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突襲
摩羅騎兵佔領五勝關后,殺掉了城內所有殘留的守兵,然後分散自己的哨兵據守各處,接下來是短暫的休整。
後門靠山,地勢優越,除非是敵人長翅膀飛進去,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從這裏打進來,所以這裏的防守其實是最薄弱的。
摩羅只派了兩個哨兵在這裏走動。
胖子和瘦子兩個哨兵被悄無聲息地滅了,到死他們都沒搞清楚對自己下黑手的是什麼人。
楊晉文帶人麻利地就地處理了哨兵屍體。
然後按圖開啟暗道門。
暗道幽黑,楊晉文帶頭進去,點燃火把,還好這暗道隔段距離便留有透氣專孔,大家進來不至呼吸困難。
五百士兵在暗道里跟着楊晉文往前摸,約莫走了一炷香功夫,楊晉文收住腳步,擎着火把往後走,火光照在每一張臉上,這些臉面是那麼熟悉,有年輕的,有滄桑的,但是每一張都那麼坦然,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楊晉文一路笑,給他們點頭,一直走到最後,伸手拍拍最末一位年輕人的肩膀,「弟兄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出了暗道就是五勝關腹地。我們的出現,將是一把尖刀,我們要狠狠地插在敵人的心臟上。本來我們是趕來增援的,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五勝關失陷了,已經落到了摩羅賊子的手裏。所有守關將士戰死,我們來遲了。如今我們還能做什麼,只能為他們復仇。五勝關可是至關重要的一道關隘,摩羅佔據五勝關后,下一步肯定是浩浩蕩蕩撲向西南大營駐守護衛的地界,如果摩羅兵真的進關,那麼,東涼國將面臨怎樣的命運,相信各位比我還要清楚。所以,今天,我們既然趕到了這裏,我們就要做出我們這些人能做的事情,哪怕用我們的生命,也要重新把五勝關奪回來——」
暗道處境危險,怕驚動摩羅騎兵,兵士們不敢齊聲應答,他們齊刷刷舉起了手,拳頭緊攥,舉在胸前,一張張臉面帶着堅毅。
楊晉文吐一口氣,「弟兄們,走吧——如果能活着奪回五勝關,活着回到故土,我一定請大家喝酒——喝靈州府最貴的靈州雪——」
五百弟兄的腦袋齊刷刷給楊晉文點頭。
楊晉文帶頭,按照地圖打開了出口。光亮透進來,外頭已經是白天了,還好此刻的摩羅騎兵正是酒足飯飽犯困的時候,楊晉文的五百人全部鑽出五勝關后營暗道,還沒被摩羅哨兵發現。
楊晉文做個噤聲手勢,指揮大家迅速分隊,五百人無聲地列好了隊,楊晉文帶頭,沖向五勝關內佈防的核心據點。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沉浸在勝利中的摩羅先鋒隊做夢也難以想到,被他們牢牢把控的五勝關內會忽然冒出一批東涼士兵。
這些人和他們一路打過來遭遇的所有守兵不大一樣,手裏的武器要先進得多,一律短刀,這刀打造十分精緻鋒利,這批人戰術也十分嫻熟,掌中短刀疏忽之間就已揮出,往往從難以預料的角度劈刺,刀刀見血,招招狠毒。
絲毫沒有思想準備的摩羅騎兵來不及穿戴裝備,更來不及跨騎牽去飼餵的戰馬,只能在倉皇中拿起手邊長刀迎戰。
摩羅領隊佔據了劉堯民白仁等五勝關原來的守關將士的大帳,他躺在鋪着一張虎皮的鬆軟床榻上剛剛閉眼睡着,門口親兵風風火火衝進來,「來來來……來了——」
領隊一骨碌翻起身,吼:「什麼來了?你他媽的舌頭吃女人***了還是咋地,不會打卷了?」
親兵雙腿顫顫,面色如土,「東、東涼兵,東涼兵來了——忽然就冒了出來,殺了好多人,好多弟兄都死了——」
領隊嘩啦撈起大刀,一腳踢開軟成一團的親兵,噔噔噔往外沖。
他以為佔領了五勝關就可以放心睡大覺了,睡前喝了好幾碗美酒,這會兒酒勁剛上來,頭暈乎乎的,衝出去好幾十步,他還懷疑自己在做夢,東涼兵來了?怎麼可能!五勝關既然已經落到了他摩羅騎兵手裏,東涼國沒有整個西南大營的兵力,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攻入,除非這支隊伍有通天的本事,從天而降。
他正疑惑呢,迎頭呼啦啦衝過來一隊人,竟是他摩羅騎兵,來不及穿戴鐵盔鐵甲,只穿普通軍服,手裏提着大刀,卻不迎戰,倉皇奔走躲避。
「哪裏走——」領隊一聲喝,橫著刀趕過去阻攔,他最看不慣自己的兵這樣慫包蛋,難道後面有狼虎在追趕?
後面楊晉文手提短刀大步追來。
身後只有五名東涼士兵。
僅僅六個東涼人就能把十幾個摩羅騎兵追趕得如喪家之犬,太丟人了,真是太丟人了!
摩羅領隊吼一聲沖了上去。
一場巷戰頓時上演。
這樣的巷戰在整座五勝關內到處激烈進行。
轉眼之間,摩羅領隊和楊晉文已經交手五個回合,摩羅領隊這才發現自己嚴重輕看了對方,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東涼賊子竟然這樣強悍,一招一式都在拚命。
「哪裏來的東涼賊子?我摩羅騎兵早就牢牢把守了三面城門,你們難不成從地下冒出來的?」領隊一邊戰鬥,一邊喝問。
楊晉文一隻手受傷了,鮮血直冒,他抬手擦一把臉,頓時滿臉是血,他呲著牙嘿嘿一笑,「地獄,你爺我們從地獄來的。奉了閻王老爺的命令專來索取你們這些摩羅小兒的賤命!」
領隊暴怒,手中大刀呼呼舞動,嘴裏呀呀怪叫,恨不能幾刀劈死這幫東涼步兵。
可惜有些力不從心,昨夜半夜鏖戰,加上凌晨的酒肉微醉,摩羅騎兵的精神頭遠不如東涼士兵視死如歸的勁頭。
摩羅騎兵像穀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領隊一刀劈出,楊晉文絲毫不躲,舉著短刀相接,兩刀相遇,濺出一串火化。楊晉文連連後退,摩羅領隊用刀拄地,胸中血氣翻湧,從軍這些年,他沒有遇上過這樣的勁敵,眼前這身材修長顯得有些文弱的東涼漢子,竟然具備這樣的臂力,他覺得不可思議。
嘩啦——兩個人再次同時出手,一長一短兩刀再次相撞。
這樣的短兵相接之中,摩羅領隊手中長刀其實早就佔了有利優勢,可是眼前這東涼漢子實在力氣驚人,又是一副拿命相拼的架勢,接連對砍了好幾個回合,竟然是不相上下。
「報——報告——東涼賊子搶佔了將軍大帳!」一名摩羅親兵跑過來喊。
領隊的手不由得一顫。
楊晉文抓住時機狠狠砍下一刀。
「呀——」摩羅領隊舉刀迎接。
「不好了,東涼兵爬到了城樓頭,大刀砍翻了我們的旗幟——」又一個親兵遠遠地跑來,風風火火喊。
城樓頭的旗幟也被拿下了?
領隊又驚又怒,殘餘的酒勁徹底嚇醒,不再和楊晉文糾纏對戰,拖着刀就走,沖向城樓頭。
「哪裏走——」楊晉文暴喝,忽然手中短刀出手,飛一般劈了出去。
「呀——」摩羅領隊慘叫,那把短刀直挺挺插入那領隊脖子。
摩羅領隊歪著脖子掙扎幾下,鮮血飛濺,他撲騰一陣,終於一頭栽倒,死了。
楊晉文一刀割掉摩羅領隊首級,提在手裏高呼:「摩羅小兒聽着——你們的頭頭已經死了,腦袋就在這裏——你們再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條!你們只有一千餘人,我們東涼國足有五千人馬——如果你們執迷不悟,全部只有為他陪死——」
楊晉文叫人用旗杆子高高挑起摩羅領隊的腦袋,邊走邊喊邊殺,所到之處,摩羅兵紛紛駭然後退,他們看清楚那腦袋正是領隊的,頓時局勢大亂,徹底喪失了抵抗意志,一時間拖着刀紛紛亂竄,亂成一團。
楊晉文手中一把刀沖在最前頭,一路堵截追殺,東涼兵氣勢大增,鬥智昂揚,五百人竟然像上千人一樣很快佔據了上風。
這一場血戰來得突然,結束也突然,太陽剛剛升起照在城頭「五勝關」三個黑色大字之上,戰鬥結束了。
楊晉文顧不得喘氣,傳令清點人數,五百弟兄,活着站到面前的,只有三百一十九人,其中傷殘三十八人,還有一百八十一名士兵已經戰死。
摩羅騎兵除一小部分從北門突破逃走,丟下滿地大刀、盔甲,幾百匹戰馬,還有八九百具死屍。
雙方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但東涼士兵都很興奮,一個個圍着楊晉文興高采烈,紛紛說這一場突擊戰來得過癮,真是太過癮了,以少勝多,沒想到竟然會重新奪過被佔據的五勝關。
楊晉文不像下屬們那麼頭腦簡單,他知道,這一場險中奪來的勝利來得艱難,要堅守這勝利的果實將更為艱難。
「弟兄們——」他喊,「還不是我們高興的時候——我們需要馬上分守各處城門,派人馬上平治關內,向西南大營求救,我們需要大量援兵,不然摩羅後面大軍一到,這五勝關我們這點人馬肯定連半天時間都堅持不了。」
高興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眼前局勢危重,其實每個人都能看清,他們馬上各就各位,灑掃戰場,分守城門,做好迎接摩羅大軍的準備。
一個年級很輕的小兵被派去清理城門口,當他一路撿拾丟在地上的兵器,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他驚呆了,他看見城門內側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還矗立着一個守衛的兵士,他死了,死了之後還保持着一個站立的姿勢,身子不倒,那手中的紅纓槍緊緊握著,直直豎立不倒。
小兵望着這副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面孔端詳,看得出來,他和自己一樣年輕,臨死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手中的紅纓槍牢牢舉著,堅持着自己的職責。
那紅艷艷的紅纓槍啊,像是一種信念,死也不倒。
「兄弟——」小兵摸了摸年輕士兵的臉,替他合上死不瞑目的雙眼,「你們沒有輸,我們又把五勝關奪回來了,五勝關還是我們東涼國的,你好好走吧——我們會替你守好這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