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上）

第一章初見（上）

繁華的信都城中，一抹殘陽暈染著小而安逸的趙國。

公子張珥同樣坐着馬車前行，只是車駕要簡陋得許多，身邊僅有隨從幾人，緩慢驅車進入趙國的信都，謹慎而低調，並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信都作為趙國的都城，繁華似錦，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民女虞楚楚帶着小黑貓在街上追逐，她本就是個嬌柔的女子，此刻穿着青綠色流蘇長裙，垂下長長的髮髻，在人群里一跑一跳。

「小黑貓？小黑貓快跟我回家……」女孩可愛的樣子倒引來不少百姓的圍觀。

小黑貓不懂美人的柔聲細語，仍然調皮的亂竄，竟誤打誤撞跑到了張珥的車駕前，楚楚上前去抱小黑貓，馬車卻直直向她駛來！

眼看馬蹄就要踏在姑娘柔弱的身軀上，周圍的人都心頭一緊，膽小的甚至已經捂住眼睛，不願看到慘劇發生。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從馬車裏飛身而出一個俊美男子，身着一襲黑色披風，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英氣，在馬蹄踏下之際閃身抱起楚楚，輕功一點地躲過了危機。

還不等楚楚答謝，那男子又不露聲色的回到馬車上，這一連串動作，只在眨眼間完成，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那位就是公子張珥，信陵君的知交名士！」百姓中突然有人喊道。

等眾人反應過來一看，公子張珥的車駕已經駛遠了。這一場精彩的英雄救美，然而張珥並不為美人所動，來去猶如疾風！

楚楚抱着小黑貓，驚魂未定的凝望遠去的馬車，續而低頭看着懷中的小黑貓，笑着說：「小黑貓，我們回家啦。」

……

公子張珥到達信都后，並沒有直接進入趙國王宮，而是在城中有名的和風酒樓住上了一晚。

夜幕降臨，無瑕的月色灑在一個身影之上，在幽靜的夜裏更顯優雅與清高了。

張珥獨自站在和風酒樓之上，靜靜地凝望着小而安逸的趙國，陷入了沉思。

年少時的他曾亡命於外黃城，是信陵君魏無忌毫無間隙地提拔，讓自己成為了座下常客，並與代國公子陳餘結為了生死至交。

三人經常在一起撫琴奏樂，共習兵法武藝，談論天下大事，在外黃城度過了一段愜意美好的時光。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秦國與魏國燒起戰火，信陵君和陳餘已與秦國名將章邯大戰三天三夜，魏國撐不到半年之餘。

此行張珥出使趙國的唯一目的，就是讓趙王出兵，保住外黃城。

然而趙王又豈是會輕易應允的？

他不信……若不是趙王趙嘉，父母怎麼會被困於常山而枉死？若不是他，自己或許還是一個自在的趙國王爺！……

想到這裏，張珥便不再猶豫，戴上銀色面具，飛身潛入了將軍府。

……

暮色四合，淡淡的星光灑落在趙國的將軍府中。

將軍府是大將軍馬文源與大公主趙玉敏的府邸，敏公主下嫁馬將軍，成婚之後夫妻恩愛，一直是民間的一段佳話。

將軍府里藏着趙國兵符，故府中有上百精兵和多重機關防守，足見趙王對大將軍和敏公主的重視。

張珥潛伏在屋檐上打探，此時雖已入夜，但將軍府的防範並未疏漏。

長廊上，忽見兩名衣着華貴的女子細語談笑，其中身着淺藍色衣裙的年輕女子說道：「姐姐，尋兒又來叨擾了，實在是宮裏的水不如姐姐這的溫泉水舒服，還請姐姐莫怪。」

旁邊的黃衣女子輕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呀？定是覺得宮裏悶，耐不住氣才跑到我這兒來。這樣也好，可以經常來陪姐姐說說話。」

兩人一路家話，身後眾多侍女提燈跟隨。

張珥急忙隱沒了身形，從長廊磚瓦上翻到了花園，躲開到處巡邏的士兵，輾轉摸索到一間古老的寶塔屋前，只見牌匾上赫然寫着「藏兵閣」三字。

相傳這就是放置趙國兵符的地方，竟無人看守，裏面必定不簡單！

張珥仔細觀察了片刻，卻發現這藏兵閣之門雕刻精細，門上似有機關設置，然而這些並難不倒他。

他自幼起就勤加練武，博覽群書，十八歲時已能坐鎮常山，破過各種奇門異術。

張珥正要上前，卻突覺腳下異樣，數支弩箭瞬間向自己射來。原來不僅門上有機關，連着門前幾步路都設有埋伏！

防禦如此高明，不愧是大將軍府！

耳邊迅速傳來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藏兵閣附近沒有可隱蔽的遮攔，只聽這腳步聲越來越近！

張珥臉色驟變，一雙眸子肅若寒星,頓時輕功飛身逃離。

只見不遠處有房間亮着微微的燭光，他心下一橫，運氣好便保命一條，總比在這兒等被士兵發現強。

……

紅幔紗帳，熱氣瀰漫，一個身着碧藍色芙蓉長裙的女子，手中拿着玉梳，正打理著如瀑布般垂瀉而下的三千髮絲。

趙雪尋向來不喜侍女們伺候入浴，大抵是因為人多嘈雜，乾脆把人攆了出去圖個清靜。

她在浴池前緩緩褪去衣裙，露出潔白如雪的香肩，進入水中享受着花瓣的沐浴。

這水全是從屋外山後引來的溫泉，常年恆溫，泡在池中格外享受。

突然從窗外傳來一絲異動，心思敏感的雪尋急忙披起件浴袍，白皙若雪的面頰上有些擔憂，於是憑着感覺想要躲避危險。

然而還沒等雪尋反應過來，一名男子就推窗而入，把她嘴巴捂住劫持到一邊，令她動彈不得。

雪尋雖有些害怕但並不慌亂，偷偷從他腰間扯下一枚玉佩，並仔細觀察著這個擅闖進來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雖然戴着銀色面具，也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英姿，儘管自己處於被劫持的狀態，但感覺不到殺氣，想必此人不是尋常的刺客。一瞬間翻身闖入未掀起任何波瀾，可見輕功了得。

雪尋並不敢妄動，只見那男子躲開了屋外巡邏的侍衛，目光如寒潭般深邃，開口說道：「姑娘，我本不想傷你，把你打暈後幾個時辰你自會醒來。」

那男子說着，抬起手就準備向雪尋的后脖頸擊去。

「等一下……」

雪尋卻突然開口說：「你是來偷兵符的吧？這兒守衛森嚴並不好拿到，你從後院走吧，我就當什麼也沒看見，下次別再冒險了……」

張珥聽了一愣，心想她真的會放自己走？

但是女子的口氣又不像是在欺騙他，而且從剛才起便覺得這位女子溫柔面善，竟不由得想去相信她。

猶豫了片刻，張珥終是放開了雪尋，踏着窗欄騰身而去。

雪尋看着屋外的男子成功逃走，長舒一口氣，看着剛剛從這男子腰間扯下的玉佩，一時間百感交集。

「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難道……」

屋內的人兒正細細地看着，只見大公主帶着幾名侍女和士兵匆匆趕來。

「尋兒你可無恙？剛剛動靜頗大，這裏沒發生什麼吧？」

「尋兒沒事，讓敏姐姐擔心了。」

雪尋望着窗外那名男子離去的方向，思緒也跟着飄走了。

……

翌日，公子張珥的車駕在隨從阿信的牽引下，進入了氣勢磅礴的趙國王宮。

雖然趙國並不能和泱泱秦國相比，但是每一片紅磚綠瓦，每一塊殿柱高牆，都極顯威嚴和奢華。朱漆門，同台基，古舊的王宮記錄了趙國幾百年的歷史。

趙王趙嘉向來喜歡會友天下，所以王宮中宴會異常的熱鬧，各國名士都前來赴宴，其中還包括了名聲在外的公子張珥、沛公劉邦和文信君劉交等人。

王宮金碧輝煌，宮人歌舞昇平，張珥覺得這一切竟是如此熟悉，許多兒時在趙宮裏的記憶慢慢浮現。

然而即便他多麼懷念，那些縱然已是過去了……

他壓制住內心的心酸，走至宴席前畢恭畢敬地跪下，道：「侄兒張珥參見趙王！」

此時的趙王正左擁王后，右抱麗夫人，盡顯春光滿面，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當他見到嘉夫人親妹妹已長大成人的兒子，竟有些激動。

「快快請起，時隔多年沒見，我侄兒張珥竟已是魏國名士，門客無數！如此少年有成，真讓本王欣慰！」

張珥英氣俊朗的面容上平靜如水，連忙承蒙舅舅誇獎，按照禮節和賓客的順序入了座兒。

一旁的三公主趙妙蘭目不轉睛的盯着張珥，唇角微微上揚，面色難掩笑意。

沒想到昔日的表哥長大后竟生得如此器宇不凡！蘭公主看得心中渴慕，這一切都被王后收入眼中。

一番寒暄之後，沛公劉邦微微眯起漆黑如夜的眼瞳，首先舉杯敬道：「早就聽說趙國的公主各個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看來趙國水土養人啊！」

趙王聽了這般稱讚，面露喜色，笑聲爽朗無比，頗為自己的女兒感到自豪。

傳言劉邦為人八面玲瓏，一席話引得就連一向冷傲的王后都開口說：「沛公所言不虛，我的女兒妙蘭和大公主都天生麗質，仰慕者無數，只是大公主已下嫁將軍馬文源，妙蘭還待字閨中，不知以後她的夫君會是哪位英雄？」

語畢，劉邦、劉交等人都向蘭公主望去。

趙妙蘭是趙國最小的公主，本就艷麗多姿，今日穿上一襲白裙，更顯清麗動人，美若降入塵世的仙子。

她見眾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嬌羞一笑說：「母后，哪有這樣誇自己女兒的！」

眾人聽了都樂了，只覺得這趙國蘭公主十分可愛。

宴席上歌舞昇平，眾人們談笑風生，氣氛非常活躍。

突然有人道：「要說傾國傾城，還是我們趙國的二公主趙雪尋為首，見過她的無人不驚，無人不贊！」

眾人一愣，原來說這話的是趙國太子趙柯啟，他也是王后所生，卻稱讚異母的妹妹趙雪尋，更令人相信尋公主是怎樣的傾城之姿！

一提到趙雪尋，王后臉上的得意全無，趙妙蘭也有些尷尬，然而除了公子張珥，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看來這位尋公主並不受待見」，張珥心裏暗暗想着，看向眾人的目光凜冽，表情肅然。

敏銳的洞察力總能讓他明察秋毫，從人的神態之間就能探知一二。

劉交急迫地環顧了宴席一圈，尋覓無果后問：「不知尋公主是哪位？」

趙王長眉微挑，說道：「劉交公子見笑了，我的二女兒雪尋並不在此。」

「我雖為尋公主的表兄，長大后卻從未有機會見面，尋公主怎麼沒來呢？」此時張珥也抬起頭來，不禁疑惑道。

大公主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雪尋說要送給遠道而來的各位公子一個驚喜，她正在房裏準備着呢，各位請先飲酒。」

眾人聽了，都各自高興地揣測着什麼，王后心裏卻暗暗嫌棄，這趙雪尋又想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