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夜逃

第247章 夜逃

五勝關,和三險關、四治關,從北向南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堅固有力的屏障,自古以來就是最牢固的軍事要地,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但現在三險關早破,四治關在拚死堅守二十多天後,終於因敵眾我寡,苦等不到援助的情況下,一千一百多名將士集體戰死。

摩羅國早年就有過入侵東涼的戰史,加上這次進攻之前準備工作做得十分充足。而這些年西南大營整體鬆懈荒弛,敵人的密探在眼皮底下早就把整個西南軍妨排布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可嘆西南軍營絲毫未有察覺。

所以攻打到三關的時候,摩羅部隊制定了集中精銳一鼓作氣的作戰策略,大部精兵進攻三險關,剩下分作兩路,去斷附近兩個關隘的互援人馬。

三險關的狼煙燃起后,四治關和五勝關並沒有旁觀,按照早年白帥制定的作戰方案,一關有難,三關共扛。四治和五勝兩關馬上派出精銳前去支援,但援助部隊剛剛開出關口,就遭遇了敵軍阻攔。

摩羅軍隊和四治、五勝的部隊作戰是假,只是糾纏打鬥拖延時間而已,配合大部隊全力攻克三險關才是真正目的。

可憐救兵被糾纏在路上遲遲不到,三險關終於彈盡糧絕,門破關毀,上千守兵集體赴死。

摩羅部隊進關后展開清洗,所有剩餘活人一律砍殺,包括逃進來藏身的百姓。

然後對附近村莊展開殘殺,一邊殺一邊搶劫和放火。

所有侵略者能犯的罪惡,他們在東涼大地上都上演了。

而四治關被攻克的時候,關內一千五百名守將,全部戰死,沒有一個活口。

敵軍望着空蕩蕩的關隘,一種勝利后的空虛襲擊了他們的神經,他們覺得這樣的勝利遠遠不夠,在一種被鮮血和殺戮飼餵得肥碩膨脹的心理支配下,他們的先鋒將領舉著屠刀宣佈:就地修整,補充糧草,養精蓄銳,為晚上作戰做好充分準備!

他們要集中部隊連夜攻打最後一塊難啃的骨頭——五勝關。

夜幕降臨了。

五勝關被巨大的夜色籠罩起來。

死亡的氣息在空氣里瀰漫,揮之不去。

一群身影貼着地面趕路,他們跌跌撞撞慌不擇路,走着走着有人像稻草捆一樣咕咚栽倒下去,栽倒之後,同伴們趕緊拉扯,如果已經氣絕死亡那就只能丟在路邊,如果還拖着一口氣,同伴和親人不忍就這樣拋棄在荒野之外,默默地拉起來,不敢吭聲,繼續摸黑趕路。

一個小小的身影數次栽倒,又數次被別人拉起,最後一次她終於爬不起來了,乾脆睡在地上不起了,聲音低低地懇求:「哥,我實在走不動了。你走吧,不要管我,我就死在這裏算了。我不想拖累你了——再說,就算我們逃進關口那又如何,四治關那麼結實都破了,剩下五勝關肯定也會被打下的,到時候我們也逃不脫被殺的命運。我還是早一天死在這裏算了。」

「你起來——不許說喪氣話!」一個男子聲音,壓得很低,再次把女子拉起來,扶著走路,兩個身影踉踉蹌蹌,搖擺晃動。

女子腿腳傷得嚴重,剛走數步,疼痛錐心,咕咚又一頭栽倒。

「哥——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我死了就能去另外一個世界和爹娘團聚了——」女子哭着哀求。

男子跪在地上,再次把妹妹扶起,然後背在了背上,向著黑暗中早就越過他們而去的人群追趕。

道路崎嶇難行,各種砂礫石頭到處磕絆,不斷有人倒下,有垂死的痛苦呻吟,有壓抑的悲慟啼哭。

男青年踩着一個軟乎乎的屍體,差點一個踉蹌,站穩了繼續跑,他真是慶幸沒有丟下妹妹,要是丟下,現在被踩在地上的屍體就是她了。

夜空浩大無垠,月亮出來了,竟然是一個又大又亮的滿月。

大地被照亮,東涼西南大地上,到處在冒煙,滿眼是戰亂后的狼藉,野獸乘機出來亂竄,狼群吃飽之後對死屍不再抱有興趣,而是攆著活人追趕,趕上落單的就咬斷脖子吸吮新鮮血液。

吃飽的狼群在遠處望着圓月發出一聲聲長嚎。似乎它們這樣殘忍的獸類,也被人間大地上演繹的這般凄慘景象所驚駭。

叫聲凄厲、刺耳、攝魂,叫人毛骨悚然,好像在為這大地上殘存的苟活者叫魂。

月光照亮了路面,也放大了每個人內心的恐懼,難逃的百姓不敢沿着大路走,只能竄進兩旁的深溝山岔里,慌不擇路地奔走。甚至都不敢直起身子走路,一個個貓著腰匍匐而行。

妹妹聽到哥哥的喘息聲在胸腔里鼓盪,急促,慌張,一聲催著一聲,她真擔心哥哥就這樣一口氣接續不上而一頭栽倒死去。

這一路逃難過來,這樣死去的人太多了,她親眼見過的數都數不清。背着兒女趕路的父親,活活累死在路畔;托著妻子奔逃的丈夫,口吐鮮血而氣竭身亡;懷裏抱着幼子跪在地上一步步爬行,被摩羅騎兵趕上,馬蹄踐踏成肉泥的母親……

「哥——」她哭,「你不要管我了,我這傷是好不了的,背到哪裏都是你的拖累,你放我下來,你自己走,我們家不能全部死在這裏啊,你還得娶妻生子為我們王家延續血脈——」

「要死一起死!」背負妹妹趕路的青年,發出瓮聲瓮氣的嘶喊,雖然多日來連續的饑渴和疲勞折磨,讓他整個人面臨隨時栽倒斃命的危險,但他咬緊牙關堅持着,說:「妹妹聽好了,哥就是自己先死了,也沒有丟下你一個人逃命的道理!」

聲音堅定,誠懇,不容再有辯解。

背後的妹妹知道哥哥的性子,他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兌現,他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堅持到底,她知道自己再說多少也是白費口舌,只能不說了,緊緊抱住哥哥的脖子,熱淚長流,哽咽難言。

兄妹倆再次匯入逃難的人群里。

人群像一條黑壓壓的螞蟻,在月光地里流竄,方向是前面的五勝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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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姑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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