我還不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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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姑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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