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對講耳機里傳來了佐伊的問話,她和林釗在車廂里顯然已經感覺出車速下降了,因為不清楚路況,所以需要說明。

為她說明情況的是仇爭,她言簡意賅地把目前的情況概括了一遍,然後給出指示,讓她們在車廂里耐心等待,如有情況,會立刻給她們命令。

大卡車在高架上的車流中緩緩移動,好在並非是堵死了,還能走走停停。如此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車子終於要下高架了,自由之門就在眼前。

自由之門,這座位於主城蓋亞東南方的城邦連結之門,雄偉廣闊,通行自由,限制極少,向來是主城商人們前往冒險者之城經商的必經之門。

牧黎曾經見過位於蓋亞正南方的權光之門,與權光之門完全不同的是,自由之門並不那麼繁複華麗,而是顯得古樸雄壯。從高架上遠遠望去,自由之門有三個門洞,每個門洞都是雙向六車道,兩側還有行人路和騎行道。中央最大的門洞高大約二十米,兩側副門也有十米多。大門常年洞開,除非有非常特殊的情況,才會關閉。今天也不例外,至少當牧黎一行人的大卡車開到高架末端的時候,正大門還是敞開着的,只是兩側副門已經關閉了。但是正大門的通關臨檢變得格外的嚴密,原本分流出入自由之門的大量車流積壓在正大門的三股車道上,使得蓋亞通往冒險者之城的方向排起了壯觀的車隊長龍。

「這情況,很不妙啊。」瓊趴在方向盤上嘀咕道。因為車流長時間不動,大卡車已經熄火拉起了手剎。

這時,仇爭解開安全帶,一邊拉開車門下車,一邊道:

「我去前面看看情況,很快回來。」

「你小心啊。」瓊道。

「放心,我的樣貌暫時沒上通緝名錄,沒人知道我是誰。」說完這句,仇爭嘭地關上車門,沿着車流之間的縫隙,向前方小跑而去。

牧黎沉默地坐在後座上,抱着雙臂一言不發,好似睡著了。蘭妮靠在她身邊,同樣在閉目養神,但實際上,她的大腦在飛速旋轉,思考目前的狀況。

如果要說蘭妮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其實並無任何改變。蘭妮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留下任何觸犯聯邦法律的證據,並且她依舊是佩戴手環id的合法聯邦公民。她劫獄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即便確實被攝像頭拍到了影像,她也有自信沒人能認出是她。

作為莫氏集團的千金小姐,聯邦大總統的掌上明珠,她身份極度尊貴。身兼魯道夫軍事學院講師級女教官、軍研院科研員和青年軍事學家等等榮譽稱號於一身,個人事業也極為輝煌。任誰,都不會把她與犯罪聯繫在一起。

但是,也正是因為她的榮譽和名聲,讓她的身份處在了極為尷尬的位置,輕易不能在人前露面。就拿現在的狀況打比方,假如說蘭妮出面去探查前方狀況,確實,她的身份很清白,誰也不會把她和聯邦最危險的一群犯罪分子聯繫在一起。但是,她就這樣穿着工裝,坐着一輛搬家大卡車出城,自然嗎?顯然是非常不自然的。任誰都會懷疑,咱們的大小姐究竟在做什麼。

假設,蘭妮是以自己正常的身份出行,讓牧黎等人全部扮成她的保鏢,這樣是否就自然了?顯然也並不。在這個節骨眼上,蓋亞全城戒嚴,大小姐卻偏偏挑這個時候出城?也許底下臨檢的士兵不會覺得不對勁,但是大小姐出城這個消息必然會傳到上頭。上頭人對蘭妮並不是全無懷疑的,至少蘭妮現在已經向魯道夫軍事學院請休了長病假,這位病到沒辦法上班的大小姐,居然會在這個特殊時期出城?

教會對弗里斯曼大將府已經有所懷疑了,因為牧黎說到底是弗里斯曼大將提拔上來的,這個身兼七種陣營、極度危險的逃犯多多少少都會牽扯到弗里斯曼大將,他是否事先就知道牧黎的情況?他提拔牧黎是否有什麼特殊的意圖?教會不會放過任何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更何況這個威脅還真的不小。

既然弗里斯曼大將已經受到了教會的懷疑,那麼大將府一干人等,就都帶上了嫌疑。蘭妮自然也不會例外。在這種情況下,蘭妮出現在她不該出現的地方,就會成為大將府最大的把柄。

所以索納只能偷偷摸摸地幫助蘭妮,所以仇爭四人才會擔心大小姐跟着她們走,是否會有問題。因為這不只是大小姐個人的問題,這還會牽扯到整個大將府,以及弗里斯曼大將的大計。一旦蘭妮暴露,就會使大將府陷入極大的被動之中。蘭妮這一回,無疑是徹底任性了一次,她心底的痛苦、嚮往、怨恨和愛戀,迫使她做出這樣一個選擇。在弗里斯曼大將的角度看來,有百害而無一利。

然而弗里斯曼大將卻放任了她的選擇,在蘭妮看來,這或許是他作為父親,唯一替女兒做的一件事。

這一次的出城,至關重要,如果蘭妮或者牧黎兩人誰的身份暴露了,後果將是誰都不願見到的。她們如果能靜悄悄地安全出城,那是最好,如果暴露了就只能強行硬闖,是否能闖出去,不是蘭妮擔心的,她擔心的是,即便她們闖出去了,之後大將府會如何?弗里斯曼大將能否頂得住來自教會等各方面的壓力?這些都是未知數。如果蘭妮不在場還算好,至少弗里斯曼大將可以說她對牧黎的情況毫不知情。但是蘭妮也在場,弗里斯曼大將能說他對蘭妮的情況也毫不知情嗎?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再說仇爭去前方探查情況,一路向前跑去,已經有不少的車主下了車,出來散步透氣。今天出城之艱難,雖說早有預料,但是不少人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一路上,仇爭聽到了好多人在抱怨政府做事太不計後果,不替民眾考慮。抱怨完后,有部分膽小鬼還立刻低頭念經清心,懺悔祈禱,確保自己的陣營值不會有變化。又有一部分結伴出行的人彼此之間在爭吵,後悔著今天不該出門。

她沒有太在意,大概向前跑了七八百米,終於看到了隊伍的盡頭。出城關卡佈滿了城防士兵,每一輛車子都需要接受徹底的檢查,武器探測、搜身、免冠拍照做記錄、檢查手環id,平均檢查完一輛車,需要耗費五到十分鐘的時間。如此嚴密的檢查,讓仇爭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眼底漸漸有凶光閃爍,已經起了硬闖的心。

仇爭開始往回走,放緩了步伐,一邊走,一邊在觀察四周,思考可行性。

城門口的佈防大概是一個千人中隊的兵力,她們六個人,火力全開,或許可以抵禦三到四分鐘,殺掉百十來人不成問題。但是逃跑,需要馬力十足又堅固的大車,這比較困難。仇爭看到了門口守衛的還有城防軍的制式機甲,如果能劫下一到兩架機甲,那麼成功率將大大提升。

看了看錶,已經是八點五十五了,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鐘。仇爭的心中開始越來越焦慮,情況真的非常不妙。

她回到了車上,把前面的情況和幾人描述了一番。最後眾人的意見非常一致,想要矇混過關已經是不大可能了,要做好強闖的準備。先排隊到最前,然後做好突襲準備,所有的武器全部都要事先準備好,並且,蘭妮是絕對不能暴露身份的,因此到時候所有人都必須保護好蘭妮,避免她暴露。

隊伍又動了,車子開始緩慢向城門口靠近。大概行進到距離城門口還有五輛車的距離時,隊伍又徹底停下了。前面有一輛運鋼筋的大卡車被攔下來接受檢查,看樣子,這輛車受到了嚴重懷疑。

蘭妮和牧黎,包括仇爭、瓊,都在通過車窗仔細觀察外面的城防軍佈防位置。並商量到時候該如何行動。城門關卡與牧黎那個時代的收費站沒有太大的差別,一個用來攔截的閘機,地面上多出了伸縮地刺,與閘機同步收放。車子強闖,輪胎會被扎破。

看樣子,得棄車了。到時候再劫一輛車,或者直接劫軍方的裝甲車,這樣勝算更大。

就在牧黎四人低聲商量著等會兒如何行動的時候,仇爭突然注意到,她們大卡車前面的那輛高檔轎車裏,走下來一名長發女子。那長發女子下車的時候,車子前的副駕駛位置上又下來一名短髮女子,走到她身邊與她說話。

這兩名女子,正是她昨天傍晚在那家超市門口撞到的兩人。也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巧合,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度遇見她們。

其實她們大卡車前面的這輛轎車,仇爭之前就注意到了。車輛是做過防彈處理的,車身鋼板都是加厚的,車窗玻璃也都是防彈玻璃,而且就在這輛車的左右兩側,不遠處,還有兩輛車應當是跟這輛車一起的,原因在於車牌號碼非常相近,而且都是軍車車牌。仇爭知道車子裏面,很有可能坐着軍方的某位身份尊貴的人物。

但是她沒想到,居然是昨晚的那兩個女子。

見那名長發女子突然下車,另外兩輛車裏,也下來了四名保鏢模樣的人物,嚴陣以待的架勢,看樣子是在保護那名長發女子。

仇爭知道,這裏面,那名長發女子的身份是最尊貴的,昨晚她聽那個短髮女子喊她「小姐」,估計是某位軍中高官的千金。仇爭也算是熟記不少軍中高官,只是可惜,涉及到家人,她可就不大熟悉了。

等等...這車牌,是豐收之城的車牌。莫非這位小姐是......

「蘭妮大小姐,你看那個人。你認識她嗎?」仇爭問蘭妮。

蘭妮順着仇爭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個長發女子,此刻長發女子正在活動身體,可能在車子裏坐的時間太長了,她有些悶,因此出來透透氣。蘭妮眼睛忽的瞪大了,輕輕倒吸一口涼氣。

「是賀芸大將家的千金賀櫻寧,她怎麼會在這裏?」

「賀芸大將!」瓊和牧黎都驚了,仇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並深深鎖起了眉頭。而對講耳機里還傳來了後車廂中佐伊的驚呼聲。

「這下糟糕了......」蘭妮的面色變得很嚴峻。

確實糟糕了,所有人也都立刻反應過來。賀芸大將家的千金,居然和她們一起出城,這讓她們如何突破重圍?槍彈不長眼,很難保證不誤傷到人家。假如說一個不小心傷到了人家,那豈不是得罪了賀芸大將,這可是決不能承受的損失啊!

「賀家歷代中立,賀芸大將為國為民,勞苦功高,她雖然未曾明確表達過自己的態度,但實際上卻也很傾向於反對九神系統的一些限制功能。賀家是我們潛在的盟友之一,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把賀家的千金卷進危險之中,否則我們將會在未來失去一大盟友。」蘭妮皺着眉,此刻她傷透了腦筋。這種情況,到底該如何是好?

老天爺,把最糟糕的情況留給了眾人。

蘭妮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舒展眉頭,碧藍的眸子裏綻放出光彩。牧黎見她表情變化,便知道她大概是有主意了。於是問道:

「有什麼辦法?」

蘭妮摘下口罩,對她笑了笑,道:

「我去和她談談,或許我們不用武力,也能出城了。」

「你要把我們的身份都告訴她,藉助她的身份掩護出城?」牧黎鎖緊了眉頭,道,「你不怕她告密嗎?」

「不必擔心,我雖然沒有和這位大小姐來往過,但她的名號我還是聽過的。你們知道她以什麼出名嗎?」

眾人搖頭。

「她有很多綽號:『維納斯真身』『最純潔的天使』,這位大小姐一直致力於慈善事業,她是聯邦歷史上最年輕的慈善工會主席,她的善良是發自骨子裏的,我敢肯定絕無弄虛作假。而且她幫助的人沒有任何身份限制,只要是需要她的幫助,她就會盡己所能。她幫助過的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是難民,叛變者和戰爭孤兒。然而幾乎沒有人去找過她的麻煩,包括教會。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們知道她的陣營值是多少嗎?中立0,善良15,最純正的中立善良陣營。」

「啊,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位大小姐來着,最純潔的天使。」瓊恍然大悟道。

仇爭則輕蔑地彎了彎嘴角,嗤笑道:「真是世上少有的奇葩。」

「你若說她是奇葩,她確實是奇葩了。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性格,真的是挺難能可貴的。」蘭妮評價道。

「總之,如果她能幫助我們,那就是最好。但這麼一來,這位大小姐就徹底被我們拖下水了。你確定這樣不會惹毛賀芸大將嗎?」牧黎倒是很冷靜,淡淡說道。

「那就要看這位大小姐打算怎麼做了。她如果不打算告訴賀芸大將,那麼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覺。她如果不願替我們保密或者幫助我們,至少也不會揭穿我們。我還可以去提醒她,讓她注意安全,或者等她們徹底離開了,我們再動手。這樣一來,至少不會牽連她,那麼賀芸大將多少還會對我們心存感念。」

「假如說她打算幫助我們,但我們還是被查出來了,那該如何是好?」牧黎問出了關鍵。

「我還是那句話,看這位大小姐是否願意陪我們賭一把。如果她願意賭,但是賭輸了,那麼我們就得負起責任,保護她的安全,並且幫她撇清關係。我說是脅迫她們這麼做的,不會有人懷疑真假,或者閑的沒事去查這位大小姐是不是和我們一夥的。」

牧黎暗自嘆了口氣,看樣子,蘭妮是執意把這位大小姐拉下水了,似乎也沒怎麼考慮過最糟糕的後果。或許,她是有信心,但牧黎內心深處對這樣的做法,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的。

不論如何,但願她們能安全出城。至於是否對得起這位大小姐,似乎也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因為蘭妮至少是給了人家選擇權的。

蘭妮已經下了車,雖然還帶着帽子,但口罩已經摘下。她緩步向賀櫻寧靠近,四周警戒的那四名保鏢立刻就察覺了不對勁,快步上前來攔她。

「不好意思,請退後。」其中一個保鏢上前來擋住了蘭妮的去路。賀櫻寧和那位短髮女子也被驚動了,朝這邊看來。她們的面上有着困惑和略微的害怕。

車內的仇爭和牧黎暗自握住了腰間的槍,一旦情況不對勁,她們就會動手。

蘭妮卻笑呵呵地摘掉了帽子,沖着賀櫻寧笑道:

「嘿,賀大小姐,還記得我嗎?」

賀櫻寧蹙著眉看着蘭妮,然後眉頭緩緩舒展,顯然是認出了來者的身份,隨即驚訝道:

「弗里斯曼少校,您怎麼會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這個問題呢。」蘭妮繼續微笑。

賀櫻寧望了望蘭妮身上的工裝,還有她手裏的帽子,隨即又扭頭看了看後面的那輛大卡車,以及隱在車窗后的幾個可疑人物,微微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保持着微笑,示意身旁的保鏢放鬆,不要攔著蘭妮。然後自己主動走上前來,伸出手和蘭妮握了握。

「弗里斯曼少校出現在這裏,估計是有什麼事需要我的幫助吧。」

通過對講耳機聽到兩人對話的車內五人,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轍:看來這位大小姐雖然善良得有些過了頭,但並不傻嘛。

蘭妮只是笑道:「賀大小姐願意去車內談談嗎?」

賀櫻寧優雅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便坐進了賀櫻寧的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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