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陰陽眼（三）
楚遙翻了幾個身，怎麼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時，突然感覺到熱浪從外面撲面而來，耳朵里不時有噼里啪啦燃燒爆裂之聲。
紀傾一開始警告過她不要輕易出去看。
她把眼睛貼在透氣孔上，如遭五雷轟頂。
房間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舌飛快地四處蔓延。這幢屋子本來就被燒過了，怎麼還會着火？
楚遙馬上就明白了，這裏——在重複上演滅門那天的場景……
她把棺蓋推開一道縫，繼續往外看，這次她看見了紀傾。準確的說，是一具焦黑的屍體，他全身都在燃燒，搖搖晃晃地站在窗口，脖子上有一圈切口。
「紀傾，紀傾？」她大喊了幾聲，窗口的人沒有絲毫回頭的意識。楚遙砰地合上棺蓋，捂住心口重新躺好。
原來他不是一般的阿飄，他怨氣極重，因此別的小鬼才不敢到這裏來。至於他之前說的「化解」了他父母的怨氣和煞氣表達得並不恰當，因為那些怨氣分明是被他吃掉的。
死得太過凄慘的鬼，因為怨氣太重，會在死後不斷重演當日的慘劇，承受他經歷過的痛苦。
紀傾他現在……該多疼啊。
原本沒有什麼睡意的楚遙整個上半夜腦袋裏都被火焰燃燒的動靜吵得頭疼欲裂。
「你看到了？」
就在楚遙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的時候，久違的聲音重新響起。
她機械地轉過腦袋，「你恢復了？」
「嗯。放心吧，以後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紀傾用手撐著頭，側着身躺在楚遙旁邊，「今晚是最後一次了，我已經和你結了婚，明天就可以和你離開這裏的，這樣就不會再影響我了。」他父母在房子着火前就死了，而他卻是被割開了脖子的大動脈，在他還沒死的時候房子就燃燒起來了。他留着最後一絲意識，同時忍受血液流失和烈火灼燒的雙重痛苦，在這種情景下，原主的怨氣達到了頂峰。
「所以我讓你不要看。」紀傾用另一隻手摟住楚遙的腰，「現在我陪着你，睡吧。」
夏天的晚上依舊燥熱，在棺材這個僅有通氣孔的封閉空間，呆久了還是感覺到悶熱難忍，他就成了天然的空調。
楚遙的身體本來還有些僵硬，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摟上來后她竟然沒有推拒，見到他回來后，一直緊繃的緊張壓力霎時放鬆下來，睡意漸漸地漫上了她的意識。
她和紀念搭檔了許多回，所謂的s級任務在她眼裏也不過小有難度而已，這回或許才是真正的s級。紀傾比她早來一些，在她沒有來之前，在這裏日復一日地究竟承受着怎樣的煎熬？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一直用一種讓人心安的波瀾不驚給搭檔提供一個可靠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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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的時候楚遙頭昏昏沉沉，大概是昨晚沒有睡幾個小時的緣故。
「帶羅盤了嗎？」紀傾問道。
她來的時候身上還有個斜挎包，包里的確隨身攜帶了羅盤。她把羅盤拿出來，「怎麼了？」
「你可以看一下這裏的風水，我現在碰不了。」紀傾陪着她在二樓轉了一圈。
「這邊的別墅建之前都看過風水了，房間的朝向也沒問題，但是現在燒乾凈了，也不知道以前房間里有什麼。」楚遙從羅盤上抬起頭。的確，這裏的窗戶連玻璃窗都炸沒了，更何況其他木製傢具。
下樓的時候因為沒有樓梯而犯了難，幾米的高度說高不高，但讓她跳下去依舊勉強。
紀傾攜着她往下走，到了斷層處才抱緊了她的腰，一下子將人打橫抱起來。這點高度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楚遙帶了下去。
楚遙拿着羅盤站在被焚燒過後的大門口，對準房子開始排盤。
「大空亡？」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測量出的結果，「怎麼會出現大空亡的房子？」別墅區都是達官貴人，這種要家破人亡的朝向是絕對不會有的。
紀傾蹲在門框旁邊，用手指著不易察覺的角落道：「不，你過來看看。」
原本的大門已經看不出顏色，等她靠近才發現這個門有移動過的痕迹。「牆角堆過磚頭。」
「對，本來這裏不是這樣的佈局，是後來有人動的手腳。就在火災前一天，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過來過，當時全家人都去了我外公家。而且當初我家79回祿之災的地方，是沒有人動的，但是火災前對面有人放了一個琉璃尖塔，加強了這個煞氣。」
回祿之災正指火災。
「所以查不出人放火，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風水局？」楚遙已經收了羅盤，「但是你說過你一家人是火災前受害的。」
「我沒有看到對方的樣子，他們用的是……紙人。火災時，已經燒得只剩下灰燼了，沒有證據。」破曉已過，地平線處升起的紅日逐漸發出耀眼灼熱的光芒。紀傾站起身向前一步，「我們先離開這裏。」
「到我住的地方去嗎？」趁著天色還不太亮，他們得儘快離開，否則在陽光曝晒下鬼魂會受到不可估計的傷害。楚遙突然想起自己是和師兄師父他們住在一個院子裏，此時如果帶紀傾回去，會不會讓他反而被抓了起來？於是她遲疑地說：「我住的地方，你能去嗎？」
「我們有婚約在身，他們不會動我的。本來我不能離開這幢別墅，現在有你在，我才可以離開。對方估摸也是風水這一塊的行家，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忙。」紀傾拍拍楚遙的肩膀，「我們快點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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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遙這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別墅區活動，也是第一次覺得小區太大實在很麻煩。在這裏，幾乎家家戶戶出門都用轎車代步，她都走了小半個鐘頭，還沒有看見小區的大門。
她本來跟師父溝通過，說她會在上午把紀傾帶回去的，現在看來根本來不及。
「遙遙？」
身後連續傳來好幾聲呼喊，楚遙停住腳步回頭看去，後面一輛黑色跑車裏一個人從窗戶探出頭來，「師妹，終於找到你了。快上車吧！」
來者是她三師兄，本來是個富二代，是因為對風水感興趣才託了關係來拜師學藝的，他一直不跟他們住在一起，以他的身價，和紀傾在同一個小區倒是有可能。
靠雙腿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楚遙長呼一口氣，果斷選擇了快捷方便的順風車。
「你的事情我都聽師父說了，師父說你在這裏，我正好帶你過去。」他從後視鏡里打量自己的師妹，見她毫髮無損才鬆了口氣，「你一個人？」
聞言楚遙吃驚地扭頭。還好，紀傾正好好地坐在自己旁邊，那就是師兄看不到他了？
她半是尷尬地笑了笑，「呃，算是吧。」
紀傾在旁邊解釋道，「你師兄三腳貓功夫，看不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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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三師兄開車，不到半個小時就回了他們居住的院子，師父已經在院門口早早地等着他們回來。
年長的師兄們也都一個個地圍過來，焦急地詢問，「師妹，你沒事吧？」
「還好還好師妹沒事，就是身上鬼氣有些重，趕緊去驅驅煞氣吧。」
不出所料，她平輩的師兄師弟們沒有一個能看見紀傾的存在。
師父到底年長沉穩了，驅散了嘰嘰喳喳的徒弟們，把楚遙帶到茶廳。他第一眼沒有看楚遙，則是輕飄飄地往楚遙旁邊掃了一眼，這才正色道，「你沒事吧？」
「沒事……」楚遙有些擔心地往前擋了擋，擋住身旁的紀傾，「師父，這次是個意外，其實細細說起來，我和他還有些淵源。昨天他跟我說了他家的情況，這件事，還有蹊蹺。」
師父嘆了口氣，「你別急，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你們有婚約，你就是聯繫他和陽間的渠道，有你在，道士一般不會收了他。更何況，他算是厲鬼，我也對付不了他。」他說完就伸手去摸楚遙的額頭，一張符猛地貼上她，轉而嚴厲地對紀傾道：「我不知道你什麼來頭，但是人鬼殊途，放過我的徒弟吧。」
「我不會害她的。」紀傾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只想求你們幫忙，幫我找出殺害紀家的兇手。屆時我了了心愿，就不會留在世上，只有我消失了，這樁婚事才算真真正正的了結了。」
楚遙一把扯下符紙，哭笑不得，「師父，我不是被迷了眼，我說的是真心的，沒受他控制。」她抓着符紙，被師父三兩步推出了房間。
「你懂什麼，快點！我會和他交涉的！」師父把門砰地關上，屋外立刻有別的師姐師兄把楚遙強硬地拖走。
「但……」楚遙伸出的手也被他們用人肉圍牆給徹底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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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房門自上午就一直緊緊地關着沒有打開過，要不是師父說過對付不了紀傾，她真的怕紀傾直接被師父給收了。
要知道紀傾是她的搭檔，他好歹還知道些什麼，要是他被收走了，就只剩下她和【破壞組織】未知的敵人對抗了，說不準還沒見到對方也被他們弄死了，到時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從此和成為植物人的重千秋沒有區別了。
「我回來了。」
紀傾直接從牆壁上穿進了房間，一點聲音都沒有，把楚遙嚇了一跳。
楚遙正在翻閱風水道法的書籍，打算加緊學習這方面的知識。她丟了書，拍拍自己的心口，「我終於知道什麼是神出鬼沒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好久。怎麼樣，你跟師父說了什麼，他竟然放過了你？」
「我把紀家遇害的情況完完整整地告訴了他。怎麼說紀家以前也是風水世家，雖然現在滅門了，只剩下我也同死了一樣，但這點面子還是賣給我們的。放心，他不會動我的。」房間里的氣氛本來一直緊張著，他為了打破這壓抑的場面，笑道，「而且不是有你在嗎？」
「也是，師祖跟你爺爺應該是認識的，師父不會動你。」屋外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全部往大廳趕去，楚遙問道，「你正好趕上晚飯，不過我想你應該不吃飯的。鬼需要補充食物嗎？」
紀傾坐在了楚遙剛剛坐的書桌前，撿起她的書打開，「我的確不要吃飯，不過食物的話到是有。」他招了招手，示意楚遙湊近了聽。楚遙配合地湊過去，只聽到他在她耳邊有些惡劣地道，「吃你。」
「噗。」楚遙險些噴了出來，「什麼嘛，你開我玩笑？」
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紀傾這才托著下巴正色道，「其實這話也沒錯了，你的血肉是我的食物。好了，再繼續說下去恐怕你吃不下晚飯的，還是快點去吧。」
「好好好，那我走啦。」楚遙走出了房間，又折返回去在窗口對他做了個鬼臉，「要吃我？那你就等著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