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色殘陽

一陣海風自海面掠過，帶起了濃郁的血腥味道，偌大的一片海域，此刻竟被鮮血染得通紅。細浪翻滾處，不時有鯊魚的背鰭劈開波浪，四處追逐著可口的大餐。

炮聲依舊間歇著響起，但結局卻早已一目了然。

「我靠！」石方無意間伸手在身邊的炮身上碰了一下，立馬齜牙咧嘴的直甩手。連續發射沒停多久的火炮，炮管早已燙得隱隱發紅，這麼碰一下，哪有不吃苦頭的。

老石一邊高頻率的甩着手，一邊卻不由得覺得茫然起來。

大勝！的的確確的大勝！甚至已經大到不能用「勝」這個字來表達戰果！

但這又怎麼樣呢？

眼前這一邊倒的戰局，早已是料定了的事！猶如手拿尖端武器的特種戰士跟原始部落的土著較勁一樣，其結果絲毫不值得一提，石方現在就有了這種感覺。親手點燃的第一炮撕裂敵艦的那種興奮勁，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剩下的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屹立世界數千年不倒的冷兵器時代，終於要結束了嗎？或許還說不上結束，但無可置疑的是，在這個充斥着血色的黃昏，熱兵器作為主角，終於「隆重」的登場了。尤其是，這個魔力之盒，還是自己親手打開的……

石方的腦子亂糟糟的，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這就完了？」

就在石方思緒萬千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回頭望去，卻是老周頭半是恐懼，半是興奮的在那喃喃自語。

石方不禁莞爾一笑。也不知這老頭怎麼想的，偌大的年紀，偏要擠到艦上來湊熱鬧。這不，先前還見他躲在一邊吐得昏天黑地的，這會兒又不知從哪冒出來了。

「是啊！完了！」石方點點頭，滿是感慨的輕聲說道，不知是回答老頭的問題，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高麗水師完了！」老頭的呼吸不是一般的粗，真懷疑是不是有哮喘之類的毛病。

「現在你還懷疑我能封鎖了高麗海境嗎？」石方心情好了起來，沖着老頭調侃道。

老頭尷尬的笑笑，旋即又岔開了話題：「大人，海上的高麗人解決了，耽羅那邊什麼時候動手？」

「你那麼關心幹什麼？」石方眼珠子瞪得溜圓。這死老頭，又動什麼歪心思了。

自從見識了火炮的威力之後，老頭合作的爽快無比，但同時也提出了比較「非分」的要求。他竟然要求石方把火藥的配方能給他一份，好讓他武裝自己的船隊。石方是什麼人？對「槍杆子」的理解遠超一般人，當然毫不猶豫地給拒絕了。

銅炮是死的，熔煉了銅汁往模子裏一倒，立馬就能出成品。火藥配方可不一樣，幾乎一模一樣的原料，人類愣是折騰了幾百年才確定了最佳比例，這當然是重中之重。

石方對火藥的掌控可不是一般的嚴，專門辟了一個小島出來，其安全等級之高，警戒之嚴密，用石方自己的話說：老子保護自己都沒費那麼大勁！

每次都是真真假假的原料送進去，配置好了的成品運出來，絲毫不敢鬆懈。這個被稱為雷島的小島，石方對守衛的要求只有一條，私窺小島者，就地格殺！

可以這麼說，除非你有現代科技手段，能從成品火藥中分析出具體成分以及比例，不然，光是原料就有真真假假多達五十餘種，至少夠你研究個幾十年的。

石方很坦白的告訴老頭，火炮火藥之類的「戰爭利器」，老頭最好別打什麼主意，他可以派人為老頭的船隊護航，但具體的東西，老頭決不能粘手，一旦出了什麼紕漏，結果只有一個，石某人會滿世界的追殺他。

老頭確實被嚇住了，驚恐過後再往深了一想，獨子已經掛了，自己連個后都沒有，還整天琢磨這些幹什麼？這個話題就此再也沒提過。事情是過去了，但他給石方留下的印象卻是一時半會變不回來了，這不，老頭剛一興奮，石方立馬警惕起來。

「海上威脅一去，耽羅不亞於人間天堂啊。」老頭咂巴咂巴嘴：「耽羅位於要衝，地處幾國之間，高麗有人蔘、青瓷，日本有銀錠、硝石，北國多的是皮裘、馬匹，還有大宋的絹帛、瓷器、鹽鐵等等等等，這可都是錢啊！耽羅一拿下，多招點人手，再造他百十條這種巨艦。」老頭說着拍了拍船舷，一臉的艷羨。

「百十條？你當母雞下蛋吶！造這兩條船就費了差不多四個月，百十條？乾脆我什麼也別幹了，專門造船得了。」石方唾沫星子直往老頭臉上飛，瞧那架勢，有要點幫老頭洗臉的意思。

老頭卻毫不在意，照樣說得起勁的不得了：「海上，絕對是大人的天下了。管他高麗還是日本，斷了他的海路，不服就打到他服。要知道，斷絕海路可不是小事！這普天下的生意往來，十之七八都跟大宋有關，契丹和大宋接壤還好點，陸路也能交易，高麗、日本可全靠海路，特別是日本，他不像高麗，好歹還與北國接壤，把他海路一斷，他也就蹦躂不起來了。」說着說着，老頭眼裏滿是恨色。

「得！得！不用你提醒，島津家跑不了。」石方無奈，老傢伙故意的。

「老朽自然信得過大人。」老頭立馬打蛇順棍上。

石方撇了撇嘴，沒出聲。

「敢問大人，得了耽羅，可是打算自立一國？」老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石方冷不丁就是一驚！

是啊，耽羅一到手，少說也有幾十萬人，可不就是自成一國了嗎？從此，歷史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不是就是書上說的「歷史發生了偏差」？「輪子」開始滾了？

石方心裏怪怪的，自己竟然開始「創造」歷史了……

眼光掃過海面，此時正是夕陽西下之時，夕陽是紅的，晚霞是紅的，海面也是紅的，海天交織處，交相輝映下，那紅，更是顯得刺眼……妖艷……

「真紅啊！老朽這輩子還沒見過這般的紅。」老頭沒等到石方的回答，也不再問，同樣望着海面發起呆來。

莫名的，石方想起了電影《紅高粱》裏最後的那段獨白，大致意思是，打那天以後，那個小屁孩看什麼東西都是紅的……

「記住今天吧。」石方大有深意地拍拍老頭肩膀：「這就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