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女子

28.28.女子

這一回,茶棚子裏意外的倒有不少客人。

白木染見聞人卿坐了下來,便主動起身去吩咐那茶棚里的老婆子要茶點,其餘倒也沒細心去留意。待坐下來之後,才發覺這茶棚子裏的幾桌客人都有些古怪。

難不成每一回來這茶棚子裏喝茶都要出點什麼事?

她們左前方那一桌,也是兩個客人,一個是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卻敷脂抹粉,妖里妖氣,生得比女人還要嫵媚,另一個是一身黑衣勁裝的女子,長發高束,生得雖普通,眉目之中卻有一股凜凜英氣。書生男子手持一把玉骨扇,黑衣女子腰間卻別着一把劍,兩人看來都是江湖中人。自聞人卿坐下之後,這兩人便一直盯着聞人卿看,尤其是那書生,還偶爾低頭小聲說幾句話,但眼神卻從未離開過聞人卿半分。

至於右邊那一桌,卻坐的是一個老者帶着一個小童。兩人身邊放着一大一小的葯簍子,葯簍子裏倒裝了一些草藥。那老者捻著鬍子喝茶,小童卻只顧著抓盤子裏的糕餅吃。看似並無什麼不妥,可白木染卻留意到,那老者的眼珠子轉得很快,時不時地便要瞟一眼聞人卿。

她們二人這回出谷走得匆忙,聞人卿也沒來得及帶上她覆面的白紗,白木染盯着聞人卿看了半天,心想:總不會是那些人見識太少,從未見過如此美人吧?

聞人卿見白木染看她,便問:「怎麼?」

「啊……沒什麼。」白木染料想,連她都看出這些不對來,聞人卿只怕也早就察覺,便悄聲道,「我在偷聽門口那一桌人說話。」

門口那一桌坐了幾個持刀的彪形大漢,大聲說笑,喝茶如喝酒一般,不用那小茶杯,非要茶棚子裏的老夫婦找了幾個海碗來。

本來這幾個大漢也沒什麼,可偏偏他們聊起的閑話,卻是她們所知的。

「……你們可知那邊山頭上有個大莊子?可氣派了!」

「當然知道!那莊子裏的主人可也夠會想的,也夠有錢!那一片竹林子裏頭的星燈……真就像天上的星子掉下來了一般!只可惜那莊子裏儘是一些高手,誰都不許靠近,只能遠遠看一看,卻不知道裏頭又該是如何?」

一聽這話,白木染便知道說的便是別莊。

即便是只去過別莊一次,白木染也對那一片竹林之中星星點點的美麗難以忘懷。

難得聽到外人議論自己認識的人與事,白木染便來了興趣,豎着兩隻耳朵認真聽起來,只差沒將脖子在伸長一點。

「你們光知道人家莊子氣派,卻不知裏頭住的是什麼人吧?」

「大哥,莫非你知道?」

「據說那莊子的主人是個極為厲害的女子,還有傳聞說,那女子便是江湖中人人聞之色變的女魔頭鬼月!」

「……真的?」

「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物,竟住在這樣的山上?」

「這算什麼,我聽說,那鬼谷里,還住了一位神醫咧!」

「去去去!那神醫不神醫的,說的人多了,我可還從沒見過,多半是假的!可這莊子卻是實實在在的!那女魔頭鬼月的脾性你們可知道?她專愛搜羅一些美貌的年輕少年少女們……嘿嘿嘿……」

說到興起之處,幾個大漢心領神會,相視一笑。

白木染聽得搖頭,看來聞人玥的壞名聲的確早已人盡皆知。這閑話聽完,一盞茶也喝完了,看聞人卿的樣子是打算走了,白木染便起身招呼老闆結賬。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有人坐不住了。

不是那個妖媚的書生與冷麵的黑衣女子,也不是那帶着小童的老者,而是那一桌大漢中的一個。

那漢子身材肥壯,往門口一擋,便如一座小山一般。

白木染知道聞人卿素來厭惡男子,便趕緊擋在她身前,瞪着那漢子。

「麻煩讓一讓路。」

「兩位小娘子慢些走。」那漢子嬉皮笑臉,語氣輕佻,「這麼急,是要往哪裏去?」

白木染可不是什麼臉皮薄的小姑娘,她自幼便見慣了油腔滑調的破皮流氓,見這漢子故意為難,倒也不慌張。要對付這樣的人,便只能比他們更無賴。

只是,白木染還未來得及開口,就感覺身後的聞人卿將她拉開了。

「讓開。」

聞人卿面色冷冷,言簡意賅。

這方法的確直接,但對付那種人卻偏一點都不管用。

那漢子聽了,果然不但不讓開,反倒被激得朝她們逼近了一步。

「這一個小娘子生得可真是好看,本大爺還從未見過這般的好模樣!不知若是將她綁了獻給那山上的莊子裏頭的女魔頭……」

「說不定那女魔頭要請你入莊子裏喝一杯好酒!」

旁邊坐着的幾個漢子也哈哈大笑起來。

白木染心中着急,總覺得這幾個人惹怒了聞人卿,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卻又覺得那幾個大漢雖然嘴賤了些,卻也不至於十惡不赦。正糾結於到底要不要開口和緩下氣氛,卻聽得背後突然有人笑了一聲。

那一聲笑得嫵媚至極,勾人心魄。

「那樣的臭男人,本公子可不願髒了自己的手。」原來那笑聲竟是那妖媚書生髮出的,只見其裝模作樣地拿着玉骨扇扇著風,卻又朝同座的黑衣女子道,「紅塵,不如你去?」

那個名叫紅塵的黑衣女子聽了,果真就動了。

可這茶棚子裏的人,竟沒一個人看得清楚她是如何動的。如白木染這般武功淺薄的,便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紅塵的劍便已出鞘,劍尖直抵在擋住那壯漢的咽喉處。

「……女……女俠饒命!」

那幾個壯漢倒也算有些見識,那紅塵雖只出了一招,可只需這一招便能看出,他們幾人加起來也不是她一人的對手。

「還不快滾?」

那妖媚書生又是一聲笑。

幾個壯漢心知這次是遇上了高手,自然嚇得不行,趕緊四散跑了。

白木染鬆了半口氣,卻在見那個白面書生笑嘻嘻地湊過來之後,重又提起了半口氣。那幾個壯漢倒是好對付,這一個書生並那個劍法高超卻不言語的黑衣女子紅塵,才真是難對付的兩個人。

「九小姐不必生氣。」那書生朝聞人卿拱一拱手,才道,「都是在下的錯,讓那等小人惹得九小姐不快。」

聞人卿並不言語,似乎壓根就不打算理會。

白木染卻突然便領悟了一點點,想那黑衣女子的名字叫做紅塵,再看這書生裝扮得這般妖嬈,看來似乎與別莊有些聯繫。

「你們是……聞人玥的手下?」

白木染問得直截了當。

「你這小丫頭膽子不小,竟敢直呼我們主人的名諱!」那書生惱怒起來皺着眉嘟著嘴,竟一點都不似個男子,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來。

有聞人卿在一旁,白木染倒也不怕,只在心中暗暗腹誹,這一個書生實在太娘,那一個黑衣女子雖然武功高,卻獃頭木腦,連一句話也不會說。不知那聞人玥到底是什麼品位,手底下的人一個比一個古怪,思來想去,倒只有紅綾算得是個正常人。

「我們走。」

聞人卿不耐與這人說話,只拉着白木染便要走。

「九小姐。」書生總算回過神來,急急攔在了前頭,「屬下紅蓮,與紅塵兩人是來接九小姐上別莊去的。馬車已經備好,就在前頭鎮子裏,還請九小姐移步。」

紅蓮?白木染不由又瞪大眼睛,這一個書生像個女人就算了,連名字也這麼……

「九小姐不必如此嫌棄我……」偏那紅蓮嘟嘟囔囔又補了一句,「紅蓮與紅塵一樣,都是女子,並不是那臭男人。」

聽了這話,不但白木染嚇了一跳,連聞人卿都有些訝異。

白木染不知聞人卿在想什麼,反正她想的只有一點:難怪這紅蓮妖里妖氣,居然是個假男人,真女子!

聞人卿卻本以為那紅蓮是聞人玥的男寵,才不願搭理,此刻見是誤會了,當下也不再推辭,點了頭與紅蓮紅塵二人同行,朝那小鎮而去。

走了一段路,白木染才突然想起,那茶棚里還有個古怪的老頭子。可她們這樣走了,也不見那老頭子如何,也許是見了紅塵的劍招,不敢輕舉妄動了吧?

總之,有驚無險便好。

鎮上果真已有一輛馬車在等候,那馬車妝飾得極為華麗,檐角還掛了兩盞精緻的六角小燈,倒真極符合聞人玥的喜好。

聞人卿與白木染坐上了馬車,那紅蓮與紅塵卻不進去,坐在馬車外充當馬夫。馬車裏邊也十分寬敞舒適,隔間內還放了熱的茶水與點心。白木染初時覺得有趣,可在裏頭翻看了一會兒便無聊了,掀開車簾便想問那紅蓮還有多遠的路。

誰知,車簾一掀開,便嚇得白木染差點從馬車上跌下去。

那個扮作書生模樣的女子紅蓮幾乎整個人都纏在黑衣女子紅塵身上,兩手緊緊抱住還不算,嘴也嘟起來,正往紅塵的臉上親過去。而那個一臉刻板不聲不響的黑衣女子紅塵,卻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只有面頰上微微泛著紅暈,有幾分羞赧之色。

白木染掀帘子的動靜大,坐在外頭的兩個人自然都聽見了,可那紅蓮卻還是毫無廉恥,狠狠地親上去,甚至還發出了一個清脆的響聲。

白木染啪的一下又將帘子放下了,飛快地坐了回去,莫名地,腦海之中卻忍不住要想起方才所見,臉竟有一點兒燒起來。

那個紅蓮簡直不要臉!

聞人卿沒看見車外的景象,只靠着車窗閉目養神,聽得白木染突然一陣動靜,又見她臉色極其古怪,便問:「何事?」

「沒……沒什麼……」

白木染心虛得很,卻又不知自己為何心虛,只好將臉撇到一邊。

聞人卿不像白木染那麼愛追根究底,倒也並不多問,可白木染卻冷靜不下來了。

那別莊果然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聞人玥自己便上樑不正,難怪連她手下的女子都這麼……這麼……

白木染心裏亂糟糟的,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是親眼看見了刺激到她的場面,從前被她忽略的,覺得事不關己無所謂的,這一次徹底被她拿出來想了一番。

若說兩個女子在一起實在不對,可她卻又想不出什麼不對的理由來。也許是這世上大多都是一個男子配一個女子,所以兩個女子便不對了。可她自己便不也自小與大多數女孩子都不同么?各人總有各人的活法……只要自己快活,何必要與別人一樣?

想着想着,白木染竟然覺得兩個女子在一塊兒似乎也不錯。

再一轉眼,看見聞人卿,又會想到,如聞人卿這般的女子,若當真與什麼男子在一起才是真讓人覺得可惜了。

可若有一天,聞人卿若真有了一個這樣讓她願意親近的女子……

白木染竟覺得心頭有些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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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卿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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