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迫「魂附」

1.被迫「魂附」

空氣里泛著令人作嘔的血腥之臭,怪物咀嚼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被放大了數倍。穆長亭勉力支起腦袋,藉著昏暗的月光看見一隻巨型狼蛛正匍匐在一具早已看不清本來模樣的屍體上專註進食。只見它的腦袋在死屍的肚子裏一拱一拱的,鮮血流了一地,其中不乏被它掏出來隨意丟在地上的內臟。

穆長亭放緩呼吸,又重新平躺回去,心緒翻滾不停。

眼前的場景雖然駭人,但穆長亭執掌清心派八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真正讓他難以冷靜的是——他一個作古的十多年,死得不能再透的老傢伙怎麼就魂附到了一個少年人身上?!

靈力在體內行了一周天,穆長亭十分肯定,他就是被迫「魂附」了。

所謂魂附,其實跟死魂附身生人大同小異,只因修道之人魂魄清靈,與凡人的死魂自是有些不同。被死魂附身的人,日夜被身染陰氣的死魂吸`□□`氣,短壽易折。而被仙魂附身的人,則毫無損傷,只是意識會暫時消弭,自身的魂識也會退居二位,讓道於仙魂,讓其主控自己的身體。

仙道為了區分兩者之間的區別,故而將仙魂附身於肉體凡胎之舉,命名為「魂附」。

穆長亭檢查了一下,身上沒有受傷,唯有右腳痛得厲害,被扎了一個血窟窿,想必是在逃命的時候被大狼蛛一腳刺穿了。

這少年平時定不勤加修鍊,身上的靈力簡直少得可憐!

嗚呼哀哉,實力沒有,傍身的武器也沒有!怪不得連狼蛛都只是隨意將他丟棄在一邊,這不典型的送上門、還絲毫沒有反抗力的美味晚餐嗎?

穆長亭暗罵了一聲,左手在身上使勁兒擦了擦,儘管還是很臟,卻勉強能看了。

他咬破手指,在乾淨的掌心劃出一串奇怪的符文。落下最後一筆時,符文金光閃爍,一道「破雲咒」臨時完成了。

怪物對危險的察覺幾乎是一種天性,大狼蛛停下進食,排成三列的八隻眼睛在黑暗裏愈顯詭譎,只見它猛地調轉方向朝穆長亭爬來!

它爬行的速度非常快,以至於穆長亭剛想翻身坐起,它一隻腳就踩了下來!

穆長亭就勢一滾,堪堪避開。

撐著石壁狼狽地站起來,穆長亭笑了:「你這噁心的丑東西,反應倒是挺快。」

攻擊落空,大狼蛛勃然大怒,再次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

穆長亭這一次卻不躲不避,待它快要近身,忽然飛身撲在大狼蛛身上!

大狼蛛顯然很生氣,不斷扭動搖晃,企圖將他甩下來。

穆長亭一手拽緊大狼蛛身上的絨毛,一手將掌心對準它的腦袋按下去,口中念道:「天法浩然!驅邪祛穢!破!」金光驟然大盛,從掌心泄露而出。

大狼蛛痛苦不堪,掙扎得愈加厲害。穆長亭也不好受,靈氣不斷在流失,掌心燙得幾乎像是能起下一片肉下來!

下一刻,他猛地被甩了出去!身體撞上石壁,再重重跌下!

穆長亭「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心下卻鬆了一口氣。

大狼蛛眼睛已瞎,體內亂涌的靈氣更是痛得它四處亂撞。

洞內不斷有亂石滾落,穆長亭跌跌撞撞往外走。

大狼蛛被他這道「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符咒損了大半的修為,雖不至死,卻也元氣大傷,哪裏還有力氣再去追捕他。

洞外是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寒月高懸,正是陰氣最盛的時候。

冷風嗚咽,陰鬼跟隨,穆長亭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掌心靠靈力燃起的火苗越來越小,那些陰物見他如此,更是蠢蠢欲動。

腳下一個不慎,被樹枝絆了一腳。

穆長亭跌倒在地,抬頭的一瞬,只見一個女鬼張開血盆大口猛地朝他撲來!

與此同時,利箭破空之聲響起!

金色的箭羽倏地穿透女鬼的身軀,釘入樹榦,尾羽顫顫搖擺,錚鳴之聲尚未落地,那女鬼早已被擊得魂飛魄散!

穆長亭暗贊一聲,好箭法!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停在自己面前,少年溫潤的聲音隨即響起:「師弟,你沒事吧?」

自然沒事,早就知道你在不遠處了,不弄出些響兒你哪能知道我在何處?

穆長亭笑嘻嘻地抬頭,一句沒事卡在喉嚨,他下意識驚詫地叫道:「明櫟!」

眼前的少年著一身高階弟子才配穿戴的絳紫綉雲服,眉目清俊如畫,眼角一顆淚痣柔化了他的稜角,更是顯得分外溫和可親。

明櫟愣了一愣,還未應答,身後跟過來的幾個小少年就跳腳了:「顧子瀾!大師兄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嘛!有沒有點規矩了?!」

我的小徒弟居然長這麼大了……

穆長亭滿心感動,想當初離開他的時候,小傢伙的個子還只到他的腰間。

穆長亭低着腦袋,明櫟以為他是被師弟們的語氣傷到了,連忙喝止道:「好了,都別吵了,人沒事最重要。」

明櫟扶穆長亭坐起來:「師弟,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穆長亭眨了眨眼,說:「我把它的眼睛給戳瞎了,趁亂跑了出來。」

一片質疑之聲響起:「又說謊!就憑你也能把那怪物的眼睛戳瞎?」

「大師兄,他既然這麼厲害,我們又何必跑來救他!」

「沒錯,說不定他還嫌我們礙事兒呢!」

明櫟蹙了蹙眉,訓斥道:「不管怎麼樣,若不是你們將他拋下,他又何至於身陷險境?平日裏,我就是教導你們這樣對待同門師兄弟的嗎?」

小徒弟居然也有大師兄的架子了,穆長亭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們被說得一個個垂頭喪氣,滿臉通紅。

看明櫟還想說,穆長亭按着腳裝模作樣地呻`吟起來:「哎喲我的腳,明櫟明櫟!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廢了?」

聽見他又直呼明櫟的名字,少年們猛地抬頭瞪他,卻又不敢再說什麼了。

明櫟仔細看了看穆長亭的傷勢,安撫道:「你止血的方法很對,回去讓醫師長老好好幫你看看,不會有事的。」

他又抬頭對少年們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去再說。」

招呼少年們把穆長亭架起來,他們沿着來時的路走出森林。

清心派位於雲霧繚繞的驪山之上,歷來是修仙的第一派。十二宮依山而建,猶如巨龍沉睡在山巒之上,身姿蜿蜒起伏,上不見頂,下不沾地,其巍峨壯觀之勢令人望而生畏。

十二宮按等級分為:首陽宮、梅見宮、夜櫻宮、清和宮、浴蘭宮、蟬羽宮、涼月宮、月見宮、竹醉宮、時雨宮、神樂宮、朧月宮。

首陽宮乃十二宮之首,唯掌門與其親傳弟子才能居住。

穆長亭死後,他的師弟繼位,於是穆長亭唯一的親傳弟子明櫟便從首陽宮搬遷到清和宮,可見清心派什麼都好,唯有等級森嚴,尊卑分明,這麼多年毫無改變。

穆長亭真是納悶了,顧子瀾這樣的靈力修為,居然會被分配到清和宮?怪道他的那些師兄弟對他不服氣。

雙手交疊,墊在腦袋底下,穆長亭悠閑地躺在床上,一邊嘖嘖感嘆,一邊用懸空的左腳百無聊賴地晃來晃去。

睡得很不是樣子。

「哐當」!

水盆猛地被放下,霎時水花四濺,穆長亭淡定地抹了把臉上水星子。

昨夜看他不順眼的少年之一,瞪着他,惡聲惡氣地道:「你別以為大師兄照顧你,你就可以在清和宮橫著走了!這水我只給你打一次,你要敢在大師兄面前告狀,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定是明櫟特意吩咐過,要他好生照顧自己,他才特意打了盆水過來做做樣子。

穆長亭和氣地笑:「是,謝謝方師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一定不給你添麻煩!」

方黎詫異地看他一眼,心道這小子怎麼忽然這麼好脾氣了,以前這樣說他,怕是要爬起來跟他干架了。

方黎面色雖好看了些,但仍舊冷冷哼了一聲。

只見他走到對面床鋪,徑自寬衣躺下,口中念念有詞地說道:「你也別怪我們狠心把你撇下,實在是那怪物太可怕了,大家都只顧著逃命,誰還管得了你是不是跟上了?話又說回來,要不是你不自量力要去救那樵夫,不等大師兄回來,怎麼會讓狼蛛盯上我們,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穆長亭好笑地伸頭看他:「方師兄?」

穆長亭這一看卻驚得坐起來,方黎連被子都沒蓋,一頭就栽到了床上。不像是睡着,倒像是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應風而開。

來人穿着掌門獨有的月白仙鶴長袍,頭插雲簪,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一向嚴肅的臉上透出一些溫柔的笑意來:「子瀾,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他的手輕撫過穆長亭受傷的右腿,充沛的靈氣縈繞其上,有如暖流淌過,傷口很快就沒有了疼痛的感覺。

用靈氣療傷!真是奢侈!

穆長亭獃獃看着他這個多年不見的師弟,我的天!他多少年沒笑過了?

付息烽抬眸看他,忽然伸手覆蓋在他手上,又是一笑:「怎麼不說話?還在氣我不肯收你為徒?」

穆長亭:「……」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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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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