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 真情、假意（上）

彎下身子，將頭扎在母親的懷裏。母親那雙滿是繭子和乾裂的手掌顫抖著拂過唐雲的頭，他卻感覺這雙手無比的溫柔。沒多會兒，幾滴眼淚落在自己臉上，即便是波茲曼州炎熱的夏季依舊覺得有些熱，不，是很熱，很燙。

「雲兒......」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上次走進武館的那個人是你......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換了個樣子，就算你把臉全部遮住我也知道那是你......我知道你是來找母親的，我知道......」

「媽日日夜夜的盼......」

「這一幕，你知道我夢到過多少次......」

「一次又一次......如果你在不回來，媽就活不下去了......」

「你......」

「你......你怎麼才回來......」

唐雲母親的呢喃聲很小，因為顫抖又令人聽的很含糊。情緒稍微穩定一些的唐雲抬起頭，看着母親那消瘦、憔悴的面孔好半天才吼出一句上午洪景煥對他父親說過的那句話。

「媽！我對不住你！」

洪景煥那句對不住洪巍南說的並不符合事實，因為他是被俘才讓洪巍南跟着傷心着急。而唐雲這句對不住卻是真的。如果願意，他幾年前就可以回冬幕星的波茲曼州讓母親安心。

一切都因為這扭曲懦弱少年偏偏懷着的一顆好勝心，一切都因為馮家在自己童年中留下的陰影。

而現在呢？如果如果唐雲在幾年前便對這世界和人性有着同現在一樣的認識，他絕對不會那樣做。對這社會來說，只有聯邦幣才是真實的。對他個人來說，只有母子間的親情是真實的。爭強的心毫無意義，面子一文不值。仇恨可以用慈悲心化解。那都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一文不值。

為了這些東西讓母親痛苦的生活到現在。人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這話想來也是沒錯。

不孝！這是自己的不孝！

「你長大了，長大了......」

「不是你對不住媽，是媽對不住你......我就不該答應你舅舅送你去長平星，我就不該讓你離開我身邊......」

「千不該，萬不該。都是媽的錯啊......」

母親哭的越來越沒了力氣，抱着唐雲的胳膊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相逢的橋段跟上午洪景煥見他父親的時候很像，但又有好多相反的地方。唐雲的母親激動的幾乎站都站不住了，身子虛弱的往下滑，最後竟然跪在了兒子的面前。唐雲一邊摻著母親也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母子二人再也沒了任何掩飾，更不在乎路人異樣的眼神。二人相擁著泣不成聲，卻覺得這輩子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幸福過。

母子二人過了好一陣才勉強平復了情緒，唐雲不是個笨人，他也不知道馮騰怎麼跟母親說的自己那些事兒，更不想在這種時候說出些不利馮家的話，再讓事情出什麼波折。一路攙著母親緩步像馮家走着，並不提任何自己經歷過那些苦難，只把那些開心露臉的事兒一點點說給母親聽。

自己是維護了聯邦和伊瑞星之間和平的聖子，馬上就要當什麼聯邦和平大使了，現在有錢有勢，在伊瑞星上還睡着一張大金床......不過唐雲母親對這些事情好像也都多少聽說過一點，可能是馮騰講給她的。雖然跟着開心，倒也沒說高興的怎樣。唯獨唐雲那句馬上要趕回柯米婭星域迎娶秦水雁是真把母親給說的激動起來了。

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嘩嘩的往下流。

「水雁！水雁她竟然也長這麼大了，竟然也還活着！」

「好啊，兒啊！你真是長大了！」

「水雁出生的時候你還不過百天，一天到晚就會哭，比別人家的孩子難帶了好多倍。你爸又遠在柯米婭星域幫不上忙，媽一個人帶你真是又苦又累。有一天，好像是機修組那幾個小子在船上做了什麼手腳你爸才有機會跟我跨星域視頻通訊。然後她就發來一張剛出生的小丫頭的照片，說是給你定個娃娃親。」

「從那以後，只要你哭我就把水雁的照片拿出來逗你，你一看照片就花痴一樣的哈哈傻笑......」

「緣分！這真的是緣分啊！」

「我真沒想到，最後你們兩個真能成雙成對......這是緣分。」

唐雲從來就不是那種有淚不輕彈的男子漢，聽母親這麼說，眼淚又是稀里嘩啦的往下落。隨後講了些蠻荒星K5和聚谷星上水雁為了救自己冒的險，受的傷。母子二人又是感慨萬分。

上午是九州武館剪綵，下午是相隔許多年後第一次正式見馮家人。唐雲肯定不會再穿他那件無比FASHION的破T恤了。老老實實搞了件淺色的格阪納西裝穿，因為着急，這西服不是本人去店裏定做，是網上購的成衣。結果尺寸稍微小了點。

母子二人又是哭，又是跪，又是抱，又是鬧。這本就稍微短了半公分，瘦了一丟丟的西服更是弄了好多褶子，沾著灰，染著淚。唐雲的母親穿的又過分「樸素」，那粗布的工作服洗的都泛白了。不合體的衣服，狼狽的模樣。這一幕在路人眼裏一點都不像什麼「踏着七彩祥雲」衣錦還鄉的聖子、英雄之子。倒更像是被工頭騙了，收不回工錢，結果被好心的聯邦警署送回家的農#民#工。

唐雲母親定是盼兒心切，走了老遠來迎他。結果二人就這麼攙扶著，說着話，又走了好久才終於來到馮家老宅。房子還是那套二層小樓，幾年的時間又裝修了一次，雖然遠達不到所謂的豪華，但看起來比唐雲小時候所住的時候要更上檔次了一些。

馮騰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沒個十天半月下不來。迎接自己的有另一個舅舅和兩位姨媽，加上他們的兒子、女兒，馮家倒是門丁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