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番外（15）

「你怎麼可能知道我是要使用氣體？你在詐我。宋致，你在拿自己和這麼多位董事的性命賭博。」

「你故意給連文勝戴上了模擬人皮面具，以為我們就會認不出他來，只是如果我告訴你，他來到島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呢？我的記憶力很好，只要被我見過一次的人，他走路的姿態，細小的習慣性動作，會永遠被我記在腦海里。連文勝有個小習慣，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就是當他緊張的時候，他就會下意識搓自己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昨天在機場相見，你特地帶着易容之後的他來到我的面前寒暄，就是想試試看有沒有人會認出連文勝。當連文勝站在離我不到兩米的位置，他很緊張，於是他做了那個習慣性的動作。我沒有揭穿，並不代表我不知道。所以我派了人釘牢了假扮成你助理的連文勝。」

宋致一層一層揭開孔凌雲的計劃，令孔凌雲的眼睛顫抖了起來。

宋致拿起了投影儀的控制器，輕輕摁了一下，投影儀的畫面更替，出現的是連文勝惶恐無比抱頭坐在地上的畫面，而不遠處墨夜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一臉欠抽的笑容看着連文勝。

他的笑容如同黑洞，那種絕美是超越性別的誘惑力，彷彿要將注視者的呼吸都帶走，而連文勝卻連看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周御能想像的到，墨夜已經給了連文勝一場畢生難忘的「體驗」。

「這個投放氣體的裝置是連文勝設計的吧？你讓他和你的屬下潛入了會議室的排氣通道，但很可惜，我的人早就在那裏等待了。」

這就是宋致沒有讓墨夜跟着周御一起進入會議室的原因。

「孔凌雲，你可以把面罩摘下來了。會議室里溫度高。」宋致的聲音中難得帶着一絲揶揄。

而之前那些口口聲聲要跟隨孔凌雲的董事們無比尷尬起來。

「你的人只有兩個，但我有這麼多人，你以為你們逃得掉嗎！」

孔凌雲怎麼可能放棄，他揮了揮手，那群保全人員正要將槍口對向宋致，身後的宋凜忽然將宋致的椅背摁倒，宋致連表情都沒有變過，雙手輕鬆地交疊在膝蓋上，任憑自己的身體隨着椅背倒下，他的雙眼正好與宋凜四目相對，淡然一笑。

而宋凜的另一隻手則撐在宋致的椅背旁邊，上半身籠罩在宋致的身上。

子彈幾乎貼著宋凜的背脊飛過。

董事們紛紛抱頭蹲了下來。

周御卻一躍而起，腳尖踩在會議桌的邊緣，騰空而起，趁着他們更替彈夾短短兩秒的時間便沖入了孔凌雲的保鏢之中。

彷彿一道黑色閃電，令人措手不及。

他們還沒有舉起槍，周御利落地用手肘壓碎了一個保鏢的肩骨，接着抬腿膝蓋頂住另一個保鏢的腹部，接着轉身擰斷了對方的手臂。

眼看着其他人就要開槍，周御抬高其中一人的槍口，擦過周御的肩膀打中另一個人，接着一個背摔，砸中另外兩人。

時間差的掌握比電腦還精準，看起來每一個瞬間都是千鈞一髮，實則有驚無險。

孔凌雲僵在那裏，而那些低下頭躲避子彈的董事們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倒下一片的保鏢。

而周御背脊挺直地站在孔凌雲的面前，槍口穩穩地對準了孔凌雲的腦袋。

「你……這不可能！你果然……」

這時候宋凜扣住椅背，將宋致的座椅扶了起來。

「孔先生，我想你的表演到此為止了。」

「宋致，你以為自己真的能停止這一切嗎？人的貪慾是無窮的。一旦有了開始就沒有結束！」孔凌雲毫不在乎周御指向自己的槍，手伸進口袋裏摁下了什麼。

周御是有能力阻止他的，但是腦海中卻響起了宋致的提醒聲：不用阻止他。

「你幹了什麼！」古德溫澤高喊道。

「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所研究出來的武器！你們會後悔沒有選擇我！」

就在這個時候，通風管中隱隱傳來嗑啦嗑啦的聲音。

對於這個聲音，周御熟悉無比，是羅德狼蛛爬行而來的聲音。

周御看向宋致，很明顯宋致早就看透了孔凌雲，既然他能安排墨夜守株待兔抓住了連文勝，從而引誘孔凌雲在眾多董事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為什麼不阻止他釋放羅德狼蛛？

難道宋致已經準備好了對付羅德狼蛛的武器了嗎？

幾秒鐘之後，就看見一大群蜘蛛從通風口中鑽了出來，迅速遍佈整個天花板，向著四面八方蔓延而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樣將羅德狼蛛帶到島上來的嗎？明明你早就檢查過了我們所有人的飛機？」孔凌雲露出得意的笑容，「因為這些蜘蛛從很早開始就生活在這座島上了！這座島是我送給它們的禮物！」

「哦……老天！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不要靠近我們！走開！」

眼看着蜘蛛向著他們迅速接近，董事們越靠越緊，就像一座孤島即將被淹沒。

剛才還在慶幸劫後餘生的他們卻發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位董事已經捂住胸口倒了下去，慌亂地想要從口袋裏把葯取出來。

宋致從口袋中取出了白色的手套，不緊不慢地戴上。

一隻羅德狼蛛從他的頭頂跳落下來，被他穩穩握在了手中，輕輕一甩，扔向孔凌雲的方向。

孔凌雲下意識向後一退，蜘蛛正好掉落在他的膝蓋上，順着他的腿向上爬去，他伸出手，將這隻蜘蛛抓起，拖在掌心裏。

「你以為它們會傷害我嗎？不會的。從最開始創造它們的時候，我就將自己的基因片段也植入它們的體內，對於它們來說，我就是它們的同類。但你們就不同了。它們會慢慢進入你們的身體里，吸干你們的內臟！」

「你是說我們會像譚教授一樣死去嗎？」宋致反問。

「快想辦法！宋致！只要解決了這些蜘蛛，我們會一直支持你擔任巨力集團的主席！我們會支持你的所有決定！包括終止尼伯龍根的探索計劃！」

古德溫澤的話說完，其他董事紛紛響應。

在他們看來能解決孔凌雲這個瘋子比什麼都重要！

宋致揚了揚手指，身後的宋凜取出了配槍，沿着宋致的肩膀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瞄準了孔凌雲。

「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孔凌雲笑了。

那抹冷笑里讓周御感到無比的熟悉，讓他想到了艾薩克·伊頓。

「你擋住我的目標了，周御。」宋凜的聲音響起。

周御知道這一發子彈一旦射出去將不止是死亡那麼簡單。

但每個人都要為他們所作的選擇付出代價，孔凌雲也是。

周御側開了自己的身體，子彈準確地射入了孔凌雲的腹部。

「唔……」孔凌雲睜大了眼睛看着宋致，他沒有想到宋凜這一槍竟然沒有直接要自己的命。

「你是不是認為就算你死了，這些蜘蛛也能要我們的命？畢竟會議室已經被你封閉，我們出不去。整間會議室遍佈消防系統，我們甚至不能用火燒這些蜘蛛，因為一旦起火，滅火系統就會啟動。但比起你的基因，還有其他的基因對這些蜘蛛來說更有誘惑力。」

血液從孔凌雲捂住傷口的指縫之間滲出，這些羅德狼蛛的外殼齊齊發出了嗡鳴聲，整個會議室彷彿也跟着顫動起來。

不習慣這樣聲音的董事們抬起手來死死捂住耳朵，腦袋彷彿要炸裂開一般的難受。

而孔凌雲的心中湧起一抹不祥的預感，強烈的恐懼湧上他的心頭。

「子彈裏面有什麼？有什麼！」

「羅德銀蛛的性激素。你所培育出來的這些羅德狼蛛是抵抗不了給予它們最強大基因的尼伯龍根羅德銀蛛的性激素的。它讓它們發瘋。」

宋致的話剛說完，他身後的宋凜便抬手擋在了他的眼前。

這些羅德狼蛛瘋狂地撲向孔凌雲，從他的傷口鑽進他的身體，片刻不到的時間裏，他整個人就被這群蜘蛛所覆蓋。

孔凌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來，充斥着整個空間。

那些董事們完全看傻了眼，肩膀顫抖著，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場面比恐怖片還要殘忍。

剛才那個患有心臟病的董事直接昏了過去。

而古德溫澤完全呆傻了。

「這就是我選擇這座島嶼召開董事會的原因。」宋致的聲音在周御的腦海中響起。

原來這一切都是宋致預先安排好的。

無論是讓孔凌雲的真面目暴露還是最後他被羅德狼蛛所吞沒，這都是給董事最大的警示。

「羅德銀蛛並不是尼伯龍根最恐怖的生物。」

宋致側過臉去看向古德溫澤。

「這種生物在S級生物面前不值一提。S級生物的破壞力是它的成百上千倍，以及S級生物的智慧遠遠超過人類，他們能夠輕易地學會人類所有引以為傲的艱深科學。我們越是接近這種生物，就意味着被征服甚至被奴役。你現在已經站在頂端了，古德溫澤先生。你確定，你還想要靠得更近嗎？」宋致問。

這時候宋致的直升機已經來到了會議室的玻璃窗外，他的人用焊槍將鋼化玻璃割開，將董事們帶離這間會議室。

坐在直升機里，古德溫澤始終不發一言，孔凌雲最後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宋致，那將會是他和其他董事們的結局。

「你說的沒錯……我們現在已經站在頂端了……不需要冒險……」

「我把您的回答當做是對我的認同。」

古德溫澤閉上了眼睛：「我累了，宋先生，讓我休息一下……好好休息一下……」

而宋致的專業團隊開始在島上清理羅德狼蛛。

一周之後，巨力集團的半年董事會在某個國際大都市的奢侈級酒店頂樓召開，宋致再度連任主席，並且向眾多董事們發佈了接下來三年的發展計劃，贏得了董事們的一致認可。

巨力集團的股價穩步攀升。

這天夜晚，宋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這裏遠離市區，抬頭還能看見漫天星斗。

他坐在椅子上，聽見身後傳來宋凜的腳步聲，對方的手中握著一支紅酒。

只是就在他快要走到宋致身後的時候，宋致的椅背忽然向後仰去，就在即將完全摔在地面上的時候，宋凜驀地到來，撐住了他的椅背。

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宋致的雙眼。

沒有冰冷的嘲諷和步步為營的嚴謹，反而顯得溫潤而柔和。

就像悄無聲息漫延整個世界的細流，被淹沒的時候也甘之如飴。

「我知道那個時候你想要吻我。」

宋致開口道。

宋凜看着宋致的眼睛，第一次緊張到動彈不得。

「你現在可以吻我了。」

肩膀輕顫，心臟像是要炸裂開一般，宋凜低下頭來吻在了宋致的唇上。

夜色也跟着繾綣了起來。

耳邊是海浪陣陣，周御揣著口袋走在沙灘上，而墨夜則跟在他的身邊。

月光如同最為輕柔的紗幔，籠罩着視線所及的地方。

「你知道那天我不讓你讀我的大腦時，我在想什麼嗎？」

正在伸懶腰的墨夜看了過來。

「你不是在心裏嘲笑我嗎？」墨夜還在耿耿於懷。

「我在想，我們老了會怎麼樣。我問自己，你是不是還在我的身邊？」

「答案呢？」

「我不知道。世事無常，有時候我們理所當然的事情並不會發生。而有的時候我們覺得『應該不會吧』的事情卻反而來得理所當然。」

「比如呢？」墨夜歪著腦袋問。

「比如，我覺得，我比自己想像中更愛你。」

周御揣著口袋繼續向前走。

墨夜愣在那裏，看着周御的背影，隨着周御越走越遠，墨夜的眼睛越睜越大。

就在周御即將消失在這片海灘的時候，墨夜飛奔著追了上去。

「你再說一遍！」

「說什麼？」

「說你比你自己想像中的更愛我！」

「你不是聽到了嗎？為什麼我還要再說一遍？」

「那你讓我讀你腦子裏想的是什麼！說不定你就是在嘲笑我！」

「一百年以後我再對你說。」

「一百年以後？你開玩笑吧？」

「一百年算長嗎？我還沒有說一萬年以後。」

「那我都成了化石了。」

「那我就對化石說。」

「你也成化石了！」

「那就不用說了。」

「周御……」

「嗯？」

「你真是我的劫難。」

「哦，那你註定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