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新生

第256章 新生

白子琪忽然感嘆:「身在其中的時候不覺得幸福,現在回想,那時真幸福,那些現代化的設備啊,醫學的,科技的,現代化的,提供給我們的便利真是應有盡有。可惜我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那就是幸福。」

帘子裏沒應聲。

只有張紫藍痛苦的呻*吟。

「深呼吸——對,這樣用力——來,這是最後一次用力——用長力——對——」啞姑的聲音,在溫柔地引導。

聽上去她就是個慈祥的大娘。

她的聲音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白子琪迷戀地聽着。

為什麼從前的時候沒有感覺到這聲音的好聽?

那時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嘆息。

「哇——」一聲啼哭打斷了他的嘆息。

「生了——」啞姑驚喜地叫。

「快,剪刀——」白子琪找到了剪刀,拿着有些猶豫。

「開水煮過,也算是消毒了。」啞姑解釋。

帘子一動,她出來了,手裏捧著一個紅嘟嘟濕漉漉的孩子。

「你幫我一把——」她說,「產程太長了,我還怕窒息呢,沒想到哭得出來,這就好,太好了,還是個男孩呢,你看看,那小牛牛跟蠶豆一樣大呢——」

她望着孩子,笑吟吟地自顧自地說。

白子琪抬頭,卻不看孩子,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痴痴地看着。

這一刻,她全身被一種巨大的新生的喜悅所充溢,她在真心地為一個新生的生命而高興,她高興的樣子好美啊,散發着一種母性的神聖,這一刻的她,小小的臉蛋顯得無比無比動人。

白子琪看呆了。

往事像流水一樣在心裏閃動,從相識,到相熟,到早晚相守成為一對形影不離的愛侶,那時候怎麼就沒發現她的好呢?也許不經歷失去,就不會真正明白擁有的珍貴,只有失去了,才會知道心有多疼……想着想着,不由得眼裏騰起一片淚霧……

「剪刀啊——」一個聲音在耳邊提醒。

白子琪驚醒,慌忙在小箱子裏抓,抓起來卻不是剪刀,是一卷棉花。他傻傻地把棉花遞了過去。

「你怎麼了?」啞姑問,「心不在焉的,魂兒沒了?」

白子琪徹底驚醒,抬頭看,眼前一個小巧玲瓏的身影,手裏捧著一個新生兒,雙目炯炯,正伸手等剪刀。

為了接生,室內點的蠟燭多,蠟油味撲鼻,白子琪抽了抽鼻子,抬手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笑:「屋裏空氣不好,得通風吧。我去把窗戶打開——」說着低頭就走,卻不開窗,直接出了屋門。

啞姑目送那身影離開,心裏一陣酸澀,剛才他走神她看在眼裏,也依稀地明白他在想什麼,她自己也有些難過,說不清楚這心裏酸的甜的苦的澀的都是什麼滋味,亂亂地攪和成一團。

她嘆了口氣。

麻利地斷開臍帶,包紮,擦拭嬰兒身上的臟污,然後包裹進備好的小棉被裏,處理好孩子,接着照顧大人。

張紫藍的胎衣這時候排出來了,生完孩子她頓時輕鬆多了,眼睛睜開,滿屋子尋找,「我的孩子呢?果然是男孩嗎?」

啞姑替她擦一把額頭的汗,把孩子抱到面前,「如你所願,是個男孩。」

張紫藍接過孩子一把摟進懷裏,狠狠地親著,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門外白子琪一出去,大家都知道裏頭生了,秧兒首先跑進來,後面跟着淺兒深兒長安,柳萬跟在最後,他把頭探進帘子,一臉委屈,嘴巴撅著,「這回我可以進來了吧?」

「來看看吧,沒人多餘你。」啞姑擺手,溫和地笑着說。

柳萬鼻子裏哼一聲,不理睬臭婆娘,直奔孩子。

他被孩子完全地吸引了。

湊到跟前看,看傻了,眼了閃出亮晶晶的光彩,說:「這也太可愛了呀,這麼小,這麼嫩,這麼粉——快看這小鼻子,小眼睛,還有小嘴巴,呀,他還長著眉毛呢——」

這話把一屋子人都惹得笑。

淺兒輕輕提醒:「小孩子自然長著眉毛呢,萬哥兒你大驚小怪別人會笑話的。」

柳萬瞪眼:「笑話什麼?」

淺兒解釋:「笑話我們沒見過世面,連小孩子長著眉毛都不知道。」

柳萬越不愛聽這話了,「我沒生過孩子,所以不知道呀,那有什麼好笑話的?難道你們都生過孩子?」

一句話問得淺兒深兒秧兒都臉紅了。

只有啞姑沒在意,伸手摸摸柳萬的臉,「臭老公,是不是看着別人家寶寶很可愛?動心嗎?動心的話我們也生一個。」

秧兒悄悄吐舌頭,這小童養媳婦,說話可是夠瘋的,據說還沒有圓房呢,那就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卻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深兒看不慣秧兒那故意扭捏的樣子,沖她嗤鼻子,心裏說我們小奶奶跟少爺生娃兒那是遲早的事,你管不著。

柳萬臉蛋紅彤彤的,不知道是燭光映照,還是他真的喜歡這孩子,忽然提要求:「我想抱抱寶寶。」

「那可不行。」秧兒衝上來護住,心裏說誰不知道你就是個病秧子,動不動抽風發病,自己都走不穩路,萬一跌着我們寶寶,豈是開玩笑的!

「叫他抱抱吧。」張紫藍躺再枕上,含笑示意秧兒別攔。

啞姑把孩子抱起來,然後放進柳萬手裏。

淺兒秧兒都屏住了呼吸,讓柳萬抱一個初生的小生命,這事兒確實冒險,誰不知道他可是個闖禍精,拿碗打碗,端碟子打碟子,走路也常腳跟不穩將自己摔跟頭呢。把一個小嬰兒交給他可不等於把一顆雞蛋放到了晃蕩的籃子裏。

但是啞姑做主給了,又是張紫藍點頭答應的,幾個丫鬟也就不敢多嘴了。

柳萬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他小心翼翼地雙手抱着孩子,像抱着一件珍貴無比的瓷器,抱得那麼緊,那麼認真,甚至小臉上閃現出神聖的神色。

「我可以親他嗎?」他忽然問。

「可以,親吧。」啞姑和張紫藍同時回答。

柳萬真的低頭去親嬰兒,他從前病得嚴重時候總是嘴角耷拉着一束涎水,近來病情好轉,那涎水也就能擦乾淨了。但是他還是轉過臉來,叫淺兒幫他擦一擦。

淺兒拿帕子輕輕擦了。

柳萬深呼吸,然後慢慢低頭,兩瓣因為久病而總是缺血的淡白色嘴唇,輕輕落在小嬰兒的臉蛋上,眉骨上,下巴上,鼻子上。他親了一圈兒。然後小心翼翼把孩子遞給張紫藍。

張紫藍接過孩子,柳萬忽然翻身抱住了啞姑,「媳婦,媳婦,娃兒太可愛了,我們也生一個吧!」

淺兒最先反應過來,喃喃自語:「我們小少爺開竅了——」

深兒卻頑皮地笑,「什麼開竅,他還不是一時新鮮,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呢,經常尿床,動不動犯病——」

秧兒吃吃笑。

柳萬回頭瞪着深兒:「我哪裏得罪你了,非得當這麼多人的面揭我老底兒?」

一屋子人都大笑起來。

白子琪在門外月光地里站着,聽到這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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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姑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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