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暈倒

回宮后的小胖心安理得地把喝成醉貓的陛下這樣那樣蹂-躪了一晚。等皇上熱血沸騰從醉夢中醒來，感覺自己隨時可以大♂戰♂一♂場時——她又嫌棄他今天喝了太多酒就算洗了澡也有氣味，關鍵時刻竟將陛下一把推開，要把他趕到偏殿去睡。

被小胖煽風點火叫醒卻又毫不留情踹走的皇上：「……」

他平日待她是不是太仁慈了一點？所以她現在這樣是想騎在朕脖子上撒野么？！

皇上很憤怒！很不開心！

可小胖一臉幽怨地望着他道：「你今天還在馬車上說以後什麼都依我的，結果現在我只是這麼小小小小的一個請求你都不願意了，我就知道你們男人說話沒一句是真的……」

「……」

他說了么？

喝完酒醉成狗的皇上壓根不記得自己在馬車上幹了啥，可瞅著那麼一張寫着「如果你一定要那就來吧」幾個大字的小圓臉，再瞧瞧她那雙可憐巴巴又頗為失落的眸子，他實在是下不去手。只好自己生了通悶氣，沮喪又憋屈地扭頭走了。

走出門瞧見外頭聽候吩咐的李榮海，這傢伙不知聽見了什麼。瞧見皇上出來時，他那張老臉上就差把「皇上今日已經折騰娘娘很久了不如還是換一天再戰吧」一行大字貼上去，眼神極其委婉地勸他不要太過了。

……完全不知道會有這出是因為方才給自己洗澡時小胖自導自演在裏頭唱了齣戲，毫不知情的陛下覺得萬分委屈。

他委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又實在委屈得緊。於是果真很有骨氣地去了偏殿，睡着之前還冷著臉想明日一定要好好給小胖一個教♂訓。

結果第二日起來去了趟早朝，下朝後李榮海說前些日子去信的舅舅一家已經快到京城了。沈巍先行一步過來，正在宮外等著見他。皇上想着回頭約個時間讓兩家人見見面，於是讓人把沈巍先領進來，自己卻匆匆去了華陽宮——

到那以後發現杜阮阮壓根不在宮裏。

滿腔熱血撲了個空，萬分憤怒的陛下黑著臉狠狠責問留在宮裏的湯圓等人，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宮女嚇得眼淚汪汪地跪在地上交了底：「杜、杜老爺來了信，娘娘帶着芝麻出宮了，說傍晚之前回來，讓陛下別擔心……」

好好的媳婦說跑就跑還不帶留個條子打招呼，霎時間獨守空閨孤寂寂站在大殿中的陛下：「……」

好生氣哦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好沒意思。

……他不想幹了。

*

小胖這番行為着實是膽大妄為了一點兒，畢竟皇上再寵愛她也只是昭媛不是皇后，沒那麼大的自由。

——她也知道，所以她這個「出宮」其實就是出了華陽宮。

她原本是想去一趟薛充媛的景和宮，看看許久沒有出門的她現在如何，順便轉達安素然的話。等陛下下朝回來聽說她「出宮了」這消息時，她剛好從景和宮回去嚇一嚇皇上，免得他下回還這樣不顧身子喝那麼多酒硬撐。

太醫之前給他治病時就說了，這病忌酒。且一時喝多了也罷，若硬要借酒行那事還可能引起別的癥狀，嚴重起來恐怕危及性命。可皇上一副朕是天子啥也不怕的模樣，昨日在馬車上都蠢蠢欲動，在浴池裏被杜阮阮連着揍了好幾下才安分下來。她氣惱他不愛惜身體，後來才故意將他弄醒給了個大大的教訓，免得下回再有類似事情解決起來麻煩。

杜阮阮打定主意，加上安素然還有幾日就要行刑了。她雖然無法插手，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故而從華陽宮出來后就朝薛充媛那兒去了。

如今這宮裏能掐架的都被皇上接二連三地弄沒了，最大的敵人卻半個指頭不敢動。徐昭儀閑得要死也不敢再亂出風頭亂打怪，這段日子宮中都十分安靜。

安修儀的罪定下來后，薛充媛就再沒出過文淵閣。因她現在不受寵，又在事發之後到處替罪人安修儀求情。即便沒有被牽連到此事中去，旁人卻也不敢再沾染上她。

景和宮裏有門路的宮女太監都調走了，只留下一些沒路子或只想混吃等死的人還在裏頭伺候。杜阮阮一路走來沒看見幾個人影，庭院裏的樹木落了滿地也無人打理。腳踩在枯葉上沙沙地響，倒給這裏平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杜阮阮見狀不禁皺眉。徐昭儀膽小，應當不至於剋扣薛充媛的份例，但這裏實在太過蕭條，彷彿嘆口氣都能有迴音似的。等她好容易踏過落葉走到文淵閣內，還沒到寢殿，就聽見裏頭一陣一陣的咳嗽聲，虛弱短促，幾無氣力。旁邊有人焦急勸道：「娘娘，你就聽奴婢的把葯喝了吧。身子是大事，您再怎麼着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呀。」

另一人沒有回答，只是又咳了幾聲。想來肯定是拒絕了，否則另一人不會惱得把碗一放，又氣又急地道：「娘娘！您也別怪我說話難聽，老爺和夫人勸了你那麼多回你都不聽，奴婢知道您捨不得安……捨不得那位，可是聖旨都已經下了，您還這樣作踐自己，難道是想舍了夫人和老爺、舍了二小姐和大少爺，就為了那人賠上自己的性命么！？」

她語氣又急又快，聽的人似是想解釋，方吐出一個字音后卻又牽扯了肺部，再度咳嗽起來。

杜阮阮聽不下去，提步踏上台階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如今文淵閣里也無旁人會來，小葵便沒關門。此刻看見杜阮阮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已經搶先一步上前扶住薛充媛，又讓芝麻倒了水過來喂她喝下，緩過來這口氣後方擰眉責備道：「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

薛充媛好容易緩過氣來，她雙頰消瘦眼眶凹陷，唇色淡的發紫，一張原本玉雪可愛的臉上早已不見往日的模樣。她如今這幅神態讓杜阮阮不覺想起曾經的皇后，可那位至少還能夾縫求生謀得辦法從宮裏脫身出去，薛充媛卻明擺着在生生消耗自己的生氣毫無生念。

見她責備自己，她只是虛弱一笑，話都沒說就先咳了起來。杜阮阮眉頭鎖死乾脆扭頭看向自她來后就神色惶然不安的小葵：「你們娘娘都這樣了，難道沒請過太醫么？」

小葵被她一盯，囁嚅一下方道：「請了，先前只是風寒，還給開了葯。可是後來娘娘越發病得厲害，奴婢再讓人去請就不來了，說太忙了，沒空過來……」

後宮就這幾個主子，哪來的忙？杜阮阮怒不可遏，直接讓芝麻親自跑趟太醫院把人請來。

芝麻領命去了，杜阮阮又問小葵其他事情。薛充媛現在吃的還是太醫最初開的方子，聽說這方子還是小葵想盡辦法抓的，葯也是她就在門口點着小爐子親自熬的。這宮裏都是捧高踩低的性子，如果薛充媛之前沒為了安修儀到處求情也罷，偏偏她不但求了，還被杜阮阮拒之不見。雖然杜阮阮本意不是如此，可旁人卻以為她跟受寵的阮昭媛不合，更加努力打壓她討杜阮阮歡心。

聽到這裏，杜阮阮也明白小葵為何最初看見自己時一副又懼怕又緊張的模樣。她心中愧疚萬分，等芝麻把緊張不已的太醫領來看診時，她便讓小葵把景和宮剩下的人全部叫出來狠狠修理了一頓。若不是太醫說薛充媛是風寒入體沒養護好沒有性命之憂，她定然還要鬧騰得更加厲害。

做完這一切后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朋友一場，她早該想到自己現在所作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單純看待。杜阮阮回到薛充媛身邊坐下。她剛剛服過葯，明明精神不好，卻在看見她的糟糕臉色后微微一笑，用目光安撫她不要生氣。

這個姑娘還是像第一次見那樣天真可愛，目光清澈純然像是初生的小鹿。但比起初見時，這眼神中卻已經平添了許多憂鬱。

她自是知道這情緒來源何處，卻也不知該如何幫她排解。幸而湯藥中有安神作用，薛充媛不多時便沉沉睡下。杜阮阮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那聲「抱歉」含在嘴裏半響仍說不出口。

薛充媛的身體這樣糟糕，之前打算好的話也說不出來。她只好嘆了口氣，交代小葵要用心照顧好她家主子，再有什麼事隨時來華陽宮找她，一一叮囑好才起身離開。

景和宮上下被她整治一頓后老實了許多，至少出去的這一路有人清掃地面，也有人誠惶誠恐地對她請安了。

杜阮阮面色冷淡沒有說話，只是頭一次發覺自己原來一直像只狐假虎威的狐狸。因為陛下的寵愛，她的身上比旁人多了那麼多光芒，而她所作的每件事每個動作都會被無限放大。

她是第一次、也是真的反應過來到自己這樣肆意妄為甚至無法無天的舉動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麻煩。也慢慢理解了為什麼百合會露出那樣的神色，會跟素馨一起漸漸同她疏遠開來。

有得到就必然會有失去。她一直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她仍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杜阮阮對着遠方天際自由舒展的雲層長長吐出一口氣，說不出心內是何情緒。算算時間陛下這時候也該下早朝了，她現在回去認錯不知來不來得及。

她轉向另一條若是皇上出宮也能及時堵住他的路。可不知是走得太快還是早上吃得少了，杜阮阮剛瞧見前面不遠出現幾個熟面孔，正想出聲叫住，突然覺得一陣胸悶氣短喘不上來氣，緊接着就眼前一黑，一頭向著地上栽到下去——

這一番變故發生太快，芝麻雖然離得近，可實在猝不及防，反而沒有十多步開外一早就看見這裏的人動作快。

那人在瞧見這幕時瞳孔驟然一縮，以旁人都沒看清的速度霎時出現在她面前，一把攬住了堪堪就要墜向地面的杜阮阮。

「……」跟在後頭的李榮海幾乎瞪直了眼，尤其是在看見幾乎同一時間出現在道路盡頭，望見這幕立刻狂奔而來的皇上一行人。

……他一時不知自己是該操心昭媛娘娘暈倒了，還是心悸這位沈公子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嫌地接住了娘娘。

總之無論哪一種……看起來都不太好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