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聖印

林奕寒記得師傅曾在無意間提起過，聖印出現時，天地有異象。

對於師傅的話，林奕寒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到底什麼叫天地有異象，林奕寒卻一直都沒有更深一層地去想過。他一直以為所謂的異象充其量不過是類似地震或火山噴發的前兆，井水變得混濁啊，或者豬奔雞跑狗跳牆之類的。

直到這一刻，天地突然變色，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突然降臨，他才真正地體會到了所謂的天地異像到底有着一種多麼浩大的聲勢。

前一刻還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下一刻便有無窮無盡的烏雲滾滾壓來，漆黑的雲團如潮水一般翻湧，頃刻間便層層累疊在一起，偏偏彼此間又極有層次，放眼望過去，就彷彿是一道倒掛天空中的萬仞黑山，壁立如崖，直接壓頭頂，人站在地面上便如螞蟻般渺小，令人心悸的幽黑和那無邊無際的浩大更是將一股讓人無法呼吸的壓抑感直透心底。

強猛的風勢象是徹底失去了控制的瘋牛，在天空中來回奔掠咆哮，時不時有巨大的石塊如同沒有重量的氣球一般倒飛到天上，每當兩股不同方向的狂風轟然對撞在一起時，便如兩股滔天巨浪發生迎面撞擊，巨大的石塊紛紛被崩碎成石粉，狂暴的氣流排空而起，仿如一道無形的巨刃，瞬間將天空中的黑雲割裂出一個巨大的三角形豁口。

然而那豁口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有着無法想像的巨大，但相比於整片倒壓頭頂的如山黑雲而言，卻不過是一記微不足道的小小划痕。

地面在轟隆隆地劇烈晃動，巨蛇一般的裂紋四處蔓延，整片大地彷彿都要徹底裂開一般，廢墟上不停有亂石堆徹底陷進那些裂口當中，陷入深遠的地底。

剛才還氣勢洶湧地往林奕寒這邊圍殺過來的上百變異體，在這一刻已徹底亂成一團，就如同堤壩上的一群螞蟻，前一刻還士氣高昂邁著整齊的步伐沖向不遠處的一小塊乳酪碎屑，下一刻卻有滔天巨浪直接將整片堤岸拍碎掉。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清楚地認識到，再強大的螞蟻軍團，也終究不過是一群螞蟻而已，擋不得巨浪。

而隨着這場如世界末日般的天地異像聲勢達到最頂點，大地深處猛然傳來一聲幽遠綿長卻又有着龍吟般清亮的錚嗚，便彷彿一支氣勢磅礴的交響曲中最**最頂點處的最後一個激昂間符。

錚錚錚錚錚——

隨後在離眾人不遠的一個地方，整片天空當中黑雲壓得最低的頂點處，地面被徹底坍塌下去，現出一個黝黑的深洞。

一道道瑩白的光芒從地底透出來，如聖光之劍，直刺天空。

大地的轟隆隆巨響當中，一個通體瑩白的巨大王座從塌陷出來的地底深洞中緩緩升起。

而在那王座正中處，彷彿有一面看不清實體的鏡子，內中有無數正模糊不清的影子正個倏忽變幻。

也就是在那王座升起的一瞬間，空氣中的躁動也驀然劇烈起來，彷彿在燃火的乾柴上潑了一瓢滾油。

嚓嚓嚓——

從上寬下窄宛如倒懸巨山的黑雲深處，四五條粗亮的紫色的閃電撕裂萬仞雲崖，宛如紫紅的巨蛇一般蜿蜒著從極高遠的上方匯聚到黑雲最下方的頂點處，直劈在那變幻不定的王座正中。

那一瞬間，燦爛耀眼的光華爆炸開來，天地轟嗚，雷聲滾滾。

轟——

所有人的心臟都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彷彿被一柄巨大鎚直錘在胸口，之前受過傷，體力虛弱的人，甚至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片刻后，那光芒散盡，那白色王座重新在那黑雲下壓的最頂點處現出輪廓，似乎是絲毫無損。然而那位於王座正中的如鏡虛影卻在那有如雷罰的紫電劈擊當中泛出蛛網般的裂紋，而且看起來仍在迅速擴散。

而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彷彿是某種玻璃被打碎了的感覺，整片幻影徹底崩潰，只殘留下一團宛如黑洞般的幽深顏色，看起來就象是在虛空發中直接打穿了一個洞，直通向某個未知的異世界。

世界彷彿有了一瞬間的停頓，隨後林若羽帶着不確定的輕柔聲音傳進林奕寒耳中。

「那個……是什麼聲音？」

一直被林奕寒背在身後的林若羽雖然被黑甲完全護住了嬌軀，眼睛和耳朵卻是不受影響，之前的激戰當中她忍着一言不發，一方面是因為害怕分散林奕寒的精神，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所有人靠的都是最本能的反應，想要用語言去提醒什麼根本就來不及。

然而到了這時，面對這完全超出常識認知的景象，即使以她的鎮靜也忍不住訝異地出聲。

被她這一樣問，正一邊注意著那邊的動靜，一邊艱難地躲避著狂暴的氣流和漫天碎石的林奕寒也終於注意到。在那黑洞般的入口打開后，耳邊便隱約地響起一種以古怪聲調吟唱的歌謠。

「象是……某種古語的歌謠！」

當然，說是歌謠其實也不準確。只不過那種語調抑揚頓措，雖然完全無法理解到其中的具體含義，但彷彿是能將某種理念直接傳達到人的心底一股，在聽到耳中的瞬間，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種與之相呼應的，有如唱誦歌謠一般的精神思潮。

漸漸的，那如精神波一般的歌謠漸吟漸響，越來越激昂，幾乎壓下了所有狂風怒吼和地震的轟響，充斥於整片天地間。

在那充滿虔誠和平和的吟誦之下，虛空之中彷彿有一雙手無的大手伸展開來，將天地間一切狂躁的氣息瞬間抹平。接天連地的無邊黑雲在這彷彿一瞬間便充塞了整個世界的吟唱下，就如同一塊被加了溫正迅速溶解的黃油，迅速退散開來。

大地象是被熨貼開來的毛毯，震動漸漸緩和下來，直至完全平靜。

天空中鼓盪的風也重新變得輕柔，如情人的手，將仍在半空中四散的石粉輕輕地拂向遠方。

片刻后，以那白色王座上方為最中心的一點，微藍的天空漸漸露出，雲浪翻卷，從向四外退散。

隨後，一個細小的影子突然從那黑洞當中躥出，初始出來時似乎只有巴掌般大小，但漸漸脫離那黑洞的過程當中卻不斷地漲大，及至落到王座前的地面上時，已漲至與常人無異的大小。

遠遠地看上去那從黑洞中跳出來的似乎是一個人，但渾身都閃著一種青銅色的金屬光澤。

而最引注目的是，那人雙目上方有一團柔和的光芒，宛如第三隻眼睛般，嵌在額頭正中。

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那其實一種繁複得無法形容的紋路，而且彷彿是活動的，象是某種輪盤，又象是一種動態的全晰圖，一條條細小的白色軌跡在上面曲折勾畫，不斷地演繹成各種複雜的符號。

「啊……聖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