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驚聞驟變

一驚聞驟變

霍去病撐起身子,活動了活動小腿,韓陶剛才的神情驀地掠過眼前。適才王唊提到小人誤國的時候,人人都垂頭嘆息,只有韓陶似乎頗不以為然。他在朝鮮一向職掌藩市,與中國打交道的機會要遠過他相,中國的國力兵備他應是了解甚多,理應對王唊的話更有感觸才是。

他思緒翻湧,尚未理出什麼頭緒,突然聽到車外金鐵交響,一人大聲喝問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攔阻郡駕?!」霍去病皺了皺眉頭,出沒如此風雨之中,難道竟是歹人行劫不成?那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了!霍去病聳了聳身,抬手將門簾打開一條縫隙,扒開牛皮圍障,煙雨朦朦之中,根本看不到前方發生了什麼變故。

「東郡樓船司馬邢而道,求謁郡守任大人!」雨中傳來一把低沉的聲音,霍去病搖了搖頭,這個小小六百石的部尉司馬在如此雨夜求見任破胡不知所為何事?「大膽!」霍去病這回辨認出是董戚澤的聲音,「你個小小的部尉司馬,居然也敢驚擾驃騎將軍與郡守大人的車仗,難道你就不怕人頭落地嗎?!」「都尉大人!」邢而道並未因董戚澤的威脅而稍顯卻步,依然不卑不亢的回道:「卑職既然敢只身前來,自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求都尉大人應允卑職所請,卑職隨後甘將人頭奉上!」

霍去病聞言不禁一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使得此人不惜身命的要與任破胡謀見一面?他脫手放下簾櫳,身子向下沉了沉,心中一時猶疑不定。「放屁!」董戚澤怒斥一聲,「虧你還在軍中身負職司,居然敢腆顏說出這麼無恥的話來!等秩難道對你來說只是擺擺樣子,說逾越就可以逾越的嗎?!還不趕緊退下,給我回到營中候罪。來人,把他給我叉到路旁!」霍去病立時立時聽到幾聲怒喝,跟着「撲通」聲響,似乎有人被擊倒在地。「邢而道,你小子造反了!」

「卑職不敢!」邢而道的語氣中卻無絲毫不敢之意。「卑職既未手持兇器,又未動手傷人,大人如何就為卑職定下這樣一個不赦之罪?」「你......!」董戚澤一時語塞,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邢而道!」任破胡蒼老的聲音在董戚澤的身後響起,不知何時他已經離開了車駕。「你要陳說的可是有關軍務嗎?」霍去病點了點頭,姜還是老的辣,如果事干軍務,邢而道確是有權越稟。「那倒不是。只是事關軍校生死,卑職懇請郡守大人過問!」霍去病這才鬆了口氣,既然與軍務無關,那便事不關己。如此暴雨滂沱之中,哪有什麼能比一壺熱茶更讓人舒服。他將臀部重又坐回腿上,眯起眼睛,只待任破胡打發了此人再繼續行程。

「邢而道,我看你是糊塗了!」任破胡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威嚴。「東郡水師在我的治下,但有所請,你自可稟陳部尉沈無傷,回頭自可由他向我面陳。千萬不要因一時情急亂了律條,自毀前程。現在讓開吧,不要攔阻了驃騎將軍的車仗。」「大人!人命關天,須臾不待啊!」「嗵」的一聲,似乎是邢而道跪在了泥水之中。

「我告訴你,不要再得寸進尺了!」不等任破胡答話,董戚澤已經搶著說道:「郡守大人寬仁,不說如何治你的罪,你還不趕緊退下思過,居然還在這裏胡攪蠻纏。難道我大漢的律令真的就奈你不何嗎?郡守大人雖不追究,本都尉可放你不過。來人,將他拿下候問!」「慢著!」邢而道的聲音響起,「不知都尉大人要以何罪名刑拘在在下?」「你頂撞上官,語多不敬,本都尉難道還拿你不得嗎?!」

邢而道深吸了一口氣,朗聲應道:「卑職雖然奉任東郡水師職司,但受命征伐,尚未歸建。都尉大人您似乎沒有權力羈押在下!」「猖狂!」任破胡悶聲接道:「你奉有樓船將軍的軍令嗎?私離大營,董都尉自然有權將你羈縻至楊仆將軍處聽候軍法。虧得你還敢在這裏肆意張狂!」默然半晌,只聽邢而道緩緩說道:「卑職本非妄人,自然也知尊卑有序。今日若非情勢逼人,斷不會出此下策!家兄千人邢自古現在營中候斬,而道只求大人可以主持公道!」

「哦!」任破胡此際彷彿愣了一下,「邢自古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他無視郡令,擅自封鎖河道,依律自是當斬。而且......」他似乎猶豫了一下,「處斬邢自古是我的意思。沈部尉昨晚連夜突審,邢自古寧死不言。沈部尉是因縣守與兵備相結,怕其事干叛亂,所以才不得不因勢立斬邢自古,以免更遺禍胎。何況此事也已上報廷尉,這樣你還覺得有什麼不妥嗎?」「正是!」邢而道見任破胡也是這種說辭,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喊道:「不知大人可曾想過,只言不發也許是為勢所迫。俯首認命,或許正是蒙冤待雪!」

「胡說八道!」不等邢而道說完,董戚澤已經插言道:「邢自古罪無可綰,當然只有俯首認命了。他陰結縣守,而且斗膽在我樓船軍即將行經之際,私命屬衛封閉黃河水道。若說其無反意,那可真是天理難容了!」「你才真是一派胡言!」邢而道抗聲道:「我絕不相信家兄會有叛亂之舉。何況蘇縣令父兄盡在朝中為官,如果真是事涉干犯,豈有不追查清楚,而直接斬了嫌犯的道理!」

霍去病心內暗自點頭,邢而道這話問的有理。不管邢自古是否事涉謀反,殺了他只會令事態更加難明,不知任破胡該怎樣解釋?看不到任破胡是怎樣表情,只能在風雨夾雜中聽到他的聲音,似乎並不因邢而道的質問而為忤。「你說的情形理應無此可能。沈無傷是他的上官,平素並無恩怨相結,斷無構陷他的可能。而且本郡生怕出現冤情,昨日特命董都尉隨堂聽問,即便邢自古有什麼難言之隱,也無須更加隱瞞。他既無言以對,當然是默認了自己的反跡。何況他擅自封閉河道,為一眾樓船卒所親見,更無冤枉的可能。」

頓了一頓,他又道:「更大的問題是,邢自古的事情已經在軍中引起騷動,隨從閉鎖河道的樓船卒頗有自危之感,雖然沈部尉已經宣稱此事乃邢自古假符出兵,但假以時間,恐怕仍會淆亂軍心,甚至使得邢自古部屬就此生事。趁著樓船大軍棲泊於東郡之際,本郡想以雷霆之手段,一舉壓服亂眾。殺了邢自古,軍卒無首,自然無法生亂,其後本郡自會使人詳細追查原委。此事難道做的錯了嗎?」「卑職此時已是無話可說,只求大人能夠親至軍營一趟,聽聽家兄是如何一個說法!」

「夠了!」任破胡一聲斷喝,聲音中已經帶出無法遏制的怒意。「本郡之意已決,你也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本郡體念你心繫兄長,今日之事便不再追究了。此刻驃騎將軍在此,你若在蓄意糾纏,可別怪本郡翻臉無情!」「大人!」邢而道語帶哭腔,凄然道:「您怎麼不想,那蘇武蘇縣守赴任不過數月,如何便與家兄陰相結交,甚至生出反意?如此清平天下,豈不是自尋死路,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什麼?!」霍去病長身立起,身子一晃險些栽出車外。蘇武!他怎麼跑到黎縣來了?而且莫名其妙的蒙禍在身,被人蓋上了一頂謀反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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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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