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 171 章

171.第 171 章

馮佟氏妯娌倆不分場合地攀比較勁,最尷尬的莫過於李朝雲,綠鶯覺得自家這新娘子真夠可憐的,自己大喜的日子,旁人還來這一出,多敗興啊。她望過去,卻一愣,本以為看見的該是

個漲紅臉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李朝雲仍在端莊坐着,垂著頭笑容溫婉。綠鶯心想,若換成她,被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怎麼說也會感到尷尬,一個婆婆一個大伯母,哪個也不好去幫,這李朝雲是沒覺察到馮佟氏二人

的不和?

綠鶯不禁去認真打量她,丹鳳眼,鵝蛋臉,櫻桃薄唇,確實是美人一個,性子看起來也與傳聞不差。可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看着那略挺的鼻樑、尖細的耳朵,總覺得這長相有些違和,

從面相上看,這樣的人要強愛爭。

李朝雲忽然露出一個靦腆的笑,面向馮戚氏道:「朝雲在家時,也聽說過大伯母膝下幾個哥哥有主見有本事,大哥曾在詩會上奪魁,二哥是馴馬的箇中好手,三哥將兒子教養的才三歲就

知詩詞歌賦,可見都是極出眾的人呢。」說罷起身親自將馮戚氏拉到床上坐了,一手拉一個,笑看了眼左邊的馮戚氏,又不冷落右邊的馮佟氏:「夫君一表人才才華橫溢,也是婆婆教導有加。

你們二人可真是咱們馮家的大功臣呢,朝雲今後要好生學習才是,二位長輩也要多教教朝雲,也讓朝雲養出個人人稱讚的好兒子,好不好呀?」

綠鶯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朝雲一眼,在她看來,大房這幾個兒子,賣酸的賣酸,遛馬的遛馬,三歲會作詩?那豈不是文曲星再世,她怎麼沒聽說馮家有這樣一個孩子。還有馮安,他有才么?

大冬天還拿把扇子跟丫鬟唱些淫詞艷曲也算有才的話,那汴京上至八十歲老混蛋,下至十五六小淫賊,全是大才子了,唐伯虎也得一邊玩去。這幾個不學無術的人,被李朝雲一說,把馮

戚氏馮佟氏給樂的。

真是有趣。

又見李朝雲將她二人的手搭在一處,面上和煦讓人如沐浴春風般愜意,態度嬌憨,馮佟氏與馮戚氏憋不住,雙雙扭頭笑了,屋裏一派和諧,大家一起轉移到桌前,開始待筵。她那一番

話將馮戚氏說得高興,飯桌上殷勤夾菜過來,李朝雲連忙苦着臉告饒:「大伯母快饒命,朝雲再吃,口脂可就沒了......」

她連皺着臉都是美的,馮佟氏瞧在眼裏,越加稀罕,大手一揮:「沒了再補就是,多吃些,夜裏有你累的呢。」

「就是就是。」馮嫻最是葷素不及,聞言嗤嗤笑得花枝亂顫,「吃,多吃些,要不你明兒都起不來,怎麼敬茶呢?」

「怎麼大家盡拿朝雲取笑呢!真是好生擠兌人呢。」

一張臉羞成了醬茄子,李朝雲告饒不及,見私房話一起頭,這幾個女人就跟淋了雞血似的亮起眼睛。她深怕這些人再說下去,慌亂中瞅見桌上有一人一直不曾言語過,之前她雖好奇,卻

也沒多事,此時無奈之下只能打着岔詢問馮佟氏:「那位長輩是......」

馮戚氏樂滋滋地坐着,在那婦人和馮佟氏間來回瞅,看熱鬧的架勢;馮嫻依然在若有所思地擺動指甲;馮佟氏面上帶了些鄙夷,懶得看那婦人一眼。李朝雲將眾人目光收入眼底,隱約

猜出了那人身份,卻不敢冒然開口。馮佟氏視她如無物,綠鶯也沒覺得尷尬,微微一笑,起身給了個半福:「妾身李氏,見過少奶奶了。」

李朝雲心內生波,面上卻不表,只含着笑朝綠鶯點頭。她在家時,母親早已把未來婆家各路人馬跟她說道一通,原來這位就是馮家赫赫有名的那位嬌貴寵妾了,心道她必是個手段不淺的,

本以為是個掐尖高調的主兒,卻不想此時竟這麼不言不語的悶葫蘆樣。暗裏忍不住忖度,李氏究竟是溫和老實而得馮元心,還是鋒芒收斂會做人,亦或是受壓於馮佟氏的威懾?她不著痕迹

地掃了眼馮佟氏,她這婆婆大人難道真是個不好相與的?

馮安回來時,已染薄醉,被人扶著,傅粉似的臉兩片紅暈明晃晃罩着,還真是個俊俏人兒。喜桿將蓋頭揭開,四目相對彼此情意頗生,春光流淌間馮安瞪大一雙牛似的眼,直勾勾盯着新

娘子笑得合不攏嘴,這真人比畫像還美上二分嘞。綠鶯輕輕捂嘴,看他激動的那架勢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李朝雲對這夫君,也看得是心動不已,能得此如意郎君讓她竊喜。將春宵留給新人

享用,馮佟氏叮囑了馮安幾句一眾人便齊齊退出了喜房。

「你是怎的了,魂不守舍的。」綠鶯與馮嫻走在一處,壓低聲問。

「你瞅見沒,我這弟妹不簡單。」

綠鶯一頓步,看了她一眼,說:「看着是個和善的。」

「你知道甚麼。她那四個婢女,別人根本使喚不動,骨子裏就帶着傲氣,狗隨主人,這李朝雲能是個軟茄子?看着吧,這種人啊,最會裝,其實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之前名聲越好,

說明她裝得越好。哎呀,你還行呢,我呀,一個便宜又礙事的大姑子,以後得在個丫頭片子手底下討生活了。」馮嫻開始苦大仇深地嘆氣,「我娘管家時就不說了,那時我日子還好。現在容

嬤嬤在我面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想啊,這管家權肯定得交給李朝雲,她能慣着我不?」以往的情形是,府里有好東西可以緊着她挑,每月份例銀子就是個擺設,還能虧着她了?吃食

上也是,饞甚麼下人就給做甚麼,人蔘燕窩不拘著量,可以說在府里算能橫著走了。

馮嫻忽然一改臉上的生無可戀勁兒,舔著臉諂媚地用胳膊肘拐了綠鶯一下,「噯,我知道你手裏銀錢富餘,到時候她苛待我了,你可得照顧一點我啊。」

「你又知道我富餘?」綠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氣又好笑。

「嘿嘿,珍珠粉啊,我知道你有片池塘。對了,你咋不順帶養些螃蟹來吃呢。」馮嫻嘿嘿笑,「那啥,給兩盒珍珠粉唄,我也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好。」

她們二人一直在後面嘀嘀咕咕,跟親姐倆似的,馮佟氏心裏憋得厲害,回頭厲目一掃,沖着馮嫻不悅叱道:「話怎麼這麼多!跟一個小婦有甚麼好聊的,也不怕拉低了自己的檔次,快

回去歇了,純兒自己屋裏待着你也不惦記。」

正巧也到了她的院子,馮嫻撇撇嘴,悠哉哉打了聲招呼就進了芝蘭院。馮戚氏乏累,早已與侯爺大老爺幾人順着小門回了侯府。二人相距兩丈,視線相觸,誰也不曾躲閃,馮佟氏不躲是

因着不怕她,綠鶯是不怕加底氣足,被害的還會在害人的面前矮上一截?

之前是不屑多看,現在兩軍對峙沒別的可看。綠鶯這時候才認真打量起馮佟氏,這個已到不惑之年的中年女子,原本張弛有度的瘦高身形開始慢慢浮腫,臉部皮肉像被細繩從下勾扯,

垮垮地聳拉着,挑高的眼角成了下搭狀,這副面容有點像米勒大佛,卻一點沒有佛的真善美愛萬物,反而讓人有種腐朽陰沉的厭惡感。這人不僅沒瘦,還胖了不少,可見佛堂的日子並不

多麼難熬,這讓綠鶯感到不忿。

馮佟氏朝前邁了幾步,堪堪將身形定在綠鶯身前一尺處,呼吸相聞卻彼此憎惡,一個仰高頭,一個微垂首,不想領受對方味道。她的逼近,綠鶯半絲未怕,將春巧留下照顧兩個孩子,她

是自己一人,馮佟氏身邊卻跟着那個叫憐兒的。她發現憐兒這小丫頭很是奇怪,跟主子一樣對她同仇敵愾也就罷了,可眼睛裏分明帶了些別的意味,恨中有嫉,嫉中有不服氣,目光潮濕冷漠,

如影隨形,像條毒蛇。

不過光腳不怕穿鞋的,量她們也不敢放肆,這裏下人不時經過,難道還能明晃晃殺人?

「你剛才在想甚麼?又想甚麼鬼主意害我呢?」馮佟氏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掌控到任何人了,她在馮府儼然成了睜眼瞎,馮元有沒有在外花天酒地她不知,在府里有沒有將哪個小

丫鬟收房她不知,以前她能監督著,現在呢,指望李氏?哼,這種攀龍附鳳的女人圖的不就是財和寵,對馮元的身子骨是否擔心,對他是不是亂來哪會在乎?指望她一個小小妾室,能管住爺

們?馮佟氏得承認,在佛堂里不問世事,也確實問不了世事,可出來了,煩惱自動跑來了,她禁不住繚亂起來,心裏慌慌的,會不會走着走着,就從哪裏冒出來個新寵跟她請安?會不會推門進

了哪間屋子,就見馮元與個女子眉來眼去?久違的嫉妒又浮上心頭,她越加憤恨眼前之人。

「怎麼,以為頭頂寶器一身珠光,你就當自己真是個人了?不過是乞丐批了錦袍,樂不了兩日,早晚得現原形。」馮佟氏一寸一寸地掃著綠鶯的鼻和眼,語氣越加假惺惺的憐惜:「你只有

祈禱自己容貌永遠不衰,否則有你哭的那一日。」

活落,死死盯了綠鶯半晌,馮佟氏這才自信一笑,睥睨地俯視她:「而我呢,身份會讓我笑到最後,你們一個一個全是過眼雲煙,殘花敗柳終是要摔跟頭的。走着瞧,看我到時候會不會

把你剁碎了喂狗。」

她也只有正室的身份能為自己撐腰了,說實話挺可憐的,可就是這麼僅僅一項,就蓋過了太多,這點讓綠鶯無力。且話是膈應人,可也確實不是瞎話,就是因為有道理,馮佟氏不免話罷

后緊盯着綠鶯,想看她露出凄慘打擊的模樣。

綠鶯微微一笑,抬眼正視她,「太太不想知道我剛才想甚麼了?」

馮佟氏一愣,這一會兒工夫她早忘了之前問的,也沒了興趣,卻仍是沒反對她說下去。

「我在想啊,歲月真是把殺豬刀。看看,太太如今的容貌可是真嚇人,說出去四十誰信,但其實也不難看,慈眉善目的模樣彷彿我的外祖母。原來我總覺得太太下巴過於尖了,瞅著就跟

只蠍子似的,如今面善多了,可見啊,多念念佛經是好事。但我還是勸太太,今後就不要再與老爺站在一處了,否則別人還以為你是老夫人呢,你瞧,這不差輩兒了?」

馮佟氏本來得意的神情開始發僵,臉色越來越難看,綠鶯權當沒看見,把嘴角維持在一個恰恰好的弧度,既不驕又不餒:「還有,我的未來是好還是不好,就不勞太太操心了。我一直都

遵著一個念條,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現在老爺夜夜宿在我房中,一天不與我恩愛他就渾身難受。哎,說起來太太受苦了,沒個男人的滋味不好受,寡婦忍不了能改嫁,你呢,得一

輩子守空房了。」

馮佟氏想必氣得不輕,不過大約是沒料到她敢這麼造次,愣也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綠鶯說得越加爽利,竟覺這輩子也沒這麼解氣過,一時打算說個夠本,心裏將話轉了個來回,見

此時無人經過,終是說了出來:「太太不能出門我能出啊,要不要我去尋么個賣稀奇古怪玩意的店,給太太買回個玉勢來解解渴殺殺癢?」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跟誰借的膽子敢跟我這麼說話,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馮佟氏於風中凌亂,一根指頭哆哆嗦嗦直直戳向綠鶯,慣常見的猩紅丹寇不見蹤影,只剩修剪粗糙的光禿長指甲,就差一點便能扎到眼睛裏。這也並不能夠充分表達馮佟氏的七竅生煙,

她伸開十指,張牙舞爪地朝綠鶯頭臉撲來,綠鶯靈活一蹲身,從她腋下閃避過去。馮佟氏跟撲蝶似的張牙舞爪,呼哧呼哧地儼然成了瘋魔狀,扭頭朝不知所措傻站着的憐兒嘶吼:「蠢婢,你

是死人不成?快給我抓住這個賤婦!」

憐兒躊躇不前,有些猶豫,上回好不容易保了一命,這次得罪老爺的寵妾,嫌死得晚?只是馮佟氏虎視眈眈地等她出手,她不動作,回去也是沒好。忖了忖,她便打算假模假樣咋呼一把,

表面是幫馮佟氏抓人,其實連綠鶯衣角都沒碰到。見馮佟氏跟瘋子似的,綠鶯有些怕了,她是仗着兩人待的地方是人來人往的過道,可估么是前院散席撤桌需要人手,剛才還能逮著零星幾個

下人,此刻看不見半個人影。

不動聲色地前後左右張望一番,權衡過後,慫就慫罷,眼前虧不能吃,綠鶯跺跺腳,越過馮佟氏主僕倆,拔起腿開始狂奔,一溜煙就跑不見了。馮佟氏初始還追了兩步,奈何同是金蓮

腳,卻遠沒有綠鶯靈活,只能氣急敗壞地打了憐兒兩巴掌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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獰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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