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棄家而走

暑假的第一天，我本來是打算睡至自然醒的，可是晚上的夢境是那樣的真實，讓我怎麼都無法忘記。我想是時間面對媽媽的離開了，也是時間離開傷心地去外面看看了。

吃完早餐，我換上一身白衣，買了媽媽最愛的雛菊，步行去媽媽的墓地。只不過是十分鐘的路程，走來猶如半世那麼長，還是不願接受嗎？墓地很安靜，安靜的連風的聲音都不存在。睡在裏面的人是不是真的都安息呢，難道都真的對這塵世毫無留戀了嗎，即使世上有自己最親的人？看着媽媽那永遠將不會再改變的笑臉，心還是那麼痛，不是說痛到麻木就不會再痛了，為何麻木的心還是感覺到了鑽心的痛？我抬頭望天，天還是那樣藍，還是那樣雲淡風輕，可是它知道下面的人心已經死了嗎？

「媽媽，對不起，這麼久了沁兒才有勇氣來看你，是因為沁兒決定離開了，離開這個傷心地去外面散散心，或許是一個月，兩個月，也或許是一年，兩年，甚至是永遠不再回來，即使這樣，在你的忌日，我都會在異鄉為你拜祭，希望媽媽在天堂幸福，希望媽媽在天堂能看得見沁兒，保佑沁兒，沁兒走了。」我對着那張笑顏喃喃自語。

沉睡的墓地，哀怨的訴說，這就是自古的規律，逝去的人永遠的沉睡，留下的人看着悲哀漸漸籠罩自己，無力也不想掙扎。

走出墓地，我想應該回家收拾下旅遊所需吧，至少要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至於那個家，以後都不會是自己的家了。我也做個已經死去的人，冷眼看着世間吧。

筆記本電腦，手機，換洗的衣服～～～～～～檢查完畢，最後環視一下包容了自己22年的小窩，還是那麼溫馨，可是這溫馨以後將不再屬於自己。再看最後一眼，然後轉身，決然的離去。

「沁兒，你帶這麼多東西要去哪裏？」是爸爸秦天豪威嚴且帶有疑問的聲音。

我抬頭看到也蒼老很多的爸爸，冷淡的說：「這裏沒有了愛我的媽媽，我愛的弟弟，多了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人，所以已經不再是我的家，所以我要走了，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這裏，這裏有最傷痛的記憶，再見。」

冷漠的聲音，冷漠的臉龐，我沒有多停留一分鐘，繼續向外走。就怕自己會忍不住看爸爸一眼，然後不再想走。

「站住。」秦天豪威嚴的臉上陣陣抽搐，「難道我不算你的親人嗎，至少我養育了你22年啊，難道就在你心中留不下一點感恩嗎？」

我冷笑，滿眼不屑的說：「感恩？？媽媽去世一周，屍骨未寒，你已再娶包養多年的情人；弟弟因為反對你再娶，你趕他離家；為了你的商業聯姻，你拒絕我男友進你的公司，逼他離開我。這就是你要我對你的感恩嗎？告訴你，我對你除了恨，再沒有別的、任何一絲的感激。所以再見，不對，是不見。」說完，決絕的轉身，不讓他看見那一刻已然留下的眼淚。

「沁兒，你就一定要離開爸爸嗎？爸爸已經很老了，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兒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女兒了，爸爸求你――留下可以嗎？」爸爸近乎哀求的說。

馳騁商場的秦天豪這一刻，也就是即將失去女兒的父親，沒有了那份精明和幹練，只有濃濃的哀傷在眼角。不過，即使如此悲傷的哀求，也喚不回我離去的決心，因為我真的對這裏無所留戀了。

「爸爸，對不起，原諒沁兒的自私吧，沁兒真的累了，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再見了。」心裏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可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個遲暮的老人一眼。如果我知道這一眼就是永別，我一定會多看一眼的。

熱鬧的大街，來往的人群，微笑的，悲哀的，哭泣的，氣憤的面孔，就是一副生動的電視劇啊，可惜沒有屬於我的任何一種，因為心已死，我是冷漠的，原來人們常說的「哀，莫大於心死」是真的。

「姑娘，我這裏全部都是古籍，要不要看看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呢？」

我抬頭一看，竟然不知不覺走到媽媽出車禍的地方。而叫住我的卻是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麼偏僻地方的擺書攤的老人。

我想反正準備除去旅遊了，買本小說路上解悶也不錯的。就蹲下來尋找可以入心的。猛然我的眼光被一本書吸引住了，那時一本已經泛黃的冊子，放在很不起眼的角落裏面。可是當我看到它的時候，心裏卻感覺一震，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對書攤老闆說：「老伯，您把那本書，就是角落那本《被歷史遺忘的角落》拿給我吧，我買那本，您說多少錢。」

我很奇怪自己，明明都還沒有看書的內容，就想買了。但是也不多想了，只要能解悶就行了。

老伯盯着我看了幾分鐘，突然問道：「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嗎？為何如此年輕就有一雙這麼冷漠的雙眼？」

我愕然，淡淡的說：「老伯，謝謝您的關心，我很好啊，就是準備除去旅遊呢，咱們萍水相逢你就這麼關心我，我很感動。」

「姑娘，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但是還是希望姑娘能走出陰影，快樂的生活。」

我又開始被悲哀籠罩，哀傷的訴道：「老伯，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快樂，但是，如果是您在一周內失去四個最愛的人，您能不悲傷嗎，您還能快樂嗎？」

老伯直直的看着我的雙眼真誠的說：「姑娘，凡事自有其定數。你要知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不要讓傷痛在你的心裏紮根，那樣即使離開的人也不會安心的，所以你更應該快樂。既然你喜歡這本書，我就送給你了，作為初次見面的禮物，我相信咱們有緣還會再見的。」

看着老伯那真誠笑容，我忽然感覺很刺眼。自己又有多久沒有真正笑過了呢，即使笑了，也是笑不達眼角的，也或許已經忘記怎麼笑了吧。

我回給老伯一個僵硬的笑容，「謝謝老伯，那再見。」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真心的收下。

「姑娘，等一等，」那個老伯忽然又叫住了已經轉身的我，正色道：「聽老夫一言，以後不論在哪裏，不要被悲傷蒙蔽了雙眼，幸福到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看着老伯真誠的臉，窩心的感動，這種感動多久不曾有過了呢？其實世間也不長，只是感覺很久很久我的世界都只剩下冰冷了。

我轉過身也真誠的對他說：「老伯，謝謝您，至少您讓我知道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還有人真心的關心我，我一定會記住的，再見。」

不再停留，轉身走過，走向奪去媽媽生命的地點。那驚心的一幕湧上心頭，我腦海閃過媽媽為了保護我使勁把方向盤打向她那邊，而我呢只是傻傻的坐在副駕駛上沒有任何動作。是我，是我害死了媽媽，如果我當時勇敢一些，如果我當時冷靜一些，我可以把方向盤搶過來打向我這邊的。我滿臉淚痕蹲在那裏，久久不願起來，任疼痛再次撕裂早已麻木的心，再痛也不過如此了。

就這樣坐在路邊，拿出剛買的那本書，認真的看了起來。忘記了世間，忘記了周遭的一切。突然一陣大風把書從我手裏「搶走」了，然後一陣刺眼的白光，迫使我抬頭。就這樣我被驚呆了，在至今仍留有媽媽血跡的地方出現一道亮圈，慢慢變大，然後我看見了我的媽媽在向我招手。我不自覺的走了過去，看着自己慢慢被包圍在裏面，竟然感覺不到恐懼。只是在想：「也許是媽媽來接我了，她終是不忍心留我一個在世上，所以來接我了。這樣也好，生無可戀，死又何懼呢。」我微笑着慢慢閉上雙眼。

可是，就在我閉眼的瞬間，我看見那本《被歷史遺忘的角落》慢慢的打開了，一頁一頁的翻過，裏面的內容自己大部分已經看了。就在我奇怪的瞬間，最後空白的幾頁赫然出現幾個大字「這個結局由你來寫」，接着眼前一暗，我失去了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