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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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易聲音嗡嗡的:「晚上還要陪客戶。」

明笙說:「那就算……」

「騙你的。」

江淮易突然抬頭,下巴磕在她胸前,眼裏斜暉脈脈,「我說有事你就不讓我陪了?」

明笙低頭觸碰他的目光。

江淮易把手邊的文件拿起來,又嘁地一聲扔開,打印紙在光滑的枱面上鋪開一個白底黑字的扇面。

「這些事哪一件有你重要。」

正這時,敲門聲叩碎氣氛,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江淮易不耐煩地說了聲「進來」,助理捧著一份文件進門,就被眼前的場面驚住了。江淮易還沒鬆開明笙的腰,從門口的角度看,他們的姿勢簡直像在哺乳。這實在是……讓她沒有辦法拿出專業素養,把晚上的行程流利地說完。

好在她剛說出「晚上」兩個字,她家Boss就果斷地發號施令:「出去。有事等會再說。」

助理怔了一下,很快機靈地告退。

這是……被她撞破什麼好事了啊?

人都已經走了,明笙依然謹慎地向後退了一步。江淮易懷抱落空,抿了下唇:「走吧。」

「就這樣走?」

他已經拿起自己的外套,「不然?」

「你助理好像有什麼事找你……」

「我知道是什麼事。」江淮易攬着她肩膀把人帶出辦公室,另一隻手帶上門,恰好把她封在門和自己中間,輕眨了隻眼,「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明笙都能聽見路過的員工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江淮易扣着她的五指,只顧牽着她走。

明笙淡淡地笑,慢慢跟在他身後踱。他西裝革履的背影顯得淡然,冷漠,有種屬於職場的威嚴,拉着她的動作在旁人眼裏強勢到不容置喙。但只有她知道,他走得很慢,她能從他背部細微的牽動看出他什麼時候想回頭望她一眼。

這個人對她的眷念,依戀,甚至患得患失時的急躁不安,她都能看得見。

她的食指輕輕地,勾住了他的無名指。

江淮易手指忽然一顫,回過頭來看她。

只消這一眼。

愛侶之間有特殊的默契。一進停車場,兩人坐進車裏,明笙主動地側過身,任他面對面抱住自己。江淮易兩隻手臂交纏在她肩上,舒服得閉上眼睛嘆一口氣:「好想每天下班都能見到你。」

「回家不就見到了?」

「那不一樣。」他用嘴唇摩挲着她耳際的肌膚,呢喃著說,「我喜歡你在等我的感覺。」

明笙微微仰頭:「我在家的時候也在等你。」

停車場空曠無人,彷彿連風都停滯了。

江淮易凝視着她,笑得像她剛認識他的那個年紀,「真的?」

明笙在他腰上掐一把:「所以,今晚早點回來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待會兒還得再出去。」

江淮易被掐得側彎著腰,笑着伸手把她攬進懷:「你以為我是去做什麼的?」

「不是說陪客戶?」

江淮易呵地一聲輕笑,在她耳邊說:「我改主意了。我們一起去。」

明笙一路上不明所以,直到他把車停在一個藝術園區外。

走進工作室,穿越庭院裏的綠植,有一間半開放的茶室。江淮易帶她坐在這裏等候。

明笙隨意翻著茶案上的文化宣傳冊,身後用玻璃隔開的空間里,空蕩蕩地鋪着木色地毯,幾件裝飾性的白色婚紗掛在貼牆的長架上。

這是一個婚禮設計工作室。

見他們的是設計師艾倫,一個有着碧藍瞳色的英國男人。

高大的男子一見面便熱情地擁抱江淮易:「易,你沒有告訴我你的太太也來。」說完向明笙張了張手臂,「你比他形容得更美麗,江太太。」

明笙被動地接受了他友好的擁抱,輕聲道謝。

而後,狐疑地向江淮易投去一眼。

不用他解釋,艾倫已經坐下:「還沒向你自我介紹,江太太,我是Alan,這裏的創始人。易是我的第一個投資人。」

他的口音很奇怪,雖然遣詞造句流利順暢,但沒有一個字在正確的聲調上。「易」是他發得最標準的一個音。

明笙被他過分正式的稱呼惹笑,說:「你好。我是明笙。」

艾倫試着發音:「笙——?」

她讚賞地點點頭:「嗯,很標準。」

江淮易不動聲色看了眼腕錶。

艾倫遺憾地努起嘴:「看來我們需要先聊聊正事。」他攤開手邊的一個設計冊,「這是我的設計初稿,主題和風格是易的意思,我只負責具體的實現。」

他笑着向明笙攤手:「新婚快樂,美麗的準新娘。」

艾倫是一個十分健談的人,有他在,明笙基本沒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婚禮發表什麼意見,都是江淮易在不停地挑剔細節,修正方案。

這結果與他帶她來的初衷大相徑庭。回程路上,江淮易有些不滿:「沒什麼想說的嗎?」

「你那個朋友,艾倫,挺有意思的。」

他握住方向盤,憤懣扭頭:「誰讓你說這個了。」

明笙仍不死心,挑挑眉:「他說你是他的投資人。」

江淮易泄氣回頭,淡淡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會兒他還在讀書,在英國主修室內設計,愛好美女和酒,妄想開一間獨立工作室。」

「你在酒吧認識他的?」

她篤定如神算。

江淮易眸色複雜地瞥她一眼,艱難承認:「是。」

明笙不顧形象地在車裏大笑起來。

江淮易邊開着車邊伸拇指去捏她的臉:「笑什麼笑。」

她仍在自娛自樂,目光明亮:「我就說,你不像是冷靜做投資的人。讓我猜猜,你給他資助是因為什麼?拼酒輸了,還是把洋妞失敗?」

「陸明笙——」

「都不是?」

江淮易手肘撐著車窗,指甲無意識地颳了刮自己的嘴唇,好像想起了什麼丟臉的事,望着車流淡聲道:「差不多吧。」

明笙覺得這裏面有貓膩。

身為一個娛樂活動匱乏的待產婦女,她和艾倫保持着緊密的聯絡。原本由江淮易敲定的一個個細節全都轉經她手。艾倫和她討論手捧花的設計與用材,明笙喜歡的藍玫瑰由於和婚禮主題顏色不符而只能棄用,貼心的艾倫第二天馬上訂了一大束藍玫瑰以安慰新娘。

江淮易知道之後臉色綠了一晚上,明笙怎麼安撫都無效。

最後,兩個人沉默地坐在床上,那束藍玫瑰在床頭柜上散發着暗香。

明笙攤牌:「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只能從艾倫那邊打主意了。」

「你就這麼好奇?」

「有關你的事我都好奇。」她側頭打量他,「你從來不提你在國外那幾年的事。」

時間究竟用怎樣的物質,把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變成她身邊的這個人?

他好似被什麼觸動了,終於認真地看進她的眼睛:「真的想知道?」

「嗯。」

「我打輸了一個賭。」

「什麼樣的?」

他把手指舉起來,指了指無名指上的戒指:「關於它的。」

那時他黯然出走,也不願意在那邊交朋友,每天除了完成學業,就是偶爾一個人去喝幾杯。艾倫熱情、健談、有才華,是一個優秀的臨時酒友。

艾倫瞧中了江淮易的失意與揮金如土,藉著幫他走出往事的託詞,和他打賭,一年之內,如果他不能忘記心裏的那個中國姑娘,就要給他一筆啟動資金。

「那時候我做得很好,從來沒有關注過你的任何新聞。每天和艾倫的朋友們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我。」說到最後一句,江淮易小心地瞟了她一眼。

明笙沒有生氣。

他繼續說:「我幾乎贏下了那個賭約。」

「然後呢?」

江淮易迅速躺下,輕盈的被子一下蒙住臉,耍賴:「累了,後半段下次再說。」

明笙不依不饒地撓他的癢:「說不說?」

「不說。」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像個撒潑的小孩子,「不準再欺負我。」

這個人頑劣起來,明笙拿他毫無辦法。

夜早已深,她只好配合地睡下。

後半段的故事是艾倫講給她聽的。

「後來,易跳進了泰晤士河。」

艾倫狡黠地大笑:「因為我趁他不備,摘下了他的戒指。他騙我說那只是一枚裝飾的戒指,但我相信它一定有寓意。果然,我只做了個假動作,他想也沒想就隨着我扔的方向跳進了水裏。」

「我贏了一大筆錢。」艾倫驕傲地說。

然後,他拿出策劃案的最終稿,跟他尊貴的客人做最後確認,並拿出了請柬的樣本:「來吧,讓我們回到正題。」

明笙還沒有從故事中回神,怔怔地接過請柬。

艾倫指引她:「你可以嗅一嗅上面的花香。」

明笙照做,淺粉色的請柬上染有淡淡的香氣。香味自然而熟悉,沒有香氛複雜的前中后調,它純粹而怡人,好像在嗅破土而出的一朵鮮花。

艾倫啐罵:「易是個變態客戶!我試了九種工藝,才讓香檳玫瑰那麼淡的香氣留在紙上,你現在聞到的是我披肝瀝膽的味道!」

然後他停下來,皺着眉問:「對了,披肝瀝膽是這麼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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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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