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歸家

二 歸家

女子冷笑,將月若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由得心中驚詫。【26nbsp;】她自負貌美如花,尋常女子絕不及她。可這月若盈容貌極佳,隱隱還在自己之上。她心有不甘,對這女子更是嫌惡,冷哼一聲,拉起韓馥便道:「月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儘早下山的好。」

月若盈笑笑:「多謝姐姐提醒了。」

女子冷笑不答,拉着韓馥道:「咱們走罷!」

韓馥一驚,忙道:「別急!我還沒同月姑娘道別呢!」

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韓馥心頭突的一跳,好似蔫了一般道:「走。」

「哼。」女子冷笑,拽著韓馥一溜煙下山去了。崔三等人一時面面相覷,直到韓馥二人走遠了,這才怪叫一聲追上。

「小姐。」小游徑自走向那已經死透了的蜘蛛道:「不追么?」

月若盈嘆了口氣道:「急什麼?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游點了點頭,忽而,她玉手一揚,那頭巨蛛登時化作一縷幽影鑽入她的袖口當中。小游想了想奇道:「今天這吞魂鬼蛛可有些狂躁哩。」

「嗬。」月若盈雙瞳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這不正好印證了你的猜想?」

小游一怔,將信將疑道:「小姐……你指的是……」

月若盈笑而不答,卻道:「感覺到了么?恐怕來這的,不止咱們兩人啊。」

小游眉頭一皺,低低念道:「歸魂!」霎時間,她靈台一片空明,方圓百里盡收眼底。「果然。」小游點了點頭道:「她也來了。」

月若盈不語,款款坐倒,她柔荑輕撫,摸上了那隻古琴。

「錚!」

崔三低低念道:「螳螂捕蟬。」

他身旁一名護衛奇道:「三哥,你自言自語什麼呢?」

崔三冷笑道:「我平日裏就叫你們多念點書,別整日打打殺殺,可你們誰聽進去了?月小姐彈得這支曲子,就叫做『螳螂捕蟬』。」

那人聽了,忙豎起大拇指道:「三哥真是博學!」

崔三得意的嘿嘿直笑,他瞧著前方的二人,忍不住念叨:「少爺晚上又難熬哩。」

卻說韓馥和那女子並肩前行,他身子發冷,時不時瞧向身旁那個美麗女子。「蝶衣……幸虧今天有你……」

那女子冷哼一聲道:「沒我豈不是更好?這樣你就能得手了。」

韓馥臉色一綠,佯裝不知道:「得手?你說什麼呢?」

「當我傻么?」女子冷笑道:「那日粟海城裏,你瞧見那兩人生的美麗,就找下人自導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唔……」韓馥不語,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乎在想着說辭。

女子也不瞧他,繼續冷笑道:「於是就有了今日這麼一幕,她們二人裝作毫不知情請你來這鎮南山上。你欣然而往,還盼望着和那姓月的有點什麼,是不是?」

韓馥打個哈哈道:「蝶衣,沒憑沒據的你可不許胡說!」

「是么?」女子冷笑:「要我找崔三當面對質么?」

「找就找……」韓馥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崔三這廝最沒義氣,只消沈蝶衣嚇唬嚇唬他,他必然什麼都招了。「媽的。」韓馥垂下了頭道:「我認栽了。」

女子冷笑道:「你承認就好。」

韓馥不語,聽沈蝶衣又道:「但你又怕這姓月的對你無意,所以你就暗中帶了人手,關鍵時刻還能用武力逼她就範,是不是?」

「我……」韓馥疾走,生怕和這女子能殺了人的眼神撞上。

「站住!」女子大怒。

韓馥一怔,就像個柱子似的立在了那裏,他訕訕而笑回過頭來道:「您……您還有什麼交代么?」

女子冷哼一聲道:「韓馥,我只提醒你兩點。」

「哪兩點……」韓馥涎著臉笑道。

「第一。」她冷笑:「你怎麼胡來我都不管,但我和你娘有言在先,下月咱倆成婚之後,你就不許再胡作非為!」

韓馥聽了,頗有些不服氣道:「憑什麼?當初若不是我救你,你可早就死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正因為你救了我,我才要嫁給你。」

「媽的!」韓馥撓了撓頭道:「人和妖怪怎麼能成親?」

「我不是妖怪!」女子大怒,「妖怪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比?」

「這倒也是……」韓馥小聲嘟囔,「生起氣來比妖怪凶多了。」

「你!……」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說?」

韓馥無奈,聳了聳肩道:「好好,我不說了就是。那第二點又是什麼?」

女子望向已被二人甩在身後的鎮南山,嘆道:「第二點,你從此往後,絕不可再見那姓月的。」

韓馥一怔,嗤嗤壞笑道:「難不成你沈蝶衣還有吃醋這一說?」

「呸!」沈蝶衣啐了一口道:「我和你說正經事呢,那女子絕非善類,你再和她接觸有害無利。」

韓馥見她說的一本正經,心中不由得打鼓,但他又實在沒法將月若盈這麼美麗的女子和壞人聯繫到一起,只得嘆了口氣道:「好,我聽你的就是。反正她也要走了。」

沈蝶衣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她心中忖道:「若是她再不回來,自然是最好。反正我與韓馥下月成婚,到了那時什麼都過去啦,我只要能和他安安穩穩廝守一生就是……」她想到此,這才展顏一笑道:「好啦,你說得對,咱們這就回去罷!」

韓馥「嗯」了一聲,腦海中卻不斷徘徊著月若盈的身影。

沈蝶衣見他心不在焉,倒也沒有多想,她拉着韓馥急急而行向著粟海城中走去。

折騰一天,此時時辰已晚,天色擦黑,黃昏老去,直到夜幕降臨,門門閉戶,韓馥一行人才回到門前。

韓府家宅巨大,乃是粟海城首富,正門用朱紅油漆粉飾,兩尊石獅各司左右,家丁見少爺回來,居於兩側列隊歡迎,而正當間站了一位中年美婦。韓馥瞧見了她,登時眼神一亮,急急跑到那美婦身前歡喜道:「娘,你今個回來的真早!」

韓母溫柔一笑,問道:「馥兒,今日你又跑到哪野去了?」

韓馥不知所措道:「我……我……」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和母親交代今日想做的缺德事。

「沒什麼。」沈蝶衣笑道:「今日天氣好的緊,我叫他陪我出去走走。」

韓馥一怔,有些感激的望向沈蝶衣。

韓母信以為真道:「馥兒沒給你添麻煩罷?」

沈蝶衣笑着搖頭道:「門口風大,咱們還是進屋去說罷!」

韓母點頭笑道:「說的是,咱們進屋去說!」

當下,幾人便由家丁丫鬟簇擁著,回了韓府。眾人剛剛落座,便聽韓母嘆道:「蝶衣,這幾年來辛苦你啦,家中商鋪事務繁重,我無心他顧照看馥兒,若不是有你,馥兒定要和城裏那群闊少爺學壞了。」

沈蝶衣頗有深意的望了眼韓馥,這才抿嘴笑道:「韓夫人說的哪裏話?盯着他乃是我分內之事。」

韓母一怔,隨之笑道:「說的是,說的是,你們就快要成親哩,到了那時馥兒更要仰仗你了。」

沈蝶衣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她偷偷瞄向韓馥。卻發現他不知怎的,竟似魂不守舍一般望着天空怔怔出神。沈蝶衣不由得心中慍怒,低聲嗔道:「死獃子。」

韓母眉頭一皺,沉聲叫道:「馥兒!你怎麼也不理人家?」

「啊?」韓馥這才回過神來,他茫然半晌,忽的站起道:「娘……孩兒倦啦,要回房休息去了。」

「你……」韓母一窒,不知說些什麼才好。韓馥卻不聞不問,徑自回房去了。待他走遠,韓母才嘆了口氣道:「這孩子總讓人生氣,蝶衣你可別放在心上。」

沈蝶衣眼波流轉,隱沒一絲黯然。過了一陣,她才搖了搖頭嘆道:「夫人放心,我沒在意。」

韓母笑了笑,又佯怒道:「還叫夫人?你該叫娘了才是……」

卻說韓馥渾渾噩噩回了房間,不知怎的,他腦海中都是月若盈的巧笑嫣然的身影,他胡思亂想了許久,直到彎彎月牙悄然爬上了天頂。

「媽的!」韓馥一下回過神來,重重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人都走了,還想著作甚?」他這麼一想,果真輕快了不少。

正當他要上床睡覺時,忽聽崔三叫門道:「少爺!少爺!」

韓馥一怔,登時怒氣上涌,惡狠狠道:「鬼叫什麼?是不是嫌今天害我還不夠慘?」

「唔……」崔三一窒,繼而嘿嘿乾笑道:「少爺,你這可不能怪我啊,我崔三上有老,下有……」說到此,他忽然停住不說。

韓馥冷笑道:「下有什麼?」

「下有姘頭。」崔三眼睛咕嚕一轉,得意笑道。

「呸!」韓馥罵道:「不講義氣的王八蛋。」

崔三神色一變,拍著胸脯道:「少爺,不是我崔三說大話,將來你若遇到危險,我崔三定然勇往直前捨身相救!」

「鬼才信你。」韓馥冷笑,「你不把我綁了就算謝天謝地了。」

崔三嘿嘿乾笑,韓馥無奈嘆了口氣問道:「說罷,出了什麼事?」

崔三點點頭道:「少爺,明晚花船之游還去不去了?」

「去個屁!」韓馥懶洋洋道:「老子這幾天哪都不想去!」

崔三撓了撓頭道:「可聽說明晚自舞陵來的頭牌要露面哩,咱們不去豈不是讓那群王八撿了便宜?」

「是了!」韓馥不幹了,「老子險些忘記了這事!」他琢磨一陣,才又道:「這可不行,老子要是讓他們搶了先,從今往後還混不混了?」

崔三一看樂了,他道:「那咱們明晚怎麼着?」

韓馥嘿嘿笑道:「那還用問?換上最好的衣服,紅袖苑看花魁去!」

「好嘞!」崔三狗一般應到。

時光飛逝,轉眼間即是一天,翌日傍晚,一主一仆出了家門,直奔花船走去。

粟海雖是小鎮,但商業繁茂,往來旅客極多。就是在神州浩土中,也是為數不多的一方寶地。

此時正值盛夏,路邊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摩肩接踵。小鎮傍水而建,陣子周圍便儘是寬闊河流。河流之上,停了也不知多少艘紅粉大船,傍晚大船點上霓虹花燈,遠遠望去,更添朦朧。

韓馥與崔三此時正站在最大的一艘紅粉大船之前,卻見那船頭筆走龍蛇的寫了三個大字:紅袖苑。韓馥嘿嘿一笑道:「崔三兒!跟着老子走!今天晚上咱們好好鬧他一夜!」

崔三雙眼放光喜道:「好嘞!」

二人正要邁步,忽聽一人叫道:「韓世兄!」

韓馥面色陡然轉陰,瞧著遠處搖搖擺擺走來的年輕男子,他嘿嘿冷笑道:「呦,這不是歐兄么?難得難得,伯母竟叫你出來了?」

這人名叫歐勝華,與韓馥一般也是粟海城裏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這兩人平日裏為爭地盤,明爭也好,暗鬥也罷,不知道前前後後打了多少次。可二人家境相當,都是城內數一數二的大戶,身旁的附庸雖多,雙方卻誰都不敢真正得罪正主,是以二人爭了多次,到底也沒能分出個高下。

前幾日,歐勝華在街邊調戲個良家婦女,正巧讓他母親撞上。別看歐家父子一般混賬,但這位母親卻是個慈善之人,她平日裏信奉佛法,捐款蓋廟,心那是極誠。平日中雖有兒子的風言風語傳入老太太耳中,但歐勝華在家中裝的禮孝仁義,做母親的哪肯相信?是以也就當耳旁風吹過就散了。

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一見兒子如此混賬,險些沒當場氣死,若不是大夫來的及時,怕是如今靈堂已經立了起來。自那以後,歐勝華就被母親禁足在家,日日跟着她修習佛法。母親有言,這就是修身養性。

可歐勝華自小嬌生慣養,三日不幹些欺壓鄰里的惡事,那就是難受的渾身直哆嗦。可母親日日跟在身畔,哪還有讓他出來的道理了?

於是乎,這位公子哥抓耳撓腮,想盡辦法想要出逃。只可惜他母親人雖善良,但手段卻是厲害,歐勝華逃了幾次,都被她抓了回來,無奈之下,歐勝華倒是想了一招損計。他先是謊稱暴病,卧床不起,足足裝了三日。

后又派身旁奴僕連夜趕到不遠處的『普度寺』,給了寺中和尚一大筆金銀。和尚也是凡人,見到金銀哪有不動心的道理?當下那和尚便化了妝,喬裝成遠在神州國北『靈隱寺』的得道高僧,親自來登門拜訪。

他母親一見,登時大喜,趕緊千恩萬謝的將人家迎進來。和尚收了錢財,拿人手短,當即便開口說道:「歐夫人,咱們靈隱寺主持知道你樂善好施,所以特地派貧僧千里相邀,希望夫人能移駕靈隱寺,聽一聽莊正禪師的禮佛。」

歐勝華母親一聽,喜得簡直要跳了起來。她心中雖有疑惑,但見兒子早已生病,料想與他無干,便匆匆收拾了行李,隨着那和尚一起去了。

靈隱寺路途遙遠,母親這麼一走,沒有一年絕不能回來。歐勝華登時狂喜,趕緊梳洗打扮一番,就出了家門。

正巧,紅袖苑花魁招蜂引蝶,艷明千里,但凡是粟海鎮上的登徒子,就沒有不知道的,歐勝華一打聽,更覺得上天助他,就緊趕慢趕來到這紅袖苑。

誰想他正要進去,便瞧見了韓馥,他便趕緊出言將其叫住,唯恐韓馥捷足先登。是以才有了方才韓馥嘲笑他這一幕。

歐勝華聽了,直是又羞又氣,心中將母親埋怨了千百遍。這才冷笑反擊道:「是呀,小弟家教甚嚴,平日裏鮮能出來走動,不像韓大少爺那般——全靠着媽媽一張臉過活哩。」

這話說的惡毒無比,韓馥登時大怒,他一把揪住歐勝華脖領道:「姓歐的,有種你再說一次,看我不將你剁碎了餵魚。」

歐勝華打個哈哈:「韓大少爺,咱倆知根知底,你能把我怎麼着?」

韓馥冷哼一聲,心中怒火難平,舉起手掌便作勢要打。崔三一見,趕忙將他抱住道:「使不得啊少爺!你將他打了,夫人又要賠一大筆醫藥費!」

韓馥面色一變,悻悻的放下手去。歐勝華冷笑:「你這奴才倒精怪,老子到手的錢飛了!」

韓馥雖知不能打歐勝華,但這口氣要他咽下,那也是絕無可能。他思索半晌,忽然計上心頭,嘿嘿冷笑道:「姓歐的,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歐勝華一聽,拍手笑道:「韓大少爺,你這話說得好,我歐勝華最喜歡和人打賭。」

韓馥冷笑道:「這就好!那咱們就已今日為限,誰先進了寧姑娘閨房,就算誰贏,你看成不成?」

歐勝華眼睛一亮,嘻嘻笑道:「成是成,可賭本又是什麼?」

「當着紅袖苑所有人前學狗叫。」韓馥惡狠狠道,「你敢不敢?」

歐勝華一驚,心想道:「這姓韓的是和我玩真的啊?這要是不小心輸了,少爺可就別想在粟海城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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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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