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番外 錯過

101.番外 錯過

「師傅師傅,這是太極殿的那個灑掃宮女讓我給您的。您瞅瞅這綉工,可不比針線局的差。」

小蟬子在梁瑾承身邊已經五六年了,剛進宮的時候不受待見,一門心思往上爬,卻總是找不到門路。太醫院整修的時候,司禮監派了一批宦官過來,小蟬子就在其中。

那時候梁瑾承還只是個普通的太醫,閑散地守着那一整面牆的中藥抽屜,避免抬運的時候有些葯相剋,那些宦官不認識胡亂弄錯了。他發現小蟬子很是認真地比對抽屜上寫的名字,不時還抓把藥材放到鼻子底下聞,梁瑾承就來了興緻。

——小的舅舅以前是開藥鋪子的,小的小時候跟着認了幾味。

——小的念過四年書,家鄉鬧災荒,實在是待不了了,我不進宮就得我弟弟進宮。

——大人說真的嗎,小的要是把這一整面牆的藥材記下了,大人就留我在身邊?

於是太醫院整修完,小蟬子就到了梁瑾承身邊當了隨身太監。

梁瑾承坐在圈椅里端著茶盞吹浮葉沫子,掃了眼小蟬子獻寶一樣呈上來的香囊,嘴角癟了癟,「又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小蟬子嘿嘿地笑:「那宮女和我是老鄉,能幫襯一把就幫襯一把不是。」

梁瑾承揶揄他,「哪兒都是你老鄉,你老家夠多的啊。」

「這個是真老鄉。」小蟬子往前面湊了湊,「師傅瞧這針線,這鹿繡的,跟活的似的。」

梁瑾承沒再落眼,只是將手裏的茶盞放到了一邊,歪著身子琢磨起來,「太極殿的灑掃宮女?那個白白凈凈,身量瘦高的那個?」

小蟬子回憶了一下,猛點頭,「對對對,模樣頂出挑的那個。」

「我怎麼聽着那宮女的口音是京片子啊?」

「京片子?」小蟬子這回使勁地回憶了一下,不由哦了一聲,「師傅說的是那個宮女啊……那確實是京片子,京郊的。小的說的不是那個,是旁邊那個。」

梁瑾承皺了皺眉,「那個那個的,都讓你繞暈了。有名字沒有?」

小蟬子忙道:「有,哪兒能沒名字啊。叫洛芙。就是家裏吧遭了事兒,她爹是之前抄家的那個鹽使司的都轉運使裴大人,貪得太多,犯了事的都問斬了,歲數小的,男的發配,女的充進宮。可是扒拉來扒拉去,橫豎就她一人撿了條命。不過到底是大家小姐,吟詩作對,音律女紅都拿得出手……」

眼瞅著梁瑾承臉色不對,小蟬子吞了下口水,聲音小了幾分,「師傅,您在後宮那些宮女裏頭可是香餑餑,上趕着往前湊的多如過江之鯽,我這兒是給您篩選些個好的……」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樣兒的?」

小蟬子愣了會兒,瞧著不像是反問,而是問話,他就認真地琢磨開。是啊,師傅喜歡什麼樣兒的?之前那幾個宮女環肥燕瘦,實在也瞧不出個什麼標準來。長得倒是都很標緻,但也是各有所長所短。

「師傅喜歡新鮮的吶。」他抖了個機靈,「這個洛芙,跟宮裏那些俗套的宮女可是不一樣。」

梁瑾承挑挑眉眼,俊朗的五官被窗稜子上氤氳的光線照得愈發拓朗。

他哼笑一聲,道:「有句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我沾了這個洛芙,怎麼沾她旁邊那個?我瞧著那倆人很是要好。」

「這……師傅是瞧上那個蘇可了?」

蘇可?

恩,是個好名字。

……

「聽說開了春兒你就調去賢老嬤嬤那裏了?」

蘇可抓着手裏的抹布,頭低得不能再低,支吾一聲,「回大人,奴婢得趙公公提攜,被分派去了壽安宮。」

梁瑾承盯着蘇可低垂的脖頸,捻着手指笑道:「那倒是好了,我剛得了皇上的旨意,往後看顧著賢老嬤嬤的平安脈。咱們往後倒有機會見。」

蘇可聞言抬起頭來,但宮裏規矩使然,擦著廊柱時碰上太醫,怎麼着也要迴避。躲是沒躲開,被叫住了問話,竟說起這不着邊際的話。她有些懵,對上目光后急忙又閃開。

「我們這些小宮女,還是能不見就不見大人的好。」

見太醫總是沒好事的,誰想沒事兒身上有病有災的呢。

梁瑾承品咂著話中意味,雙手負到了身後,「還為了之前那兩回的事?」

蘇可肩膀縮了一下,「什麼事?奴婢不記得了。」

「頭回確是我孟浪,本意也不是那樣的,實在是盛情難卻。二回……」梁瑾承的手不自然地蹭蹭鼻子,「二回真是誤會,你不能光瞧見個影兒就以為是……瞅瞅你當時看我那眼神,也忒厲害了些。」

蘇可知道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咬着嘴唇停了半晌,猛一抬頭,卻掃到了梁瑾承的下巴磕。

話頓時吞回了肚裏,「大人您剛才是……」

「哦,瞧你衣領子上好像有隻飛蟲。」梁瑾承撒起謊來面不改色,身子復又站直,鼻間卻依然回蕩著剛才頭頂上一股淡淡的皂莢香。

有隻飛蟲,不說用手抓,卻把頭湊過來。蘇可的目光變得狐疑起來,身子不由往後退。

「大人還有事么,沒事奴婢告退了。還有不少廊柱要擦的。」

「你這還是沒放下芥蒂呀。之前瞧見我不是都笑得挺開心的么,讓你撞上兩回,瞅你現在對我這態度。你說說,還要怎樣才能讓你不這麼縮手縮腳的?要不我現在挨個跟那些人說清楚了,就說我心裏有人了,往後還是別兜搭我了,免得出事又被瞧見。瞧見了事小,不待見事大。怎樣?你要是抹不開嘴,點個頭也行,我這就立刻着手去辦。」

蘇可更懵了,「辦什麼?」

梁瑾承看着她微撐的杏眼,離得近,都能瞧見黑色的瞳仁里映着他自己的模樣。躍躍欲試的,期待的,更甚者,迫不及待的。

辦什麼?辦你啊。

可能是目光太過灼灼,蘇可汗毛倒豎,抓在手裏的抹布擰成了一條,手心裏都是水。

「前兒有賢妃娘娘身邊服侍的掌事許配給了御前侍衛。憑大人在賢妃娘娘跟前的地位,求個恩典不是難事。大人若是瞧上誰了,大可以走明場,何必搞那些、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宮女失了身子是大事,要被杖責的。大人撩撥一個又一個,就是把她們往火坑裏推。什麼深仇大恨吶,至於這樣。」

聽了開頭,梁瑾承的心裏小小的撞擊了一下。在極短的時間裏,他很是考慮了一下這件事的可行難度,發現確實不是難事。至於值不值得,家裏也有幾個,添上這一個也不多。倒是少了的話,反失了些什麼。

可她後面的話,真是讓他下不來台啊。

「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我幾時把她們往火坑裏推了,你瞧見個影兒就扯出這麼多,簡直就是管中窺豹。再者說,她們自己要貼上來的……」後面的話生生讓梁瑾承止住了。

這再說下去就有些越描越黑了。

蘇可盯着他大紅朝服的下擺,那麼刺眼的顏色,讓她狠狠剜了一眼。「奴婢沒見過豹子,也不知道豹子上有些什麼花紋。奴婢只知道行端影正,不想別人說是非。奴婢的好姊妹心中有大人,大人若有意,求了恩典來。若是模稜兩可,還望大人高抬貴手。」

蘇可說完就攥著抹布疾步而去,梁瑾承站在廊下,說氣又氣不起來,只剩下滿肚滿腸的憋悶,扶著廊柱乾瞪眼。

沒多會兒小蟬子湊上前來,遠遠瞧個囫圇大概,以為是得手了的,不想湊過來一瞧梁瑾承的面容,趕緊老老實實站在一邊。

「你說說,怎麼就那麼寸,讓她瞧見了呢?」

小蟬子憶起那兩回的事,暗地裏做了個鬼臉,心想這才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呢。跟那麼多宮女眉來眼去的,總有些個不瞎的,心裏明白的,知道不該往裏面陷。趕上這個明眸皓齒,還被逮住了兩回,人家要是願意了,才是活見鬼了呢。

這才是真的女中豪傑,全然不吃您那一套。

「估計是一時沒想明白,或者是矜持,女子不都這樣么。再說了,洛芙跟她很是要好,這三天兩頭送東西過來,她也是知道的。礙著洛芙,她也不好跟師傅怎麼的。來日方長,師傅,來日方長。」

梁瑾承生了一肚子悶氣,吐不出咽不下。倒是「來日方長」四個字,讓他稍微痛快了些。

……

梁瑾承的手懸在蘇可的肩膀上方,想了又想,還是沒有落下來。

只是言語間愈發溫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洛芙的事你不要再介懷了。你說的對,你們就是這深宮內苑裡的螻蟻,碾死你們易如反掌。她先走一步,也是脫離了這苦海,早登極樂去了。你得看開。倒是你,再這樣下去,只怕要跟着她一塊去了。若是……」

他將脈枕放到一邊,覷着她神色,「若是你想離宮,我幫你想辦法。」

蘇可軟趴趴倚在桌角上,神色懨懨,眼睛紅腫。她朝梁瑾承看過去,目光中多是厭惡。彷彿無處發泄的惱意恨意都有了目標,不管不顧的把他當做了箭靶子。

「大人嘴裏說出來的早登極樂,真是風涼話都重若千斤。恕奴婢心眼兒小,看不開。這苦海沒邊沒岸的,奴婢且有的游呢,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橫豎大人也從沒將洛芙放在眼裏過,她死了大人一點也不覺得怎樣,奴婢可沒那麼冷心寡意。大人請回吧,既是來給賢老嬤嬤請平安脈的,就該盡職盡責。奴婢沒那麼大造化,不敢勞大人醫治。」

梁瑾承氣急敗壞起來,「怎麼還和你說不通了呢,以前沒瞧着你這麼冥頑不靈啊。」

「大人眼拙,多喝些菊花茶吧。」

「你這人,真是,拿話頂我上癮是不是?」

「奴婢沒這個膽量。」

瞧蘇可這麼不待見他,他也失了興緻,負氣搖頭,作勢要走,「行,不想見我我就下回再來。我還不信你這倔脾氣就沒有軟的時候。我可走了啊,我真走了!」

蘇可別過頭去,蒼白的臉上脂粉未施,透著一股子凋零的美。

梁瑾承咬緊了腮幫子,用力地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之後倒一直沒見着,每次來請平安脈,賢老嬤嬤身邊都是新添上來的那個宮女。問了句蘇可,賢老嬤嬤臉上也是淡淡的,不是領東西去了,就是侍弄花草去了。總之就是不在身邊。

等梁瑾承再見到蘇可的時候,蘇可已經進了尚宮局,當上了司簿司的女史。

「呦,幾日不見,不拿抹布,改拿筆杆子了。」

蘇可眉眼清冷,「我能有此造化,都是托洛芙的福,沒她教我認字,我還擦我的廊柱呢。」

梁瑾承聽出話音兒,知道蘇可這是還不待見他。可他也不明白了,橫豎為了她,他也沒去招惹過洛芙,怎麼這個坎還過不去了。難道非要他感念著洛芙,她就心滿意足了?這是個什麼邏輯。旁的女子都恨不得心儀的男子眼裏心裏都只有自己,她倒好,非要把他往外推。

「其實我本意倒不希望你進尚宮局,往後見面就不容易了。」梁瑾承說得情意繾綣。

蘇可剜他一眼,沿着夾道往承乾宮去了。

梁瑾承看着她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從假山後面走出來,身體里撓心撓肺的,望天嘆了口氣。

……

「這怎麼說的,怎麼還當上司言了,這是要在尚宮局紮根了不成?」

得知了蘇可的消息,梁瑾承抓藥的手一抖,銅秤里的黃芷嘩啦啦掉到了地上。

小蟬子趕忙上前來收拾,弓著腰將梁瑾承讓到一邊的圈椅里坐下,還恭敬地上了茶,「蘇司言人緣好,辦事穩重,尚宮嬤嬤特喜歡她,一有了空缺,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師傅彆氣,這也是好事啊。正六品呢,跟師傅不是更般配。」

「是啊,我一個正六品的太醫院院判,她一個正六品的司言,可不般配么,都平起平坐了。」梁瑾承氣得磨牙,「往後更不待見我了。」

小蟬子捂著嘴直樂,心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師傅這可憋了有些時候了,一心撲在這個蘇可身上,居然到現在還沒得手。這讓那些春心錯付的宮女們心裏可怎麼想。

……

「聽說娘娘要放一批宮女出宮?」

「怎麼,你又瞧上誰了?本宮還當你近來收斂了,沒想你在這裏等著本宮。」

「瞧娘娘說的話,我這是眼瞧著令航就快回朝了,這一回來就得張羅他的婚事,橫豎我不能讓他搶先了不是。」

貴妃放下手中的撥浪鼓,示意身邊的嬤嬤將九皇子抱走。

這才轉過頭看着梁瑾承,嘴角微微上翹,「你這真是變了性子了,和本宮說說,看上誰了?你父母去得早,你在我這裏和令航是一樣的。你能起了結婚的心思,本宮是一百個高興的。晃晃悠悠你也而立之年了,既然有了意中人,就趕緊地結婚生子,延續梁家的香火,也告慰你父母在天之靈。只是,你瞧上的是宮女?」

梁瑾承眨了眨眼,一邊笑着,一邊搬著杌子湊到貴妃身邊去,「要是別人我也不來麻煩娘娘了,實不相瞞,我瞧上了蘇司言。」

貴妃一愣,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愣了一會子,語重心長嘆了口氣,「你來晚了,已經有人求了我。過不了兩天她就會被免職。凡是沒有品級,又年滿二十二歲的都要出宮。她在其列,必會被遣出。」

梁瑾承一聽就急了,「誰啊?手這麼快。我天天盯着,沒瞧著別人起心思啊。」

貴妃看他跳腳,皺着眉頭白他一眼,「瞧你這樣子,好歹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是她自己來求的,她想出宮,我便順了她的心意。」

「哦,是這樣啊。」一陣急一陣喜,梁瑾承轉變得頗為遊刃有餘。

貴妃不由思忖,蘇可不肯跟了皇上,莫非是早已和梁瑾承情投意合?那出宮的事怎麼沒同他說起,還至於他親自來承乾宮討恩典。莫非……

是想給梁瑾承一個驚喜?

「蘇可是我身邊非常得力的,讓她出宮我着實捨不得。既然你們倆有意,往後出了宮就好好過日子吧。婚期訂下了,我給她貼妝。」

梁瑾承趕忙揖手,「那臣弟就謝過娘娘了。」

梁瑾承走後,貴妃歪在迎枕上,神色間似笑非笑,「模樣出挑,辦事利落,為人也機敏,倒是配得上瑾承。」說着又是一樂,「難怪瑾承轉了性子,原是有人降服了他。」

……

蘇可捏著碗邊放到梁瑾承面前,臉孔板的像黑面煞,「你天天吃,不膩嗎?」

「這湯頭鮮香,餛飩皮薄餡嫩,讓我吃一輩子都吃得。」梁瑾承吃得歡,一口一個,也不耽誤說話。偶然間燙到了,呼呼兩口氣,仍舊狼吞虎咽。

蘇可瞧著不由抿嘴。

再好吃的東西,連吃半個月也要膩的,這吃沒夠的樣子,裝得讓她瞧著都累。

「我府邸正整修呢,把正房的小廚房擴了兩間屋。往後你天天給我做餛飩,我說吃一輩子就吃一輩子。」

蘇可臉色微青,「大人,你再這樣,我只能收了攤子躲得遠遠的。」

梁瑾承放下手裏的湯勺,朝着蘇可嘖了一聲,「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信我?聘禮我都準備好了,只要你點頭,明日我就派人去你家提親。蘇可,我是真心對你的,你怎麼就不信呢?我以前是不好,可我改過自新了啊,你不能凡事都一棒子打死,得給我翻身的機會。」

蘇可冷眉冷眼地哼聲,「鹹魚翻身,也還是一條鹹魚。」

蘇可覺得,自己沒有說「狗改不了吃屎」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梁瑾承嘶了口氣,「你信不信明兒我就扮成惡霸,把你直接扛我府里去?怎麼還跟你說不通了,這倔脾氣真是一直都沒改。我是縱着你,你也不能老讓我熱臉貼冷屁股,這不厚道,簡直有違天理。」

蘇可覺得和梁瑾承周旋真是累,他能扯一堆有的沒的,然後還冠冕堂皇地給你扣一個大帽子。

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蘇可早已動了心思,只是一直沒下定決心。

生意不好,除了梁瑾承是常客,掙得三瓜倆棗連給真的惡霸交保護費都不夠。京城已是不好混了,太多遣出來的太監宮女,她這種小本生意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而且,除了餛飩她也不會做別的。就是餛飩,也還是花了錢跟人現學的。

蘇可夜裏攥著凝香給她寄來的信和銀票,一夜無眠,轉天便去了路引官那裏。

梁瑾承瞧著蘇可兩天都沒有出攤,心裏泛起了嘀咕,可是宮裏賢老嬤嬤病了,他得盯着,也是走不開。等好容易都忙完了,蘇可卻早已不知蹤影。他親自去了蘇家,一家老小對他上下三路地打量,讓他莫名不爽,問了蘇可的去向,卻也只得一個「南下」。

她還真是躲了,躲得遠遠的。

有緣無分,說的是不是就是他這樣的?至於嗎,還真走了。

……

「師傅,這侯爺也不知怎麼了,一個下人,怎麼還勞煩師傅親自過去醫看?」小蟬子背着藥箱,跟着梁瑾承一路從荷風齋往東角門走,「聽說就只是崴了腳。」

梁瑾承閑庭信步,望着天慢悠悠道:「人家的事你別插嘴,焉知不是他給推下台階的?打他從南邊回來,老夫人往他身邊送多少人了。擱誰也得急。他那暴脾氣一上來,失手推搡一下,沒傷筋斷骨就不錯了。」

「唉,要是早知道侯爺也去南邊,應該讓侯爺幫着找找蘇司言的。」小蟬子嘆了口氣。

梁瑾承停下步子,回身瞪了他一眼,「又招我是不是?我這好不容易不念想了,你還一遍遍提。我就是倒霉,碰上一個死倔的還不行,還要有你這麼個碎嘴的在身邊。」

小蟬子皺着臉不言語,心想他什麼時候碎嘴了,一直念叨的不是您自個兒嗎,還混賴上他了。

這邊廂各想各的,一路走到了福家的小院去。丫頭領着他們到西廂去,剛到門口,屋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梁瑾承一愣,小蟬子卻哎呦了一聲,興奮得什麼似的,上手就去抓梁瑾承的袖子。

「是,是……」

「我知道。我不聾。」

梁瑾承用手搓了把臉,大口的呼著氣,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原來她一直在這裏的,大隱隱於市,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蘇可,蘇可,情網恢恢,這回可逃不掉了吧。

……

……

「新娘子呢,眼瞅著侯爺的花轎就要到了,怎麼新娘子還不見了?」史夫人兼著媒人,大小事都幫着張羅。

說這話時的語氣很不好,倒不為別的,而是剛剛和蘇可的爹娘兄嫂置了氣。幾個孩子沒見過世面也就罷了,怎生大人也跟着這麼沒五沒六的。好歹蘇可現在也是梁家的人,出嫁了,把親爹娘接過來送一送,那是給臉面。也沒見着進來就要這個要那個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史夫人面上不快,可是大喜日子,她也不好怎麼着,忙着派人去找。

不多會兒下人來報,說蘇可在梁氏祠堂呢。

一碗鮮香味美的餛飩,從和面到調餡,包好了再下鍋,每一個步驟都是蘇可穿着大紅嫁衣親自動手的。盛好了放在白瓷青花紋的蓋碗裏,小蟬子在一旁要接手,蘇可搖搖頭,端著一路去了祠堂。

「師傅走的時候我就想來,可是宮裏九皇子身子不好,我跟着閔太醫一直守在承乾宮裏。師傅出殯的時候,我站在路邊送了一程。如今姑小姐要出嫁了,我是裝病請了假出來的。姑小姐,師傅心心念著姑小姐,雖說最後還是沒緣分,但小的求姑小姐,記着師傅的一片情。」

蘇可將餛飩放到供桌上,親手點了香,對着擺在一起的兩個牌位磕了頭。

「大哥,我出嫁了……」

淚水打濕蒲團,這錯過的感情飄散在徐徐裊裊的線香煙霧裏。

身邊突然閃過大紅的袍子,蘇可抬起頭來,邵令航跪在她旁邊,握着她的手,抬頭對牌位說:「瑾承,我將蘇可接走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

微風和煦,鞭炮鑼鼓。蘇可帶着供桌上的紅蘋果,披上蓋頭,從祠堂走向了她的新生活。

——梁瑾承,謝謝你,喜歡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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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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