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1章 將錯就錯
第三道鐘聲，在萬眾不期待的情況下響起。
而此時，宮殿門口，一位老者緩步走出，龍行虎步，氣宇軒昂。
「天吶，國主終於出來了！」
謝迅忍不住叫出了聲，帶着一些興奮。
謝忝卻是嘆了口氣，「大鐘只敲三下，現在國主才出來，能趕到神像那裏嗎？這裏離神像至少也有好幾萬里，還有一些儀式，哪裏來得及。」
謝迅頓了下，「說不定真實之影已經到了呢？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第二下鐘聲已經響起。
老者對他們點了點頭，緩步邁出，身影已在萬里之外。
步伐看似凝重如山，速度卻快得異常，在兩人眼中都沒能留下一絲殘影。
謝迅滯了滯，「國主竟然這麼快啊……」
謝忝神色微凝，「你有沒有感覺到，國主這種速度，和輔國有點像？」
謝迅回想半息，皺眉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輔國是占星者，不能修鍊真實之影，但本體的遁速沒有獬豸族能比得上，難道國主也是？說起來國主今天的確有點不一樣，過去臉上總帶着慈和的笑容，今天看起來格外嚴肅啊。」
「恐怕不只是嚴肅……」
最後一聲鐘響時，國主已穩穩的站在了祭壇前。
形容威嚴，掃了眾人一眼，也不說話，轉向神像，躬身行禮。
「不肖子謝左，率全族於旦日於此祭奠列祖列宗，昔先祖生於玄黃，舉兵起於天鑰，翦夏肇乎茲地，殪英招由乎斯域，驅之卷耳，度之彼岸，濟方割於有頃，撲既燎於無邊，陸旗風靡，水陣雲披……」
聲如洪鐘，遠遠的傳開去，繞山不絕。
一篇祭文，數千字念下來，文起風雲，浩蕩之氣縈繞于山前，凝成五彩雲霧。
而獬豸神像發出的光芒柔和了許多，如旭日初升之光，落在天鑰山前山上，無處不暖。
四大將對視一眼，都覺詫異。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參加御前廷議，可沒有一次見到如此異象，這樣長的祭文也是第一次聽到。
感覺正式得有些過份了。
同樣詫異的還有御前三家的家主們。
國主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這個不怒自威、氣勢凜然的堂堂老者，光看背影就讓人不自覺的生出敬畏，這真的還是過去那個慈眉善目，唯唯諾諾，什麼都願意聽的老好人？
鄭途禁不住顯出疑惑之色，林白絮悄然後退了兩步。
只陸戮面色如常，籠在袖中的手，稍稍的動了下。
國主緩緩轉過身，看了輔國一眼，輔國謝正連忙高聲喝道，「諸位同族，今日獬豸國依照國規舉行御前廷議，有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佈，請國主主持御前廷議，我等無不應從。」
「願尊國主號令。」
眾人行禮，整齊劃一。
國主點頭，面無表情的道，「輔國，帶人上來吧，我先宣佈第一件事。」
「是！」
輔國精神一振，立時吩咐下去。
很快，四名獬豸族守衛，護持着周舒，大步走了過來。
獬豸族人頗顯詫異，不知道為何要帶一個修行者過來，而御前三家的人臉色紛紛陰沉下去。
狙殺的任務沒能完成，一個周舒的分身竟然攔住了十一個強手，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如今周舒出現在這廷議上，他們就算是失敗了一大半，或者說基本沒了希望，只能看着事態繼續發展，準備困獸之鬥了。
不成功則成仁，三家今日就要遇到大災劫。
輔國看着周舒，難掩喜色。
周舒進入廷議，就意味着勝利快要到來，便是平時他再擅長隱藏，此時也忍不住了。
周舒還沒走到殿前，卻聽到一聲怒喝。
如轟雷落下，四野一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一時愣住。
「殺我兒的兇手，納命來！」
平素里最是冷靜的陸戮，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烏黑色的長刀，獰笑，殺意漫出，海一樣。
刀光閃過，天地黯淡。
那一瞬間，連獬豸神像的光芒都被壓了下去。
洶湧浩蕩的烏雲，瞬間席捲了整個御前，除了刀光，再看不到一絲光亮。
驚呼四起。
眾人不能視物，只見刀光如血，暗紅。
籠罩了周舒，帶着足夠摧毀一切的力量。
「你做什麼？大膽！」
離得最近的謝迅，立時跨出，頭頂獨角熠熠發光，璀璨如日。
謝忝也沒有慢幾分，瞬息就和謝迅站到了一起，就像兩顆耀眼的太陽。
只那光芒，很快就被刀光掩蓋下去。
接連幾股大力，連一界都能輕易撼動的力量，卻沒能打破刀光的牢籠，刀光稍微晃動了一下，依然如舊。
輔國謝正臉色變得很難看。
萬沒想到，陸戮竟敢在御前廷議上先出手殺人。
在御前廷議上殺人，陸戮必然要受責罰，他這是想做什麼……
他心神一震。
陸戮這是將錯就錯。
故意當眾殺掉周舒，讓國主震怒，他願意承受任何責罰，可周舒始終是死了。
如果四大將還要繼續之前的計劃，難度成倍增加，甚而陸戮還有為族人報仇的同情分，而如果四大將不再繼續計劃，要找御前三家的麻煩就只能等下次機會。
至於陸戮受到的責罰，再大也不過讓陸家換個家主罷了，御前三家還是御前三家。
破釜沉舟的，不止是自己這邊。
怎麼卻忘了這一步，陸家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要輸了。
謝正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瞬間蒼老了幾千歲，都沒有去阻止刀光。
因他知道，刀已經落下，就阻擋不了了。
那把刀，是陸家也是御前三家最重要最強大的法寶，名屠願，凝聚了歷代陸家人精魄的道器，一把能扼殺所有生機和魂魄的刀。
刀一落下，准聖以下，幾無倖存可能。
陸戮用力握著長刀，咬牙切齒，指縫都滲出了血滴，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送到刀里。
鮮血，力量，亦或魂魄，還有家族萬年來的執念。
陸家人可死，但陸家長存。
沒人能看到刀光中發生了什麼，陸戮也一樣，但他知道那是什麼。
父親曾和他說過。
刀光之下，是一個完全被割裂開的另一個世界，在這世界裏，天地法則全都停止了運轉，不再有半點作用，無論神魂還是神識，都失去了憑依，愣愣的定在那裏，木頭一樣的任人屠戮，無處遁逃。
一個周舒算得了什麼。
那十一個死衛，在這裏面只會死得更快，更慘。
刀光收斂的時候，就是周舒斃命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