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6章 問天
琴弦微動，音律流水一般的淌出來。
如深山中的溪流，時而舒緩，時而湍急，靜遠中有真摯，清凈中有奔放。
林清絕知道周舒聽不見，也感知不到，但這琴音，卻也不是給周舒聽的。
琴音陣陣流過，周舒身邊的道塔，開始軟化，消融，一點點的隨着琴音流失，越來越薄了。
也不止是道塔上的舒之力，如果仔細查看，就會發現，琴音流過的所有地方都發生著類似的變化，空氣中的五行之力，自然而生的靈力元力，之前鄭道軒和泰狼殘留下來的道之力，都在琴音中迷失了方向，不由自主的跟着琴音一起流動。
扭曲，糾結，聚集，又散開，像一團團聽話的麵糰，任由琴音揉捏、控制。
高山流水，本就是一曲用來吸引和控制各種外界力量的樂曲，利用樂音溝通其他道，從而用樂道之力引導各種其他力量，使得它們不再聽從主人的召喚，跟隨着音韻，隨音而為。
若是那些力量里附有足夠的神念或神識，還有一些抵禦的可能，但現在周舒收起了神識，自也毫無抗拒之力。
酒狂是第一步，逼使對手暫時放棄神識，而高山流水，則是第二步，消弱對手的防禦。
這一切，沒有神識的對手，很難察覺，也很難改變。
「他的道塔很快就要沒了。」
「是啊，林長老這琴音太難防範，他的樂道可謂舉世無雙。」
「也不全是樂道之功，林長老的樂道還遠沒有達到能和其他大道勾連的程度，關鍵是他的琴，七情琴是俞靈芽留下的法寶，俞靈芽被稱為琴聖，七情琴也是天道法寶，妙用無窮，彈出來的音韻就連各種道之力也要傾聽……現在林長老能發揮出來的威能還遠不是全部。」
「管他呢！現在機會來了，我們要不要上？」
「你上？你還不是會被琴聲帶歪，林長老和七情琴的琴音，就是他最強的域，在裏面沒有誰能完好的控制力量，等著吧，林長老有辦法的，再說了，還有天劫。」
「對啊，等下一次天劫落下，那周舒就……」
「不會到那一步，我們可不是要他死。」
遠離著林清絕的兩人，小聲議論著，微帶笑意。
端坐於道塔中的周舒，面色淡然。
四周各種力量的混亂狀態，還有自己道塔的變化，利用第八感他都看得清楚，甚而鄭道軒和泰狼的傳音對話，也有不少被他聽聞，這是個意外的發現，當放棄了諸多感知、只留第八感的時候，使得第八感也格外清晰。
第八感周舒並不常用，因為消耗極大，而且控制不當的話，很容易陷入一種「入夢」的狀態。
——用周舒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使用第八感的時候，會感覺自己身處於另一個世界，一個絕對真實的世界，而周圍的世界則顯得很不真實，和現有認知完全不同，因為周圍世界的形象，就是根據自己的七大感知而建立的，而脫離了這七種感知，自然也就失去了感知建立起來的世界。
在這種狀態中，不小心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因此，在玄黃界裏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要依靠七感的，而第八感，只有在很少的情況下才能使用，而且最好要輔助其他七感。
「確實是這樣么……」
周舒神色平靜，他也感知到了，周圍的那些力量之所以陷入混亂，是因為滋生它們的道，受到了樂道的影響。
雖說大道根本是相通的，但許多道看上去都是相反的，只有修仙者修鍊到極致，完全掌握了道以後，才能悟出和其他道相通的妙處，而達到這一步，修仙者往往都離真仙不遠了，只是樂道卻不盡相同，它本身的特質使得它能很好的勾連各種道，即使不完全掌控的時候也能溝通和影響其他道，修仙者在大乘境界就有望做到，而有了天道法寶，這個要求就進一步降低，連林清絕都能夠做到了。
只是林清絕顯然做得不夠好，還需要其他道之力里沒有神念神識的控制，才能做到完全影響並控制它們。
了解到這個道理，周舒不由放鬆了許多。
放出神識，應該就可以抵抗。
他沒有動，只將神識悄然放出，纏繞在道塔上，使舒之力不受琴音影響。
看似舒之力和神識一起對抗琴音，其實是樂道與舒之道的碰撞，而周舒的神識則作為一種羈絆，阻止兩者發生任何牽連。
這過程有些玄妙，實難言說，但對周舒來說，無疑是一種新鮮而有用的體驗。
高山流水，琴音莫測，但也有停止的時候。
此時，周舒的道塔變薄了許多，但頑強的挺立着，沒有被琴音帶走，而其他的力量，則堆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力之漩渦，停留在林清絕身側。
在第八感中看得很清晰。
林清絕注視着周舒，搖了下頭，完全沒有了輕視之色，「閣下，且在聽一曲。」
啪！
天劫轟然落下。
粗達十里的紫電，化作巨龍，朝兩人撲來。
林清絕抓琴站起，昂首迎向劫雷，傲然高喝，「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高喝之時，指尖不住滑動，琴音再變。
蕭瑟而又激昂，平淡卻忽然慷慨，略顯誇張的音調，情之所至，信手而來。
浩大的天劫之雷，還沒落到他的頭頂，便被周圍的漩渦吸了進去，隨之擴散，形成了一大片雷之海洋。
披頭散髮的林清絕就站在雷海之中，無視了天劫，狂放的撥弄著琴弦，將雷光不斷的吸納到漩渦當中去。
而另一邊的周舒，依然端坐如像。
劫雷落在道塔上，自然而然的分開，沒有對他造成一點傷害。
他的舒之力，在短短的時間內似是又進了一步，沒有道與道的衝突，這樣單純的劫雷幾乎不可能破壞掉道塔，周舒絲毫不懼。
散落的劫雷，也有不少飛向鄭道軒和泰狼。
兩人豎起道塔抵擋，只心思全不在天劫上，關注的是林清絕和周舒的戰鬥。
「問天……」
「林長老的問天，我是第一次聽到。」
「問天之後是什麼？」
「應該是秦王破陣曲吧，七情曲譜上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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