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迷惘之時,恐懼之時,無力之時,那個人便會從青煙之中緩步而出,為你實現願望。

——倘若你渴求救助,誠心呼喚。

****

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一個月前,阿九是這麼想的。

此刻,阿九正在奔跑,在黑暗之中,順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奔跑。

當夜幕降臨之後,繁華的城市總會亮起各色各樣的光芒代替落下的太陽,如同繁星落到大地一般炫目多姿,照亮整座城市,然而此刻,阿九的周圍卻是一片黑暗。

分明前不久還是充滿人聲的熱鬧街道,此刻卻連一盞路燈都沒有亮起,只有遠處能看到橘黃色的光芒柔柔的灑下,映得街道兩旁染上了一絲暖意,像是黑暗在那裏突然就被割斷了一樣。

朝着前方的光芒奮力的奔跑着,阿九的臉色因緊張而十分蒼白,然而眼看着就要跨過黑暗與光明的那條分界線,靠近阿九的幾盞路燈卻閃了一下,突兀的滅了。

阿九又陷入了黑暗的包圍。

突然的黑暗沒有阻止奔跑的腳步,阿九依舊朝前跑着,努力的,奮力的朝着光芒存在的地方狂奔,然而每當阿九接近光芒之時,照亮道路的路燈便會像方才那樣突然熄滅,如此往複之下,黑暗不斷的延伸擴張,即使跑到最快,阿九也無法從中逃離。

但是不能停,即使如此也不能停下來。

心中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阿九微微回頭瞥了一眼。

幽深的黑暗之中理應什麼也看不見,然而在阿九的視野之中,卻有一抹突兀的白色。

一抹微微上下翻飛的白色,輕輕舞動宛如一片潔白純潔的雪花。

可是隨着白色的舞動,卻有極其詭異的聲音傳了過來。

咚,咚,咚……

一下一下,如同皮球拍擊在地面的聲響一般,卻又來得更加沉重,在這寂靜的黑暗之中就像是擂鼓一般,不斷敲擊在阿九的心上,宛如催命的鼓聲。

分明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跳劇烈得快要蹦出來了一般,阿九卻感覺十分寒冷,一瞥之後便不敢再看,阿九努力的當做沒有聽到那「咚咚」之聲,埋頭一味瘋狂的向前直行。

可這樣不行,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的。

不知是因為毅力還是因為畏懼,阿九的速度猛然又快了幾分,「咚咚」之聲好像遠了一些,然後,阿九便在這黑暗之中突然拐彎,徑直衝進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公寓樓。

黑暗像是到這裏就被掐斷了一般,白色的燈光照常的灑了下來,卻依舊看不見一個人,阿九沒有乘上就停在一樓的電梯,而是轉身闖進一旁的樓梯,咬牙努力的往上猛衝。

十一樓,阿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上來的,只知道不停的喘氣,耳邊沒有再聽到那一直跟隨着的「咚咚」之聲,阿九卻沒有放鬆下來,而是腳步不停的沖向最裏面的一扇門,慌忙打開之後閃身進去,「砰」的一身在身後關上了門。

快速的把房門的幾道防盜鎖搭上,阿九這才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喘著氣,一路的狂奔消耗了太多體力,單憑阿九自己已經連站都要站不住了,只能扶著門才能勉強沒有跌倒,那一直跟在身後的聲音沒有再響起,讓阿九的神情總算稍微放鬆了一些。

把因為汗濕貼在臉頰的長發撥開,阿九一邊喘著氣一邊想要去拿旁邊的杯子喝口水,卻突然聽見一聲隱約的「咚」。

阿九的動作僵住了,一下睜大了眼睛。

那聲音還很遠,很模糊,卻毫無疑問的響了起來,一聲,又是一聲。

如同拍擊皮球一般的「咚咚」之聲由下而上傳至耳邊,維持着固有的緩慢頻率,似乎在順着阿九走過的樓梯逐漸上來一般,明明十分緩慢,卻不可思議的一聲大過一聲,就好像那發出聲響的事物正在大步的,迅速的接近。

喘氣的聲音不知何時停止了,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要消失了一般,阿九隻是安靜的,恐懼的看着身旁的大門。

「咚咚」之聲越來越近,阿九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上已是一片慘白。

咚,咚,咚……

一遍一遍重複的聲音已經出了樓道,來到了走廊,慢慢的直朝這邊而來。

透過大門的貓眼能隱約看到走廊里的聲控燈微微閃爍,耳邊似乎能聽到因此出現的電流聲,細微,卻不斷刺激著人的神經。

咚,咚,咚……

明明頻率沒有變化,卻一聲遠遠大過一聲,就像是在大步奔跑前行一般,迅速接近,讓阿九的心跳越來越快。

咚。

停止了。

一直維持着固定頻率緩緩響起的聲音突然停止了,四周猛然恢復了寂靜,阿九卻顫抖著身子慢慢退後,注視着大門滿臉恐慌。

因為那聲音,就停止在阿九的門前。

原本透過貓眼漏進來的走廊燈光已完全消失,周圍再沒有任何光源,阿九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應該先打開房間的燈才對的,然而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吊燈的開關就在門邊,阿九根本就不敢再靠近過去,甚至連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只是滿目恐懼的盯着大門,一點點後退,直到身子貼到了牆上。

寂靜,靜得彷彿能聽到阿九劇烈的心跳聲。

而後,突然有聲音響起了。

吱——

微弱的聲音本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然而在這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卻格外明顯。

吱——吱——

一下又一下,似乎有什麼尖利的東西正在不停的抓撓大門,那聲音細微卻刺耳,連綿不絕,像是在催促阿九去打開房門,放外面的東西進來。

貼著牆壁的身子愈發顫抖,阿九無力的蹲了下來,在牆根縮緊了身子,使勁的捂住耳朵,也不敢再去看那扇不斷傳出細微聲響的門。

阿九知道外面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正因如此,才格外恐懼。

如果恐怖故事只是個「恐怖故事」就好了。

阿九不禁如此祈望。

抓撓的聲音越來越快,好像外面的東西逐漸不耐了起來,一股嚴重腐爛的氣味漸漸順着門縫傳了進來,嗅覺靈敏的阿九立即就察覺到了,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做,阿九隻是繼續縮在那裏,緊閉着眼努力的咬住嘴唇,不讓牙齒因為戰慄而發出敲擊之聲。

「吱——!」

一聲比之前都要大得多的尖利聲音猛然響起,像是什麼怪物焦躁的尖叫之聲,陰寒刺耳,阿九不禁使勁縮了縮身子,努力不讓畏懼的叫聲從自己口中發出,咬得嘴唇都破裂了。

然後,抓撓的聲音停止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與先前無二的「咚咚」之聲再次響起,這次卻是在逐漸遠去,一點一點的消失。

依舊維持着蜷縮的姿態許久,直到鼻間再嗅不到那腐爛的味道,耳邊也再沒有任何聲響出現,阿九才慢慢睜開眼睛,正看見一縷光芒透過窗戶灑在了腳邊。

「……早上了……」

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阿九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

可是阿九知道,現在的安心只不過是暫時的而已,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因為阿夏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已經一個月了……我不行了……必須想辦法結束這一切才行……」

微微顫抖的聲音當中滿是疲憊,看着自己包着繃帶的右手,阿九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迷惘之時,恐懼之時,無力之時,那個人便會從青煙之中緩步而出,為你實現願望。

——倘若你渴求救助,誠心呼喚。

顫抖的手漸漸握了起來,慘白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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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師怪奇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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