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程瑜整整昏睡了兩天。

原因不在額頭上的傷勢,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累。自從嫁進容府所遭受的待遇,遠遠超過十七年來的經驗,讓她無法負荷,終於倒下。

老太君聽說她不小心跌倒撞傷了頭,還特地派了身邊的老嬤嬤前來「探望」,以為她是故意偷懶,不想去松院請安,老嬤嬤硬是要拆掉她頭上包紮的白布條來檢查是真是假,卻被容子驥冷著臉趕了出去。

待程瑜可以自己進食后又過了三天,昏昏沉沉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些,她見相公在床前照顧自己,深感過意不去。「我真的沒事了……」

容子驥按住她的肩頭。「要你躺着就躺着!」

「這幾天都沒有去松院請安,奶奶一定很生氣。」程瑜只好又躺回去,不過心裏還是惴惴不安。「說不定會以為我是故意的。」

他挖苦地道:「你錯了,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會這麼想。」

「那該怎麼辦?」她馬上苦着小臉嚷着。「^老人家已經夠討厭我了,這下子更不可能會有喜歡我的一天。」

「娘子就這麼在意奶奶和其他人喜不喜歡你?」容子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得不給予小小的暗示。「為何不換個方式讓他們接納呢?」

程瑜獃獃地問:「什麼方式?」

「好好用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想一想!」他用指節敲了下她的額頭。

已經不需要再繼續偽裝,可以展露真正的自己,就算自家娘子不喜歡,也已經太遲了,容子驥心裏這麼想着。

程瑜有些吃痛地嘶了一聲,然後有些困惑地看着坐在床沿的男人。

這是誰?真是她的相公嗎?她還是第一次聽他用這種損人不帶髒字的方式說話。「相公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她下意識地問。

容子驥低哼一聲。「還是先關心你自己吧。」

「你……真是我的相公嗎?」相公從來沒有哼過她,應該也沒哼過別人,道也不是他向來說話的口吻。

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黯的笑意。「我不是你的相公會是誰?」

程瑜腦中靈光一閃,不禁緊張地坐起身。「該不會……該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其實外表是我相公,裏頭是別人……」

「想附我的身可沒那麼容易。」他涼涼地下令。「躺好!」

她不由自主地照辦,兩眼還是有些懷疑地看着容子驥,讓他不禁想笑。

「再多休息幾天,直到精神完全恢復再說,不用擔心奶奶和其他人的事,一切有我擋着。」容子驥口氣里多了抹強硬。

「呃……是。」程瑜不禁瞠大眼睛,心想會不會是錯覺,總覺得相公今天說話的口氣好……好……好有男子氣概,她都快不認得了。

容子驥見她還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左盯右瞧,似乎想要找出破綻,揪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不禁板起俊臉。「睡覺!」

「是、是。」她趕緊合眼。

他抿了抿嘴角的笑意,這才起身出去。

聽到房門關上,程瑜才偷偷掀開眼帘。「他一定不是我的相公……」

該不會……真的被附身了?

完了!她要怎麼救相公?

另一頭,容子驥來到書房,才推門進去,就聽到書案上被符籙鎮壓的酒瓮內傳出男女的對話和爭吵。

「……快點放俺出去!」

「將軍先歇口氣,別再喊了……」

「歇什麼?俺早就沒氣了!」

「你們別擠過來,不要靠妾身太近……」

「你以為俺想靠過去嗎?」

「朱將軍、琵琶姑娘……求求你們不要吵了!」

容子驥走到酒瓮前,冷冷地啟唇。「看來你們根本沒有在反省,那就再多關幾天好了,我的耳根子也可以清靜些。」

「俺這麼做也是為你好!」朱將軍大聲吼道。「沒有這麼逼你,你這臭小子不知要裝到何年何月何日,害那個小丫頭受傷,俺的良心也很過意不去,想要當面跟她道聲歉……」

李副將嘗試緩和鬧僵的氣氛。「將軍說的都是真心話,雖然方法確實激烈了些,但也是一片好意。」

朱將軍不服地哼道:「不激烈一點,這臭小子哪肯就範?」

「將軍就少說兩句!」李副將頭疼地回道。

容子驥不為所動,害自家娘子受傷是事實,他決定給它們個教訓。「總之在娘子的傷痊癒之前,你們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裏頭。再吵,就封上你們的嘴。」

霎時,酒瓮里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他這才滿意地轉身離去。

程瑜又在床上躺了四天,額頭上的腫包早就消了,恢復了生龍活虎、蹦蹦跳跳的模樣,氣色也紅潤不少,開始嚷着要出去透透氣。

「奴婢先去問過侯爺再說。」秋香可不敢自作主張。

「你覺不覺得相公這幾天好像變得怪怪的?」

秋香遲疑了下,然後才點頭。「奴婢也這麼想,跟之前溫文有禮的模樣相比,變得有些可怕,有時還會冷著臉說話……昨天二房的兩位姑娘來到竹院,說是要探望夫人,結果被侯爺擋下了。」

「然後呢?」程瑜完全不知情。

在開口之前,秋香先去看了看門外,確定侯爺不會挑這個時候進房才回來繼續道。「奴婢當時正好在外頭,不小心聽見了,她們說夫人如果真受傷了,為何不能讓人進來探望,擺明了就是裝出來的,況且就算是真的,也不過是皮肉傷,只是故意說得很嚴重,想要博取同情……侯爺責罵她們對堂嫂毫不尊重,恃寵而驕,有失教養,結果兩位姑娘就哭着走了。」

程瑜張口結舌。「相公真的把她們罵哭了?」

「是啊,夫人。」秋香點頭如搗蒜。

她簡直難以置信。「相公可是從來不曾對人說過半句重話……秋香,你說他真的是我相公嗎?該不會是被不幹凈的東西給附身了?」

秋香瑟縮了下。「夫人別嚇奴婢。」

「可他如果不是相公,為何要護着我?」程瑜百思不解,或許是她想太多了,畢竟她這陣子真的有些疑神疑鬼。

「奴婢也想不通。」秋香搖頭。

這時,門上傳來幾下輕敲。

秋香走到門邊,開門詢問。「阿舜?有什麼事?」

阿舜笑得傻乎乎。「秋香姊姊,主子請夫人走一趟書房。」

「現在就去嗎?」秋香疑惑地問。

阿舜抱着腦袋,仔細回想。「是,主子已經在書房裏頭等夫人了,還有……還有——對了!還要請夫人一個人過去。」

「知道了。」秋香關上房門,進去稟明。

在屋內的程瑜已經聽見了,動作迅速地穿上襖裙。「快幫我梳頭……」

等到梳妝打扮好了,程瑜便獨自前往書房。

才踏進門檻,她就瞥見夫婿坐在書案後頭,笑吟吟地上前。「相公!」

「你來了?」容子驥繞過書案,走到她面前。「身子都沒事了?」

程瑜覺得夫婿太大驚小怪,從小到大,她一向很少生病,不過一點小傷,並不礙事。「休息了這麼多天,早就沒事了,讓相公擔心了。」

「那就好。」他望着程瑜充滿信賴的眼神,居然也會有些緊張。「之所以請娘子過來,只是有幾個人——不,也不能算是人,想要見見你。」

她一臉迷惑,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算是人的人?是誰?」

容子驥語氣微沉。「你們可以出來了!」

剎那,書房內的溫度下降,吐出的氣息都化成白煙。

最先現身的是滿臉絡腮鬍的朱將軍。

「小丫頭,咱們又見面了!」它笑呵呵地打招呼。

「將軍別嚇著人家!」李副將也跟着出現。

程瑜大驚失色,不由分說地將夫婿拉到身後,就怕對方會傷害他。

「你們要幹什麼?想殺我相公,先過我這一關……」看來門上貼的鎮宅符根本擋不住它們。

「俺是跟你開玩笑的!」接收到容子驥投來的瞪視,朱將軍趕忙解釋。「真要殺這個臭小子,二十年前早就動手了,也不會等到今天。那天害你受傷,俺心裏真的很過意不去。」

李副將口氣委婉地說:「咱們早就放棄報仇的念頭,那天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你會當真,還不小心受傷,尚請見諒=」

「你們的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害得妾身和鈴兒都得跟着受罰。」當琵琶裊裊的身影從模糊到清楚,讓程瑜兩眼瞬間睜得又圓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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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弦心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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