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九年
慈航宗內。
都水山，東勝州名山，煙霧飄渺，如靈山仙境。
山中深處，一條瀑布飛流直下，形如匹練，瀑布四圍，白霧蒸騰如柱。
這當然不是一般的瀑布，而是一條靈瀑，緩緩奔淌而下的，全都是凝實精純的靈泉水，水質如漆如膠，亦如雪，落地無聲，不愧八階靈泉。
此地名為神女瀑，在玄黃大陸三十六洞天之中，可列入前五，也是慈航宗最好的修鍊之所。
瀑布前的石台上，坐着一名青衣女子。
女子秀麗無倫，神色清冷，眼中平靜無波，只凝然的看着前方。
前方不遠處，一朵青蓮飄然而至，懸在她面前。
青蓮緩緩打開，元荷音佇立其中，面色平靜，隻眼中顯出一絲憂鬱，凝在那女子身上不動。
女子起身行了一禮，緩聲道，「祖師，十五年約期很快就到了，楊梅要走了。」
相比過去，楊梅有了許多變化，不是面貌而是氣質，不再隨時帶着溫暖樂觀的笑，而是毫無表情，清冷幽靜，只怕比過去的趙月如還要冷得多，眼神中亦帶着一絲淡藍色，彷彿心靈全都被冰住了。
實際上，十五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子，離開周舒來到鎚子后，她便再沒有露出過一絲笑容。
「楊梅，我知道，不然我不會來。」
元荷音微微搖頭，溫聲道，「你該知道，你的師兄周舒現在不知道在哪裏，沒有人能找到他，我們慈航宗也找了很久，但一點消息都沒有，可以確定的是，六大宗門誰都沒有得到他……修仙界裏很多人都知道，周舒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就算在，也多半不可能再修鍊，他都不在了，你又何必執著於過去的約定呢？」
她身旁忽然現出許多蓮花，不斷的凋謝，又不斷的開放，似是在述說人世的無常。
「人各有緣法，楊梅，該放下了。」
楊梅神色沒有一絲改變，「祖師，約期到了，楊梅在這裏已經十五年，該回去了。」
「唉。」
元荷音無奈的笑了笑，身邊的蓮花全然隱去，「你一向這樣的性子，我也說不動，不過我覺得，現在正是你晉陞分神期的關鍵時期，為何不能多留些時日呢？哪怕一個月，兩個月也好，對你都有很大的幫助。」
「十五年已經很多了，祖師。」
楊梅輕輕搖頭，「現在楊梅一刻一息也不能多留，若是強行要留，我也不會也不可能修鍊的。」
她面色淡然，但誰都能看出那份堅決，已經滲入到了骨子裏，根本不可能改變。
元荷音輕嘆口氣，緩聲道，「既然你這麼執著，我也不會阻止，你可以走。」
「多謝祖師。」
楊梅輕輕點頭，鞠躬行禮，眼中光芒微閃，是淚水在閃光，「這十五年來，承蒙祖師的照顧，楊梅全都記在心裏，今後只要師兄不反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楊梅永遠都會是祖師的弟子，也會為慈航宗效力。」
「嗯。」
元荷音頗感欣慰的點了點頭，「能這樣說，我也算不枉了，你記得自己是我的弟子是慈航宗的弟子就好，但你還要記住，你背負的，不止是我，更是慈航宗，還有整個修仙界，為了這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能停住修仙的腳步，你必須要升仙成功。」
說到後來，她言語懇切到了幾乎要咬牙的程度，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祖師，楊梅記住了。」
楊梅用力點了下頭，但也有所保留，「只要師兄不反對，楊梅做什麼都可以。」
元荷音微顯黯然，身畔的蓮瓣漸漸合了起來，將她掩沒。
「你去吧。」
「是，祖師。」
楊梅鄭重的行了三禮，緩步跨入半空中，青光閃過，很快消失不見。
不多時，幾個聲音從瀑布中傳出來。
「荷音，你不該放她走的。」
「是啊，這孩子心志如美玉，寧折不彎，也絕不沾瑕疵。如果找不到她的師兄，她不會再回來，如果她師兄有事，她必然會隨之而去。」
「唉。」
元荷音的嘆息聲，從蓮花里傳出，顯得格外的冷。
「不能改變她的心意，我們也沒有辦法的，也不能強留，她是我們的天命之女，只有由她去了，而且她也需要煉心，這趟出去或許會改變心意吧，幾位師姐，我會跟着她的，不會讓她出事。」
那些聲音也跟着嘆了口氣。
「唉，慈心之力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能強迫別人，必須順應本心，若是她本心不願，慈心之力是不可能再進展的。」
「這孩子的資質真是萬年罕見，不愧是真正的天命之女，短短十五年，就將慈心之力修鍊到了這個程度，便是修鍊了百年的靈音也不如她，實在難以想像……如果她能在這裏苦修百年，合體渡劫也非難事，事先也沒有想到她的進步會這麼迅速，早知如此，當日的玲玉城，我們就該多去一些人的，哪怕遭遇天劫也值得。」
「可惜，為何不是我們先找到她，當初我真是算錯了一步。」
「為了她，儘早找到周舒罷，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些聲音漸漸沉寂下去。
瀑布前的青蓮，倏然不見。
玲玉城。
很繁華，也很安靜。
這些年裏，幾千年的平靜被打破，四大洲好像一鍋粥，各個勢力都在不斷挑起事端，有的宗門崛起，有的宗門滅亡，但位於東勝州邊角處的玲玉城，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哪怕它是一切事端的開啟者。
一開始就擺出來的低姿態，任由大宗門將周舒帶走，掙到了整個修仙界的同情，在眾多修仙者眼中，荷音派和玲玉城都是受害者，一切事情都和他們無關，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
這樣的城池和宗門，當然不值得也沒必要去針對，而且以玲玉城的靈氣，也沒有刻意去佔據的必要。
彷彿世外桃源，不參與外界的紛爭，安守於一角，悶聲發大財，使得玲玉城和荷音派進一步的發展着，看上去好像和過去差不多，但實際上已完全不同了。
沒有多少外人知道，在這十年裏他們發展得有多快。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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