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的夢境
這一次進入夢境，玉青心發現自己已經慢慢習慣了，潛意識冷靜地觀察四周，跟着夜修羅的行為往前走。
「阿羅？」
少年抬起手，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玉青心一動不動。
「你沒事罷？莫非我的枯死之氣用得太過頭，對你產生了不好的影響？不對啊……我為你打通經脈時，我分明控制了力量，不可能不對……」少年憋紅了小臉，越說越發焦急，整張臉皺得和包子似的。
秦之遙的臉越湊越近，玉青心甚至能看見他眼睛內自己那張木訥的臉，他將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搖了搖：「怎麼連話都說不出了？該不會是練岔了氣罷！」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小臉，玉青心心中好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不僅是秦之遙被嚇了一跳，連玉青心自己也懵了。
這笑聲，竟是從她喉嚨里發來的！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裏想着動一下手指，沒想到手指竟真動了！
玉青心整個人身體如同過了電般，怔怔地看着眼前古怪的景象。
秦之遙之所以被嚇了一跳，是因為「夜修羅」笑得古怪，古怪得已經不像從前的夜修羅，這種發自內心、單純如未遭受任何泥濘污染的笑，自從夜修羅墮魔之後，秦之遙就未曾再見過。
一瞬間，秦之遙看呆了。
玉青心整個人腦子都糊塗了，一邊從地上爬起來，自言自語道：「我能控制她的身體了……老天，這竟不是夢境！」
沒錯，她終於發現了此行的不正常，從前入夜修羅的夢境，她只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任由夜修羅的記憶往前而行，她半分都動彈不得，而這次，她竟然可以控制夜修羅的身體！
「阿羅，你在說什麼話？」秦之遙畢竟此時年輕，雖然比其他同齡人成熟許多，但此時也是無法搞清楚狀況的，只在一旁驚疑不定。
「……我，我練功有些頭暈，你讓我緩一會兒。」玉青心反應過來后，急忙道。
「你確定你無事？不需要我再幫忙？」少年秦之遙道，眉尖隱隱些許憂慮，「不如你再休息一段時間，我想那個人也不會着急這幾日的。」
那個人？
玉青心敏銳地感覺到，秦之遙說話時的不自然，額頭青筋一跳一跳，再也不見方才故作克制的沉穩。枯死之氣在房間里如火藥被炸開，四周瀰漫着一股硝煙般的味道。
玉青心眯起眼睛，能讓秦之遙憤怒的人是……
她又不自然而然地想到秦之遙討伐掌門真人，當年是掌門真人親手殺死夜修羅，這其中瓜葛絕不會簡單。
「你說的是掌門……」玉青心轉了轉眼睛道。
「蕭雲啟不過就是掌門的大弟子罷了，他何德何能，竟敢在眾目睽睽下當眾逼你，對你說和要你結成道侶！」秦之遙咬牙切齒道，長袖中應當是捏了起拳頭，玉青心能聽見指關節喀嘣喀嘣響的聲音。
玉青心這才知，原來掌門真人的本名喚作蕭雲啟，只不過這時，掌門真人還未曾掌管玄機派。
不過，秦之遙如今對掌門真人只有憤怒，尚未有之後那般刻骨的恨意，看來他們二人是從年少期便不對付，一直斗到了幾百年之後。
「他有什麼本事，哪裏能配得上阿羅你？」秦之遙臉頰氣得都紅了，「你也是當真想不開，我們本來與他便不是一路人，你怎麼就答應他了呢？」
玉青心倒是想知道，夜修羅最後和掌門是否結成道侶？為何她從未在玄機派歷史典籍內查閱到呢？
玉青心仔細回憶了一番，在夜修羅上一段的夢境，夜修羅和秦之遙二人曾拜入過玄機派，那便代表夜修羅曾當過玄機派一段時間的弟子，但這段歷史也是從未有過記錄的。
由此得出結論，即便夜修羅和掌門真人曾經結成道侶，那這段歷史也是被故意抹去了。
秦之遙愛慕夜修羅之事，玉青心心中明了，看着他氣得跳腳，不禁好笑不已。
「你還笑？」秦之遙板正了小臉，胸脯一起一伏，「不是我勸你，你們二人當真不能走到一起，他不是個好人。」
玉青心心道，反正此處是夜修羅的夢境，她愛幹嘛便幹嘛，又不會對現實產生影響，笑一笑又如何。
「哦？你說掌門配不上我，那何人能和我在一起呢？」玉青心嘻嘻一笑，盤著腿坐好了，眼睛一眨不眨，歪著頭看着秦之遙。
原本臉色還是慘白狀的秦之遙，忽地，一股詭異的緋紅之色一下往他的臉衝上來了。
「……哈，自然，自然是有人的。」秦之遙抓了抓後腦勺，支支吾吾道。
玉青心見他這副心虛的模樣，不禁懷疑，該不會在夜修羅生前，秦之遙從未對她明確地表達心意過罷？！
以秦之遙秦之遙那副精怪又沒臉沒皮的個性，根本不像是會藏這種事的人！
想到這種可能性的玉青心深深地震驚了，原來秦之遙黑心大尾巴狼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顆十分膽小羞澀的心。
玉青心本是個呆板無趣之人，她不知為何，第一次見秦之遙如此緊張，不由生出一股報復心理來。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竟然頭一次對這種事感興趣。
這是她和楚宸之間，從未有過的雀躍、又欣喜的感覺。
玉青心玩心大起，托著下巴笑道：「那你說，是誰呢？你告訴我是誰，我馬上去和雲啟那個……雲啟哥哥說，我後悔了。」
「……什麼？」秦之遙嚇的往後跳了兩步，眼珠子幾乎瞪出來，震驚無比地看着玉青心，「你開玩笑的罷？！」
「我何時和你開過玩笑了。你告訴我，還有誰可以，和我在一起。」玉青心努力剋制自己咧開的嘴角，讓自己顯得既淡然，又真誠。
秦之遙如遭雷劈，怔怔地看她。
就在玉青心以為他即將告白之時，他「啊」地大叫一聲，反身一手將禁制打開，身如旋風，跌跌撞撞奪門而出。
見秦之遙逃跑的動作一氣呵成，玉青心簡直呆了。
不過，能見到秦之遙如此舉動，玉青心覺得，自己即便是被竹葉青殺了，也是划算的。
原來，他們修靈界外表冷漠、內心腹黑的大魔頭，竟然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修靈界全體魔修真應當羞愧而死。
「哈……」玉青心捂著嘴，幾乎將眼淚水笑出來。
「秦之遙，原來你如此膽小。」說完此言，玉青心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將曾經被他氣出來的怨氣一股腦都吐了出來。
「你騙我整我，終於該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天罷？哈……」
玉青心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
就在此時，忽地，她感覺頭越來越暈，一陣神思恍惚，她整個人的靈魂像是被提了起來。
夢境如被打碎的屏障碎裂，眼前的景象碎成一片片雪花，玉青心孤零零飄在半空，一會後，她的眼前又重歸黑暗。
「嘩啦啦」熟悉的水聲從耳畔響起，頃刻間，水從鼻子、嘴裏灌了進來。
「唔……」玉青心瞬間清醒，用靈力將嗆鼻的水排了出去。
原來，他們還在水下蚌精的殼內。
「咳咳咳……」玉青心一邊咳嗽，一邊凝神睜開眼睛。
蚌精的殼內依然是沒有光亮的，不過玉青心能感覺到身邊人的存在，應當是秦之遙，他一動不動的，像是睡著了過去。
她打開自己的神識，往四周探了過去。
熟料，玉青心一開了神識眼，便看見秦之遙眼睛是睜開的，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他眼睛微微眯起，眼裏泛著冷冷的光，整個人都散發出危險的意味。
玉青心感覺沒來由的心虛，自己方才在夢境裏欺負了少年的秦之遙，總歸是欠人家的。
不過，她又想，秦之遙又不知她干過這樣的事，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呃，你沒什麼事罷？」玉青心率先道，畢竟是她幹了壞事，理應先關心秦之遙。
「我沒無事，只是有人說我騙人，總該會有這樣一天，我如今卻覺得，她可能會比我更有事。」秦之遙冷冷一笑，嘴角掛着說不清的嘲諷意味。
玉青心不由眼皮一跳。
老天，秦之遙竟知道了她乾的事？
不可能！
「我，你說什麼，我沒明白。」玉青心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分明是在夜修羅的夢境中欺負了他，他如何會知道這些事？
秦之遙斜睨她，抱着雙手道：「你該不會還以為是你自己的夢境？你能動、能說話的原因，那是因為，你在我的回憶里。」
「……」
這回換玉青心無言以對，她怎的跑進了秦之遙的回憶里？！
不對，此時的重點不是秦之遙的回憶，而是她方才捉弄了秦之遙！
「你說，我冒死將你從天雷里救下，你卻在我的回憶里搗亂……」秦之遙聲音略有抬高，嘴唇顫抖，一看便是氣得不輕。
玉青心真想挖個洞將自己埋了，或是找個禁制打碎跑出去，可他們二人如今被封在蚌精的殼內，外面的情形根本無從得知。
她，根本無處可逃。
玉青心與秦之遙四目相對，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
秦之遙傾身過來，眼睛死死地盯住她，惡狠狠地吐了一口氣：「你說該怎麼補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