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最初的末世

討論了半天未果，林一兩人在裏面也待的悶了。

沒有頭緒，乾脆出去走走，就當了解一下這個暫時的落腳點。

他們是分頭走的，肖楊提議這樣會快一些，林一當然沒意見，她也希望早點結束，不想在這裏耗了。

和這些人鬥嘴，簡直比在外面打喪屍還累。

分開沒多久，她就在難民區附近發現了自己現在最不想見的人。

陸沉搭著腿坐在棚戶區旁邊抽煙，見她來了，點了點頭。

林一走了過去，「你找我？」

陸沉搖頭，又點頭，「準確的來說，我是來堵你的。」

「哦？」林一一挑眉。

陸沉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把煙掐滅了。

林一盯着地上的煙灰，嗤了一聲，「這種時候還能抽上這麼好的煙，真奢侈。」

陸沉笑了兩下，配合道：「可不，這麼貴的煙，放平常我可抽不起。」

林一不置可否，陸沉說：「走吧！有點事找你談。」

「抱歉，我們家不是我做主。」

她很不給面子，陸沉卻也沒放在心裏，「還是談談吧，我們都是為了他好，鬧來鬧去的何必呢？」

陸沉領着她去了一家小飯店，裏面很空，裝飾也很普通。

從外面看起來，就像是一間低矮的農村小平房。

裏面來吃的人不多，卻還依稀有着煙火氣，比外面暖和。

陸沉讓她點菜，林一把菜單推了回去，「要說話就說話，我不搞這個。」

陸沉笑笑，轉身去店老闆那裏點了兩個菜。

末世里的飯館，倒確實少見。

不到片刻，陸沉就走了回來，到桌子旁坐下，給林一倒了杯茶。

末世難得找茶葉，飯館也用不起，說是茶，其實也就是白開水吧。

前兩天的急躁全然不見，現在的陸沉彷彿就是一個紳士，還是一個暖男紳士。

林一好笑的拿一旁的筷子敲了敲茶杯，使其發出幾聲沉悶的響聲。

陸沉一轉頭，就看見她一雙含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林一：「陸長官，肖楊究竟是你什麼人？」

陸沉愣了愣，彷彿沒琢磨透她這話的含義。

林一又道：「不是為了他，你為什麼來勾引我？」

陸沉：「……」

我擦！！！

什麼時候勾引了？

不待陸沉說話，那店老闆卻識時務的上了菜，彷彿沒有看見陸沉陰沉的臉色，只是一個勁的要求他們多吃些。

然而，多吃些？

林一掃了一眼桌上那幾小盤菜，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客套話也就說說，當不得真。

店老闆剛走，陸沉好像是緩了許久，臉色才微微好看了些許。

林一懶懶的夾了兩個菜嘗嘗味道，見他好了，便調笑的問他，「點了這麼多，你不吃？」

「也得我有這個心情。」陸沉見她一言不發的就戳穿自己的偽裝，索性也就如平常一樣。

只是這樣一來，所謂的有事相商，卻又怎麼看怎麼虛偽了。

林一這個性子吧！有時候挺急的，有時候又着實等的急，比如現在。

她不急，但是陸沉急。

沒過了多久，陸沉終於是把最終話題引了出來。

「你離開肖楊，什麼好處我們都可以給你，只要辦得到。」

「終於打開正題了？」林一斜瞅了他一眼。

陸沉「哼！」了一聲，似乎極不願理她。

林一見狀嗤笑，誰求誰？

「演言情小說吶？」

「你……」陸沉氣急了，他這麼鄭重以待的事情，居然被她當玩笑一般隨便開？

林一笑的眉眼彎彎，眸子裏流光一動，頗為醒目。

半晌，她似乎笑過了，終於是靜了下來，換上一張有些冷峻的臉，看着他。

陸沉一怔。

這尼瑪！傳說中的女人變臉，居然是真的啊？

她的手指彎曲，輕輕的在面前，桌上扣了扣，道：「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你給個理由吧！」

「什麼？」陸沉有點傻眼。

「你們一直想讓我離開肖楊，甚至不顧他的感受以及發現的後果。這麼堅持，肯定不僅僅是看不慣我吧？」

陸沉有點沉默，有點糾結。

林一說：「這兩天你跟我打的照面夠多吧？你不了解我？」

她說着，忽然緩緩的搖了搖頭，「除非給我一個足夠讓我心甘情願離開的理由，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會接受。」

陸沉心裏火大，手指摳在桌面上，坑坑窪窪的桌面上，他的五指因用力而顯得發白。

「我……不能說。」

林一懶懶的望着他，翹著兩條腿等下文。

「這個關乎國家機密，我無權告訴你。但是……」

這個「但是」，他似乎糾結了很久，最終才下定決心，道：「但是我可以帶你去科研院，那裏面……會有你要的答案。」

林一聽到「科研院」三個字的時候，就開始熱血沸騰了。

這個條件，對於極度想要找父親的她而言，完全沒有抵抗力。

她有些神色複雜的看了陸沉一眼，陸沉這次贏了，但他沒笑，眼神還有一絲的躲閃。

林一沒有拒絕，中午回去的時候，肖楊已經在房間等她了。

房門開着，林一悄悄的走進去，肖楊正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走的近了，才發現他原來是在拌一些水果。

「稀罕物喲！」林一喲了一聲。

肖楊的聲音轉瞬即至，「給你弄的，來嘗嘗？」

他一邊說着，一邊轉身夾着一塊蘋果塊兒到林一跟前。

林一一張嘴，剛好咬到那雙筷子，咂了咂嘴。

「挺甜的。」

「不甜我該找他去了。」肖楊面不改色的開着冷玩笑。

林一「哼哼」兩聲，又被他喂下幾塊水果。

「我方才了解了一下情況，科研院看守十分嚴格，怕是很難悄悄的混進去。」

林一「哦！」了一聲，沒太在意的樣子。

「他們只給上級的面子，等下午……我去找陸沉……」

他說是找陸沉，但是林一覺得自己他肯定是要找他爸。

「哦。對了，你跟陸沉什麼關係啊？我看他總有話對你說。」

林一忽然停下了吃東西，對着肖楊問道。

肖楊正在弄水果的手一頓，緊接着恢復正常，說：「什麼關係？沒什麼關係，他是肖柏樹的兒子，我不是。」

林一：「……」

那他們，豈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聽出了弦外之音，林一有些愣。

肖楊卻反倒沒在乎的樣子，說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們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麼影響的。」

「那你要找他幫忙？」林一抬起眸子，注視着他。

肖楊輕輕一笑，忽然捏了捏她的鼻子，林一感覺他捏的痒痒的。

肖楊說：「為什麼不？他總歸是欠我的，欠了就該還。」

林一點了點頭，不做聲了。

她其實還想說一句話，但只是想了想，並沒有說出來。

陸沉欠他的，如今，她也欠他的。

兩人匆匆解決完午餐，肖楊要去找陸沉，被林一攔住了。

「再找一找吧！萬一有其他方法呢？這樣把希望寄予在其他人什麼總歸是不好嘛！」

這話倒是林一的風格，於是肖楊答應了，於是肖楊怕她跟着他出事，兩人分開走。

只是，後來的事，誰都沒有想到罷了！

林一跟陸沉進入科研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進去很輕鬆，林一步伐邁的挺穩，穩，而急。

陸沉在她旁邊，林一就跟他搭話。

「你們這臨時的科研院搞得還可以啊。」

「搞研究的地方，自然不能太隨便。」陸沉隨口跟了一句。

沒走多遠，又看見許多科學家模樣的人在裏面走來走去，林一忽然就怔了一下，盯着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一個看起來有些蒼老的男人，兩鬢已有不少白髮，看起來竟顯得蒼老。

林一的聲音忽然有點啞，「陸長官可是知道，這裏面有我的親人？」

陸沉默不作聲，點點頭。

林一更是壓低了聲音，「那你是像利用這個逼我走？」

陸沉沉默了片刻，搖搖頭，說：「不是逼你走，你跟林教授聊一聊，我相信，你就會明白的。」

陸沉走了，林一別過頭去，發現林天橋正在前方微笑的看着她。

沒有任何徵兆的，林一的眼睛就酸了。

父母養育之恩，她愧疚難當，自然永遠不會忘，反而讓它被時間勾勒的愈發純粹。

林天橋帶着林一去了一件密室，給她倒了杯水。

林一坐在那裏沒動，只是肩膀微微的有點抖。

「沒想到啊！我們父女、我們父女還能有今天……」

林天橋很感慨，林一瞬間眼睛就濕了，卻是緊抿著唇，一句話都不能說。

「一一，爸想你，爸做夢都想再見見你，可是、可是……唉！你不來這裏多好。」

「爸……」林一喊了一聲。

林天橋對着她揮了揮手，嘆了口氣，說道：「也罷，爸都這個年紀了，陪着你，總也不孤單的……總不能、總不能一直害了整個地球的活人。」

「爸！」林一震驚了，她不明白，陸沉說有話跟她說，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爸，他們逼你了？他們讓你怎麼樣？你不要怕……」

林天橋只搖著頭不說話，林一卻當時陸沉要挾他，真真是氣急了。

林天橋看着林一心急的樣子，卻忽然對着她跪了下來，嚇得林一趕緊扶着他。

「爸！你這是幹嗎？」

林天橋囁嚅著嘴唇，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爸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

「你……」林一氣急，忽然又感覺到了濃濃的疑惑，讓她心裏愈發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林一的額間出現細密的汗珠。

科研院外，肖楊正以非一般的速度快速的像研究院衝來。

好不容易到門口了，卻發現陸沉攔在那裏。

「讓開！」肖楊面目猙獰，第一次再也不復他的冷漠態度。

研究院的大火將整個地域都燃燒的通紅，火光衝天而起。

「肖楊你冷靜……」

「我冷靜不了！」肖楊的額頭青筋暴起，他一把揮開陸沉就往裏沖。

陸沉不敢攔，在後面，他甚至能看見肖楊衣裳被火烤焦的翻起的卷。

他衝到研究院大門前，那裏正被無數火舌舔舐，進去，九死一生。

肖楊停下了。

陸沉有點驚喜，他忽然留下了一句話，「她若是死了，我就讓這個世界為她陪葬！」

陸沉一怔，肖楊就閃了進去。

科研院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中途有人進去搜尋肖楊的身影，無一生還。

林一感覺自己的頭暈暈乎乎的，彷彿在天上飄一樣，還有人在跟她說話，聲音很熟悉。

「一一，爸也不想讓你死，但咱們不能太自私。」

「你的病毒母體攜帶如果繼續傳播下去，這整個世界……將會變成一片地獄。」

「是爸錯了，她耗費這麼多年部的一個局，真是敗於我們林家啊……」

「一一，對不起！」

對不起？她不想聽，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心底在渴望一個身影，不過知道意識完全模糊，她也沒有再見到那個人……

「六十八號實驗體失敗，正在啟動第六十九號實驗體。」

冰冷的點子音緊接着讀出一段數據，林一就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回來了，只是四周冰冰涼涼的。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是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個類似膠囊的物品裏面，周身還充斥着許多液體，連接着一些電子設備。

她想動一動身子，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這時，一個帶着眼鏡的男人從另外一旁走過來，看了看林一，和她四目相對，然後轉過身去。

「六十八號實驗體也處理掉？」

「堅持了挺久，不過照樣是個失敗品，處理掉。」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林一就感覺自己所在的膠囊在被什麼東西推著慢慢的朝另一處移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很多熟人，謝家明，李強，陸寧，還有好多好多人，他們都在沉睡着。

林一無聲的笑了笑，看來，那不過是一個虛擬的世界。

只是，劃過那一排區域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

六十九號，六十九號……

「不好，六十九號居然啟動了自毀程序。」

「什麼？這怎麼可能？快、快阻止他！」

「阻止不了了，他的怨念太強，腦電波強度遠遠超過了我們可以控制的範圍。這……不好！他要把葯皿里的液體帶出來了……」

說完這一句，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林一感覺腦子鈍鈍的，液體，就是這種液體？

忽然之間，她又聽見了幾聲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葯皿，除了她的那一個，都在碎。

大片大片的透明液體噴灑在地面上，轉眼間淹沒了地上躺屍的兩人。

林一卻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可是不對……空氣？

林一獃獃的往上看，液體已經包圍了這一層，開始洶湧的流到下面去，流到馬路上……

街上的行人不明白，有的還好奇的捧起來看看，有的小孩子還在水裏面玩水。

六十九號，六十九號是……

「六十九號肖楊，符合要求。進化液發生意外。末世、末世即將來臨……」

冰冷的機器聲，凍結了林一的思想，大地在靜止。

原來，她死了也未能結束，呵呵！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