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腐儒」李七,是李氏門中他這一代排行第七的一位子弟。
之所以說他是「腐儒」那是因為他在眾兄弟中讀書識字最多的一個;但是越讀越發現他的腦子不好使,所以人們都稱他為「腐儒」。
這不能說其他兄弟就沒機會念書,也不能說他們沒有念書的天分;李七能被稱為一個「腐儒」也證明他念書的天分高不到那去。
原因就是其他兄弟好武。
「李家無影劍」享譽百年,弟子門徒過千一直與武當、少林齊名江湖;所以李家子弟都走上了習武的道路。
李七不喜歡習武,因為他人懶。
一天就像一隻懶貓雌伏在樹蔭下。
略吟兩首小詩而怡然自樂。
山困烏龍日已久;
大志未伸心已愁。
待到破土飛升日;
飄渺乾坤任遨遊。
這是他自己最喜歡的詩。
人家習十天的武他還練不了半天就半路開溜了。
然後又一頭栽進書堆里。
他不是在看書而是在書堆里睡覺。
這是李七的一大特色。
所以當兄弟們名滿江湖的時候,他只是別人眼中的一個腐儒。
「腐儒」李七之名就因此而來。
這天李七正在一株古槐樹下枕書而睡,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跑來,搖他口中叫道:「叔叔不好了,一群人圍住我們家大門了。」
李七馬上跳起來,他真的嚇了一跳。
李家弟子雖遍天下,但真正學得好本事的也沒幾人,除了嫡系子弟外,其他弟子也僅是陪練而已,雖在外面很風光,自己有多大分量心裏清楚。
李氏門中嫡系八子中李七怕習武所以對於這方面他是難以做主的,他所懂的也就一些基礎的入門招式而已,精髓武學從未觀摩。
其餘七人中龍、虎、豹、彪早已年少成名,手中是有真本事,可他們都不敢繼續稱「李家無影劍」為天下第一劍了。
五、六公子李平、李錦兩人資質平庸難成大器,在武功方面又不會勤能補拙,所以變得飛揚跋扈,暴戾囂張。
八公子宏極其聰慧,好武卻根骨極佳只是年紀尚幼功底不足。
此時龍、虎、豹、彪四人沒有在家,所以家中有事一般還得李七來抉擇;雖然李七懶散但人很隨和,上下都喜歡和他親近,是以人們都服他,就是他不願意管這些。
可此時不同了,李平、李錦不得人心,處理事經常弄巧成拙,宏好武成痴要他去打架還行,其他事還是不能處理,李七不得不去看看有什麼事故。
李七來到大堂的時候,院外站了許多人,有十來個他沒見過的人在大廳里。
李七的幾個叔伯輩的人也在場,宏也在,他怒目圓睜被幾人按在凳上。
原來這群人來自雲南八貢山,近幾年八貢山上的曲沃教勢力迅速壯大,打算入主中原武林,「李家」被視為中原武林的代表之一,加上「李家無影劍」有天下第一劍之稱,所在位置又剛好在中原與八貢山之間,要想進入中原必須祛除李家這個障礙,所以在曲沃教入中原的第一站就找上了李家。
八公子宏得知曲沃教的人找上李家的麻煩,所以提劍要來拚命,被幾個年長的人拉住,他們都明白曲沃教有備而來只要一拼上李家就要吃虧。
他們馬上要人叫來李七,李七雖然不怎麼懂武卻也是現在家裏聲望最高的一個人了。
李七剛道。
一個穿黑袍的獨眼漢子指著李七道:「你是李家當家的。」
李七道:「在這說話還算點數。」
獨眼漢子道:「李家被稱武林第一世家,劍法也稱天下第一。」
李七道:「這是承蒙各路英雄抬愛。」
獨眼漢子道:「要是有人不承認呢。」
李宏道:「不承認的就劍下分高低,百年來還沒人壞掉這個規矩。」
旁邊坐在椅子上的黃袍老人道:「你意思是說百年來一直無人勝過李家無影劍。」
李七道:「可以這麼說。」
黃袍老人指著大堂正中那塊有「天下第一劍」的匾牌道:「如果我今天要你們把那匾拿下來呢。」
李七道:「想拿下來的人很多。」
黃袍老人道:「結果呢。」
李七道:「匾還在。」
黃袍老人道:「我來了這匾就不應該放上面。」
李七道:「也有人這樣說過。」
黃袍老人道:「結果呢。」
李七道:「匾還在。」
黃袍老人道:「好個匾還在。」
李七道:「你用劍。」
黃袍老人道:「那自然。」
李七道:「劍呢。」
黃袍老人道:「劍在。」
李七道:「在那?」
黃袍老人道:「劍在心中。」
李七額上沁出了冷汗。
黃袍老人道:「你怕了。」
李七道:「我不懂劍。」
黃袍老人道:「你的劍呢?」
李七道:「我沒劍。」
黃袍老人道:「那你摘匾吧。」
李七道:「我沒有資格摘。」
黃袍老人道:「誰有資格?」
李七道:「擊敗李家無影劍的人。」
黃袍老人道:「李家無影劍在那?」
李七道:「在俠骨的精神里。」
黃袍老人道:「俠骨的精神,不懂。」
李七道:「李家無影劍百年不衰,並非真的劍法無敵,而是李家無影劍是用來維護正義,天下俠骨的精神象徵。」
黃袍老人道:「如果我要是擊敗了李家無影劍呢?」
李七道:「只要世間還有正義,李家無影劍就不可能被擊敗。」
黃袍老人道:「我不要那麼複雜。」
李七道:「那你要怎樣。」
黃袍老人道:「只要你李家無人敢出來接我受我的挑戰,我就把這塊邊揭了。」
李宏喊道:「七哥,讓我跟他們拼了。」
李七道:「拼什麼?」
李宏道:「拼了最後一口氣也不讓牌匾受污。」
李七道:「我不攔你。」
按住李宏的幾雙手鬆開了,李宏跳了起來。
李平已經拔劍了,他口中說道:「做哥哥的先。」就沖了上去。
李宏馬上站住,李家子弟是不允許以多欺少的。
李平的武功根本難以入流,只有空架子而已。
獨眼漢子叫道:「你還不配跟我們教主動手。」原來那黃袍老人就是曲沃教的教主。
獨眼漢子凌空一腳當李平的面門踢來,李平變招不急被踢得倒翻回來,李錦本來想衝出去的,看李平一招就輸了,他跟李平的武功差不多,怎麼還敢上前,只有去扶李平。
李平傷勢雖重也還不致命。
李宏道:「拔劍。」
獨眼漢子道:「我不用劍。」
李宏道:「那你滾。」
獨眼漢子道:「我不要劍照樣打倒你。」
李宏道:「你不滾會後悔的。」
獨眼漢子道:「絕不。」連環腿往李宏踢到。
李宏不退反進,獨眼漢子一腳踢在李宏的肩上,李宏一劍插入獨眼漢子的胸膛。
獨眼漢子倒下,黃袍老人沒有看上一眼:「李家劍法殺人果然不錯。」
李宏劍指黃袍老人道:「輪到你了。」
黃袍老人長袖一揮,李宏只感到一股勁氣逼人,他側身連轉七百二十度劍刺黃袍老人。
黃袍老人長袖一卷纏住李宏長劍,接着一抖李宏被拋出大廳,李宏狂噴一口鮮血不支倒地。
就在此時只見倒地的李宏被一雙乾癟的手扶起,他順勢跌入一個古稀老人的懷裏。
這老人是現在李家身份最高的人,乃李七等人的爺爺李天翔。
李天翔不問世事十幾年了,這些年誰都難以見到他,他雖然昔年也是縱橫江湖的風雲人物,而今多年不動武還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李七立時迎了上去說道:「爺爺怎麼出來了。」
李天翔緩緩說道:「強敵上門我如何能夠坐視。」
李七低頭道:「這一切都是孫兒們無能。」
李天翔道:「這不能怪你們。」
黃袍老人叫道:「老頭你就是李天翔吧,我小時就經常聽起你的大名了。」
李天翔道:「閣下何人。」
黃袍老人道:「在下曲沃教教主南宮岱。」
李天翔道:「南宮教主要我李家摘匾。」
南宮岱道:「我是說過。」
李天翔道:「那老夫只有不得已跟南宮教主動手了。」
南宮岱道:「我實不願與前輩動手。」
李天翔道:「為什麼?」
南宮岱道:「你老了。」
李天翔感到心很痛,他的確老了,已經沒有當年的豪氣。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會輸,所以他退出了江湖,所以他得到很高的讚譽。
可他現在不能不管,就是死也在所不惜。
覆巢之下無完卵,李家毀了他如何能對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李天翔舉起了李宏剛才用的那把劍,南宮岱變得十分沉着,他決不會低估李天翔,就算李天翔老了也不能。
李七叫道:「慢。」
李天翔道:「你要說什麼?」
李七道:「孫兒還能動怎能要爺爺動手。」
李天翔道:「你習武多長時間。」
李七道:「一月不到。」
李天翔道:「李家劍法掌握了多少。」
李七道:「凡是李家弟子都比我懂得多。」
李天翔道:「那你還想動手。」
李七道:「因為我也是李家子弟。」
李天翔道:「好,你先。」他退了下來。
他不敢輸,也輸不起,可也不願看着自己的孫子上去送死,但是他不能阻止,因為易地而處他也會這樣做。
南宮岱道:「你想跟我動手。」
李七道:「如果你畏懼了可以換人。」
南宮岱鼓起大眼:「你的劍呢?」
李七回首道:「誰借劍一用。」
自然有人遞上,李七沒有接,他拔出了一把刀,還將刀反反的拿着,一般握刀的手勢是刀鋒與拳心平行,李七的刀卻反向了拳背。
南宮岱不明白李七的意思他只有看着。
李七左手撫摸著刀背說道:「好劍。」
旁人都驚訝,南宮岱也感到震驚,李七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他真的刀劍不分嗎。
李七叫道:「看劍。」反手拿着的刀如劍般直刺南宮岱。
李七用的招式的是普普通通的一些招式,都是李家弟子的入門功夫,南宮岱當然輕鬆的讓開。
李七似乎在回憶他所知道的李家劍法所以他的速度很慢,南宮岱沒有反擊。
他不是不能反擊而是他好奇,他對李七感到好奇,他想看看這個刀劍不分的人能有什麼驚人之舉。
轉眼劍一套李家入門劍法一百零八招全部施完,李七似在初習一般,南宮岱則成了陪練。
李七第二遍又施開,他似乎忘記這是在拚命,就如同在讓南宮岱指導他一樣。
南宮岱要擊殺李七還是很容易的,李七對他使的招式很生疏也很呆板,每次都招式到老方換招。
南宮岱還心裏在想不怪他有腐儒之稱,原來他真的很呆板。
南宮岱突然感到吃驚,因為李七已經在施第三遍招式了,他的招式雖還古板卻變得很純熟。
第一遍是在回憶,第二遍已經熟練,第三遍一出南宮岱就震驚了,他此時在發覺李七的可怕。
就在南宮岱要出擊李七的時候李七退開了,南宮岱沒有追擊,他知道李七不是耍劍給他看的,有着他的用意。
李七退後說道:「南宮教主看見我的劍法了嗎。」
南宮岱道:「看見了。」
李七道:「看見了什麼。」
南宮岱道:「你就是一把劍。」
李七道:「所以你一定要毀了這把劍。」
南宮岱道:「不錯,今日不毀了你遺憾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李七道:「那你看清我使用的招法了嗎。」
南宮岱道:「我不笨。」不笨的意思就是說我都看懂了。
李七道:「所以你佔便宜了。」
南宮岱道:「佔便宜的是你。」
李七道:「可你卻看清了我的每一招每一式。」
南宮岱道:「我到希望沒有看見。」
南宮岱的劍已經出現在手上,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李七的可怕。
李七的劍也出了,這次他的劍沒有剛才的古板,雖然用的還是原來的招式卻變的複雜非凡。
南宮岱的劍勢如雷霆,李七的劍變的輕靈飄逸,每一招都沒有離開剛才所使的招式,這可謂萬變不離其宗。
南宮岱的心裏在發寒,本來不堪一擊的李七就在他面前突然變得十分強大。
他明白李七的劍法能夠在瞬間達到化境,他的功力一定不夠,所以他將一股雄厚的內力加註到劍中,李七的汗水涔涔流下。
李七手裏拿的本是刀在他手裏已經變成了劍,他已經棄掉外形留其精神,在他的手中萬物都是劍,在也是南宮岱最畏懼的地方。
因為李七本身就成了一把劍,一把沒有實質的劍,劍變成了一股精神。
南宮岱自幼好劍,劍對他來說是一種天性,所以他的劍法也已達到了世所難匹的境界,才會出現稱霸江湖的雄心。
但他此時在李七的面前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李七就如同一把劍,一把沒有出鞘的劍,只要這把劍一出鞘就將照耀萬物。
有的事物似乎被下了某種詛咒一般,只要他已出現就會帶來巨大的毀滅,而使他出現的人也往往會為他殉葬,李七這把劍就是能夠帶來毀滅的那事物,而南宮岱就是那個讓他出現的人,所以南宮岱成了這把劍的祭品。
在李七受到無比壓力的時候,只見李七渾身發出一股無比的劍氣,劍氣橫卷四方,無數劍氣穿過南宮岱的身體。
南宮岱鮮血狂噴往外跑去,沒出去多遠就發出一聲響只見南宮岱已經化為一蓬血雨,血肉灑滿一地。
李七又躺進了書堆里。
李天翔坐旁邊跟他說話。
李天翔道:「你是如何知曉李家無影劍的真諦的。」
李七道:「真理永遠藏於平凡的事物當中。」
李天翔道:「所以你不屑於李家的絕藝。」
李七道:「我只是不慣於那個方式。」
李天翔道:「什麼方式。」
李七道:「買櫝還珠。」
李天翔道:「何為櫝?」
李七道:「所謂李家的不傳之秘。」
李天翔道:「珠呢?」
李七道:「人人可以拋棄的東西。」
李天翔道:「現在已經沒有李家秘技可言了。」
李七道:「有。」
李天翔道:「李家劍法的變化根本已經流傳於世。」
李七道:「誰都懂得許多做人的道理,但聖人並沒有幾個。」
李天翔道:「所以外在的一切都是虛的。」
李七道:「唯變在心。」
道理誰都可以明白,關鍵是要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