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番外14

142 番外14

?「……啊?」

她正要面對狂風暴雨的心情突然像被一場潤物細無聲的春風撩過,他的聲音恬然而雅淡,仿若她方才說得不是什麼針對他限制他利用他的陰謀詭計,只是一根頑皮騷癢他臉頰的羽毛,被他輕輕拂過。她愣了,她試想過他各種反應,或氣憤或冷傲或鄙視或漠然,可唯獨沒有料算到這種反應——束手就擒地朝她伸出雙手,似乎正在等待她拿出鐐銬枷鎖,或者隨便什麼她喜好的刑具,將他徹底套牢捆死綁起來拖回城去都沒問題。

「朱大人還不動手?」他朝她拱拱雙手,一個階下囚倒逼得綁人衙差節節後退。

她在坑他,她坑了他,這是什麼見鬼的反應啊?

「來人,給朱大人來根繩子。」一旁看戲的龍陽總算看到有趣的地方了,從下屬手裏拽過繩索往朱八福身上一丟,「捆啊!姓李的讓你趕緊捆了他去交差!這麼識相還叫老子帶着三百禁軍來幹嘛?趕緊的,老子公務忙着呢!犯人都自行服罪了,你這文官有點行動力行不行?」

「……」朱八福惡狠狠地瞪了龍陽一眼,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她已經夠人渣的了,還叫她拿繩索綁自己媳婦?她是小人沒錯,可她還想當個人,不想個畜生!

見她遲遲沒有動靜,李宸景默默走下亭階,撿起龍陽丟在地上的繩索,自行纏繞打結,最後嘴唇一咬繩頭,將自己捆好,把繩頭交到她面前,「朱大人,有勞。」

他的話語和動作像耳光啪啪拍在她臉上,打得她好疼。對比之下,高低立現,他是謙謙君子,高潔如竹,性淡如蓮,她卻是讒言小人,自私自利,陰暗狠毒。三百多雙眼睛看着呢,她凶神惡煞出爾反爾帶着軍隊來抓人,結果沒有惡戰一場,反而被氣度不凡處變不驚的李大人反將一軍。

「我雙手被縛,可否勞煩朱大人扶我上馬?」

「……」她像犯了錯的孩子耷拉着腦袋,牽起那根繩索,行至馬邊輕攙了他一把,將他送上馬背。

「我雙手被縛,一人無法騎乘,可否邀朱大人同乘一騎?」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糾結了一陣坐他前面還是坐他後面的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坐前面吧,他被綁着,沒法抓韁繩不是。

「我雙手被縛,可否借朱大人肩膀一用?」

「……」喂,這就有點過分了吧?這和抱着她有什麼分別?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囚犯和押送官這樣摟來抱去不合適吧?

「多謝朱大人照拂。」

「……」她就這樣默許了嘛?三百多雙眼睛看着呢,尤其龍陽那個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不過……她倒是不介意給衛晨暮大人好好看看。

她勒住馬韁繩,故意繞過長亭經過衛晨暮身邊,挑釁地朝他挑了挑下巴,毫不介意自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暴露無遺,突感到背脊處傳來李大人胸腔起伏微振的說話聲——

「晨暮,既然陛下急召我回去,你我就此分別,恕不遠送,告辭。」

「……少公子,保重。」衛晨暮單膝跪地,再度行了族禮,看都沒看馬上的另一個人一眼。

「小八,走吧。」

朱八福輕夾馬肚,率領禁軍成功押解李首輔回宮復命,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總覺得事情順利得有點奇怪……她想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李大人,可又礙於心虛作罷,直到回到宮中,李大人下馬去覲見陛下,她才開始擔心起來——

看着他帶着繩索獨自走進御書房的背影,她整個人都煩躁起來了,她是怎麼狠得下心,鬼迷心竅獻出這條詭計的。

趙凰璞正看着摺子,看見殿門開啟,李宸景手綁繩索一步一步走向前來,行禮之後,只低着頭,睨着手腕上勒得緊緊的繩索淡淡的勾起唇角。那沉浸其中的模樣,好似那繩索不是囚人的刑具而是什麼珍品寶貝,趙凰璞嘴角飛出冷冷地哼聲,「回來了?被三百禁軍押回來的感覺如何?」

「回陛下,還不賴。」他手指玩弄纏繞着手腕上的繩索。

「你們倆這算什麼?在朕面前玩心有靈犀一點通?」

前一個剛跟他談完條件,為求他安心不再猜忌,不許小八納妾,願意自己在京城為質,后一個跑來給他獻計策,為他國境安全分憂,不許李大人跟衛晨暮走,扣他在京城當人質。把他這個陛下當傻子是吧?隔空秀恩愛給他看是吧?混賬兩個!

「陛下既已讓小八傳了旨意,臣可以視作陛下同意之前提過的交易了,對嗎?」

「留你在京城為質?啊……可以啊。你對衛卿的影響力朕從不懷疑,你心甘情願保證永留京城,不與衛卿私下聯絡,所有手書信箋皆由御史台過目,挺好的。這樣朕才不擔心他出亂子。」

「臣不單指人質一事。」既是交易就不能只捨不得,他可犧牲就必有所求。視線離開腕上繩索,他抬起眼眸直視向殿上之君,「我要小八的孩子。」

「……」

「陛下不用忌諱李家後嗣,孩子是朱府的,隨小八姓,與李家沒任何關係。」

「……小景子,你是真的連看看的機會都不想給我對吧?」

李大人從御書房出來了,朱八福不知道他跟陛下說了些什麼,但肯定沒有龍顏大悅相談甚歡,因為他手腕上的縛綁着的繩索依舊沒有解開,她迎上來,看着他白皙的手腕已經被勒出血紅的繩印,心裏不禁埋怨李大人做人太實誠,扣押人質,做個樣子就是了,自己綁自己還綁得那麼緊那麼紮實,恨不得勒斷自己手腕似的,唯恐自己有機會逃跑不成?

「陛下沒叫隨侍為你鬆綁?」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他搖搖頭。

「為何?!」人都已經押回來了,還這樣綁着他做什麼?

他斂下眸掩住其中深意,小聲道,「許是看不慣我炫耀吧。」

她沒聽懂他話中深意,一隻熟悉的繩頭又伸到她面前來了,她局促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已見完陛下了,小八牽我回去吧。」

「……」

要她牽着這樣的他回家?這是要她昭告天下,她——朱家長子朱八福就是個霸佔美人,臭不要臉,天字一號大狗官,一言不合就上奏君王,羅織枕邊人罪名,再用繩索捆住逃妻,逮回家裏繼續折磨嗎?

行!不用給她留面子,他既然想告訴所有人他所嫁非人,她就成全他。摸了一把臉,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爬完。朱八福生無可戀地牽起繩頭一路丟臉往家走,背後李大人的視線如芒刺在背,她做賊似地回頭瞥過他幾眼,可他眼眸清明始終淡淡地注視着她,見她偷偷回頭,竟朝她若有似無地一笑——不是譏諷,更無嘲弄,反而有種看破紅塵的縹緲感。

被成親三年的夫君背後捅一刀,饒是心計深沉的李大人也會萬念俱灰。她心虛地掉轉回頭,迎著一路上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硬著頭皮回到府邸,進了門,全家人的視線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沒人說話的飯桌上,爹爹娘親和小九的視線飛來掃去,朱八福不言不語地扒飯,可桌子底下卻已經被踹了好幾腳了。

——爹讓你哄媳婦,沒讓你綁你媳婦,你怎麼當人夫君的?可還有半點男人風度君子雅量?

——哄不回來就靠捆的,你真可以啊!你這樣算虐妻你知道嗎?讓媳婦綁着雙手還要給你夾菜伺候你吃飯?

——你要不是我姐,我都想上官府告你了。

朱八福被桌下幾條腿踹得左右晃擺,再看了李大人的手腕一眼,手腕已慢慢滲出血水,他卻毫無所覺,仿若習慣了雙手被綁的狀態,自如地抬起雙手夾起她素日裏愛吃的菜往她碗裏添。三年夫妻真不是白當的,他相當知道怎麼噁心她,所以既不發怒也不冷戰,反而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賢惠模樣來折磨她,讓她良心過意不去,讓她面對他就不知如何是好,然後她就會知難而退,將他交出去,放妻自由嘛?

休想!

朱八福皺眉深呼吸,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吃你的飯,我不用你伺候!不許給我夾菜!」

「小八……」

「我是你夫君,這個家我說了算!你不許頂嘴!」

話音剛完,桌下一陣無影腿朝她更加猛烈地招呼過來,她一怒索性雙手撐桌站起起來更加蠻狠無禮地嚷道。

「我是他夫君!他既嫁給我了,就是我的人,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你們誰看不慣都沒用!」

對!她沒做錯,當年他同意下嫁給她時,他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她是一家之主,是他的天,他整個人都該歸她所有,不管是少公子還是李大人,她不同意他走,他就哪兒也不能去,這是天經地義!她根本不需愧疚,他若怨懟,就該怪自己當年瞎了眼,腦子進了水,挑上她這麼個「渣男」,再委身下嫁給她!

她的嘴臉讓全家看不下去了,小九抬腳勾掉了她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了個空,頓時矮了一截,娘親照着她腦袋上給了她幾筷子,而爹爹則一拍桌子讓滾回房間閉門思過,罰抄朱家家訓。

飯吃不下去了,她直接回房領罰,宣紙鎮尺一擺,她提筆開始罰抄條條都被她破壞殆盡的朱家家訓,連李大人進了房間也沒停筆。

這點懲罰而已,對於她這個小人而言,無足輕重,如果這樣能讓他解氣些,她被所有人噴,每日領罰也心甘情願。

她筆頭沒停,只拿餘光掃了他一眼,只見他沒有像往日一般迅速躲去凈房換下朝服,反而慢條斯理地從她桌前經過,撿起她脫在床榻邊的繡鞋走到她身邊,單膝跪地,像往日一般要伺候她換鞋。

「下官怎敢勞動李大人伺候。」回到房裏了,還演給誰看,這會兒可沒人看見他忍辱負重,為他出頭。她冷漠地縮回腳,他卻不似往日聽見她冷言冷語就抿唇呆住,反而抓住她的腳不讓她逃開。

被縛在一起的雙手並不方便,他捧着她的腳,不太順暢地脫下她一隻朝靴,再小心翼翼地為她套上繡鞋。她看着他略顯笨拙的動作,不再去阻止他卑微又周到的動作,胸口越加刺痛,捏在手裏的筆桿都快被她折彎了,「李大人,我參奏你,扣你在京為質,你大可直接斥責我,何必這樣拐彎抹角,指桑罵槐?」

「為何要斥責你?」他終於替她換上鞋子,抬眸,心滿意足間朝她勾了勾唇。

「我出爾反爾,我說讓你遠走高飛卻背後捅刀子,我到陛下面前去坑你,我不僅讓你變成了人質,還帶着兵馬去追堵你羞辱你,我……」

真他娘的不是個人……

混賬,多少年沒有哭過了,大丈夫有淚不輕彈,她奉旨當男人,就得像男人樣子,掉眼淚什麼的,她都快忘了是什麼感覺了。她得繃住,眼眶濕濕也就罷了,真在媳婦面前哭出來,她就連最後一絲夫君的臉面也丟光了。

「小八為什麼要這麼做?」

「……」問她為什麼,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妻房,就該與她過一輩子,哪怕互相折磨一輩子。

「小八一向君子之姿,從不強人所難,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君子?她就是對他太君子了,什麼尊重妻室決定,什麼合則來不合則去,都去見鬼吧!從今以後,她就好好當個「霸道渣男」,他哪兒都不準去,只能關在房裏伺候她!

「我在或不在,小八不是無所謂嗎?」

「……」她是無所謂啊!所以,滾開啊,不用跟她說話,也不用理睬她,去睡書房也行,就算他們從此形同陌路,只要他還在一個屋檐下,在她視線里,她就滿足了。

「小八,李大人在問你話,答我。」

她高高在上地俯視着他,咬了咬唇,端起姿態,嘴裏飄出的話卻毫無出息,「……我不能放你走。就算留不住你的心,我也要留住你的人。」

一根繩頭滑過她的眼前,她整個人被一雙綁住的手臂圈住,帶進了一片吵人的胸膛,咚咚心跳聲不知來自耳朵還是腦海,更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朱大人好計策。留住我的人就好了。至於我的心——」

她正想抬頭去看他的眼,眼眉卻被兩片唇貼住,輕輕在她眼皮上緩動,磨癢她的肌膚,「我自己都沒留住。」

「……」

「許是被我不小心弄丟在什麼地方了。煩勞朱大人陪我找找?」

「……李大人……你找錯地方了。」

「沒有找錯,就在這裏。我雙手不便,不如朱大人幫幫我?」

上下微動的雙唇沿着濕潤的眼瞼遊走,途徑耳廓,後頸,最終停在她嘴角邊淺嘗輕動。

「我說過,我的便是小八的,小八自取便是。」

他是故意的,用這樣扭捏的方式告訴她,他不生氣,他在欣喜,欣喜她不惜丟掉君子風度也要把他強留下來,欣喜她不是沒有他也無所謂,更欣喜她願意跟李大人聊些只關風月的小事,他不厭棄她小人很好,願意繼續跟她過日子也很好,甚至還暗示她願意同她閨房之樂也非常好,可她低首看着兩人皆是一身正經官服卻摟在一塊得不正經樣子,不自在地別開臉躲開他曖昧地碰觸,到底是對着李大人,還是穿着官袍的李大人,她沒那麼放得開……

「衣,衣裳……」她揪了揪他身上威嚴肅穆官袍,尷尬道,「脫,脫一下……」

他微頓了動作,睨着她瑰紅的臉龐,抿唇,堅定地道,「不脫。」

她瞪大了眼,不做何撩?她情緒都已經被醞釀好了,這種關鍵時候他拒絕她?

「你不脫是什麼意思?」不是大家各退一步,不再相互折磨,和好繼續湊合過日子嘛!他這麼不合作是幾個意思?

「字面的意思,不脫。」

「我是你夫君,叫你做什麼你就該做什麼,不許頂嘴!脫衣裳,到床榻上去!」她一拍身側的桌子,擺出自己所剩無幾的夫綱,她最蠢的事情就是遵從朱家家訓,學着爹爹哄媳婦!哄什麼媳婦,媳婦就是用來壓的,壓好了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他眼眸漸深微眯,突然一改方才千依百順的小媳婦模樣,欺身而上將她整個人撂翻在椅子上,「不脫衣裳,不去床榻,既然小八不自取,那就由李大人親自給你。」

「你……你!」李大人,你要造反啊!?

反就反了吧,但是——

「至少把繩索鬆開吧?」

「不,綁着。」

「……」

「最好一輩子都綁着……」

她是不是開發出了李大人什麼特殊的奇怪癖好?

「對了,還有一事,我須告知朱大人。」

官袍在身,不去床榻,繩索束縛,她狼狽不堪地被顛倒在桌案上,剛才罰抄的朱家家訓盡數被他掃下桌案,這些事她都忍了,還有何事非要在這緊要關頭同她討論?還用如此官方的稱呼叫喚她?

「準備好當爹吧。」

「啊?!」

兩年後,朱府長房領養過繼一子,小字愛璟,天資聰穎,俊秀端雅,三歲能字五歲能詩,只是遲遲不會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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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傲嬌學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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