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怒懟

第378章 怒懟

柳丁茂老爺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劈頭質問啞姑:「你怎麼弄的,一根針就讓我昏厥不醒?萬一醒不過來豈不是很危險?」

啞姑賠笑:「實在是沒辦法才臨時想的下策,老爺多包涵。不過衙役已經走了,我估計著只要你這幾天繼續裝病不出,我們再不斷熬藥、請大夫,聲勢造大一點,州府里這段時間也就不會再來騷擾了。」

一聽可以暫時不去州府面對那些貪得無厭的官老爺們,柳丁茂心情大暢,不再追究啞姑,「你要是有把握能處理好內外宅的大小事情,換掉劉管家我沒意見,只是請家丁的事得抓緊,在這亂世,安全最要緊。」

恰好劉管家走了進來,迎頭聽到這話,愣了,喃喃反問:「老爺,您要換了奴才?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啞姑面對他,「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劉管家肯定聽說過。大太太走了,如今我掌家,大太太手裏的人,我怕我年輕手腕兒軟,駕馭不了。所以,劉管家這尊大佛,我的廟小,供奉不起,也是人之常情。您走,我不會虧待,體體面面送您離開,而且我們支付的報酬,足夠你後半輩子的生活資費。而且,以後你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或者你家裏有年輕人想來府里尋一口飯吃的,都儘管來,我會妥善安排,不會虧待的。」

柳丁茂本來心裏對劉管家就這樣被辭退心懷一點歉疚,聽到啞姑開出的條件這樣好,確實不算虧待這幹了很多年的老管家,就伸手拍著床沿笑:「老劉啊,你就放心去吧,幹了這麼多年,確實挺累的,回去正好歇歇。後半輩子坐吃坐喝,啥心不操,也挺好的。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我們就放手叫人家年輕人干去吧,你看我現在不是把家全權交出去了嗎,這身子又病了,正好養病,偷個心閑。」

劉管家一看自己就這樣被下馬,哪裏肯認命,撲通一聲跪下了,「老爺,奴才究竟哪裏做錯了?好歹總得聽到您辭退奴才的理由呀,就這樣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話,便把奴才打發了,這不是欺負人嗎,叫奴才出了這柳家府門,還怎麼抬頭見人,不說是有人容不下老人兒,外頭還會以為是奴才辦事不力,沒有能力做好管家,老爺,我對您對府里可是盡心儘力從不敢有半點差錯呀!」他一邊說,一邊咚咚咚磕頭,竟然像女人一樣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了起來。

柳丁茂一看這場面頓時無措了,他最沒能耐應付這樣的場面,「你快起來,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對我們府里是有功勞的,這些年跟着大太太沒少出力。要不,我看就……」說着回頭看啞姑,那意思是要把人留下。

啞姑一看要壞事,也撲通跪下,也咚咚咚給柳丁茂磕頭,只是她不是戲精,實在缺乏那種說哭就哭的演戲本事,她只能努力擠出一臉的憤怒,對視劉管家的胖臉,「劉管家,對不起,本來我不想揭你的老底,既然你是幹了多年的老人,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不能幹卸磨殺驢的缺德事,所以,我反覆思量,給你出了最優厚的補償,再加上你這些年私下裏撈取的油水,足夠你出去以後置買田地和莊園,甚至還可能開一個小鋪子呢,依你和李媽的生存手腕,不管幹什麼就可以打理得很好。你們衣食無憂地過下半輩子,真的挺好的。可是你呢,人心不足,你看準了老爺心軟,你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就會留下你。我呢,也不是有什麼跟你過不去的大事,只是你干過的那些事,實在是骯髒透頂,和你這樣的人在一個院子裏生活,我心裏不踏實,因為不知道哪一天你會忽然從背後給我捅一刀子。」

劉管家大叫:「你胡說什麼?你血口噴人!老爺老爺您聽到了嗎,這小女子血口噴人,這樣不顧羞恥滿嘴胡說的女子,怎麼可以擔當一府的掌家娘子呢,老爺這個家遲早要敗在她手裏呀!」

「我血口噴人?」啞姑冷笑,不跪了,跪着膝蓋疼,站起來反身盯住劉管家,「看來我不當面說出三五十件劉大管家在柳家干出的好事兒,劉管家是不會甘心乖乖退卻的。好吧,我就做個惡人吧——我問你,大太太一個名門閨秀,柳府堂堂的正室太太,而謝玉林,一個堂堂大男子,為什麼能長年固定做柳家的大夫?僅僅是因為他醫術高明?為什麼能直接到后宅深院裏一遍遍為大太太把脈診治?僅僅是因為他和大太太是表姐妹關係?我的劉大管家,這些鬼話你一律拿去哄三歲小兒吧!大太太和謝玉林的關係,上次大太太親口承認了,只是這麼些年以來,誰在鞍前馬後地替大太太和謝先生遮掩,上瞞着老爺,下瞞着闔府僕從,除了你劉大管家和你的夫人李媽,還有誰有這等好本事?!所以說上次當着大太太的面,我給你,還有你夫人李媽,還有蘭梅等伺候的丫環,給你們都留了情面,只揭穿了柳媽一個人。可以說柳媽一個人替你們所有人背了黑鍋,她尋了短見,一了百了,我也不想逼人太甚,所以這事就打住了。現在還需要我們一件件一樁樁地拷問對質嗎?」

她說得憤怒、激動,小臉漲紅了,喘一口氣,再看劉管家:「遠的不說,就拿眼前的例子來講,這兩天天降大雪,天寒地凍,我讓給各屋各院加派炭火,李媽做到了嗎?二姨太病中,院裏居然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都被李媽趕去廚房干粗活兒,二姨太屋子裏就是個冰窖,衣食住行就更不必提了!她好歹是老爺納進門的姨太太呀,是柳家的一口人,哪有你們下人作賤的道理?!還有八姨太哪兒,蓮姐兒小小年紀,穿戴破舊單薄,屋裏居然燒的廚下做飯才用的黑炭,不燒爐子凍得受不了,一燒滿屋子都是煙,可憐八姨太親自趴在門口吹火,更可憐蓮姐兒,小小年紀凍成那樣,兩個小手上都是凍瘡呀——」

「真有這事?這還了得!」柳丁茂聽不下去了,厲聲問。

「麻煩老鍾叔去吧蓮姐兒請來。」啞姑吩咐。

老鐘快步就走。

「老爺,我、我……這都是內宅後院的事,跟我沒關係呀,我作為管家畢竟只管前頭男人們——」劉管家辯解。

「李媽是不是你老婆?沒有你撐腰,她能這麼囂張?」啞姑冷笑。

老鍾來了,身後蘭綉懷裏抱着柳蓮。

柳蓮看到柳丁茂就撲上來,「爹爹,抱抱——」小妮子聲音甜美,笑容可愛,一點都不膽怯,雙手抱住柳丁茂脖子。

柳丁茂抓住孩子小手查看,果然一片一片的凍瘡,赫然在目。

「她母女就算老實,我又不能分身經常去看望,但也不至於被作賤到如此地步啊——我柳家眼下日子是緊困,可也從來沒有下令縮減各房各屋的生活用度呀——」柳丁茂驚詫,同時坐起來,目光里終於有了火。

劉管家趕緊叫屈:「老爺明察,真和小人無關呀,都是賤內糊塗,再說府里人多活多,她一時沒有盡到心也是有的,也可能是下面那些婆子丫環使壞也說不定呢!」

「真是背着牛頭不認臟,見了棺材也不掉淚!厚顏無恥到了窮凶極惡的程度!」啞姑冷笑。

柳丁茂摸著女兒小手,看蘭綉:「什麼時候凍出來的?就算缺點炭火,也不至於把人凍成這樣!你,還有你家姨太太,你們都是怎麼照顧孩子的?」

蘭綉趕緊跪下,哭了起來,同時哆哆嗦嗦伸出自己的手:「老爺,確實冷呀,流雲居年年都這樣,平時缺吃少穿,冬天尤其炭火短缺,奴婢也曾叫姨太太來求您的,可姨太太總是說府里家大業大,您事務纏身,不願意來打攪您。還有,我們姨太太怕惹來大太太的報復,所以只能忍着。其實我們姨太太她自己的手也凍傷了,比蓮姐兒還嚴重呢。」

「豈有此理!」

柳丁茂大喊,「從前大太太對待你們各屋姨太太是嚴苛了些,可她已經死了呀,怎麼她人不在了,她的淫威還在?添置炭火是這兩天的事,難不成她從棺材裏爬出來剋扣你們的炭火?」

這話刻薄。啞姑禁不住在心裏給這個軟弱無能的老爺點了個贊,感謝他終於說出句硬氣話。

「劉管家,你還需要證據嗎?我的女人和孩子都凍成這樣了,李媽的管家娘子肯定是不能再當了,她膽大包天做出這樣欺主背恩的事,你覺得和自己無關?」

劉管家磕頭,「奴才確實忠心耿耿呀——」

啞姑毫不客氣懟回去:「還需要我再舉例子來說明你們夫婦倆做出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嗎?比如……」

「老爺老爺,小人不幹這個管家就是了,只是別攆小人走呀,哪怕叫小人留在府里,做粗活兒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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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姑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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