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pter76

76.chapter76

曾經的林家,曾經的記憶;面無全非,對應着記憶猶新。每一處都不一樣,每一處又能重疊過去和現實。

別墅唯一不變,是後花園的一棵桂樹,一直被保留了下來。桂樹當年移植過來已經是五十年老樹,過了二十多年,變化不大,樹枝被修剪得整整齊齊。黎珞記憶里,這顆桂樹最枝繁葉茂的時候,長長的枝椏可以延伸到窗枱,她伸手就可以觸到。

然後,滿手都是芬香。

剛好,今天會談室外面就是這顆老桂樹。晌午陽光透過窗戶襲入,抖落一地的細細碎碎;微風乍起,金光跳躍。

黎珞坐在桃木會議桌的右邊,旁邊是丁叔叔和鄭律師,以及其他幾位林氏法務人員。面前是各種文件複印本,真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黎珞轉了轉頭,收起了手機,心情意外的平靜。

大概是她知道謝蘊寧會過來……

正前往林家舊別墅,有林希音和方子文、謝靜怡和商禹,以及謝父謝母和謝蘊寧。該來的幾乎都來了。

第一輛車裏,林希音不想到場,卻不能不到場;不能任由著黎珞為所欲為。如果二十五年前,林希音最害怕無疑是事情敗露。現在人都到中年了,林希音更害怕身份和股份被林清嘉拿回去,變得一無所有。

第二輛車裏,是謝靜怡和商禹。一個想要個明白,一個想要個更明白。兒子商言沒有過來,因為不知情,同學約了打球,騎着自行車走了。

快到林家別墅的時候,謝靜怡問商禹說:「你說黎珞到底是誰啊?」商禹握住了謝靜怡的手,沒有回答。

謝靜怡繼續問:「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以前的林二小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么?」

商禹默了好一會,想了想說:「如果當年你也遇上她,應該會喜歡她,和她交上朋友。」

這可不一定,謝靜怡苦澀笑笑,提醒丈夫說:「商禹,我也會嫉妒啊。」

商禹面掛着無奈的笑容。他和妻子相握的兩隻手,各自戴着婚戒。婚戒戴久了,戒圈越來越亮,亮到可以看到彼此的那顆心。

謝靜怡最後問:「你還愛她嗎?」

商禹沒有笑了,前方開車的老馮同樣保持着靜默,直到車子完全停在了林家老別墅外面,商禹開口說:「靜怡,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了……你要想,我們的商言都二十二歲了。」

這話,商禹到底是告訴她,還是告訴他自己啊。第一次謝靜怡從丈夫商禹這裏聽到明確的回答,心情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同樣,謝父謝母也在過來的路上,兒子謝蘊寧開車。謝父謝母彼此嚴肅頭疼地坐着,謝母溫小珊對丈夫說:「你要不要先吃一顆降血壓葯,我怕你等會受不了。」

謝繁華搖搖頭拒絕,黎珞那丫頭再能折騰,還能把他謝繁華嚇倒了!

謝母作罷。

前面,謝蘊寧突然說一句:「媽,你還是給爸吃一顆吧。」

謝父謝母:「……」這是提前預告嗎?

林希音收到的時間比謝家人早,和丈夫方子文第一個來到林家老別墅。早上受到了驚嚇,林希音面色一直難看着,但心裏防線還堅持着,她要看看黎珞還能拿出什麼東西。任何事情都是空說無憑,即使黎珞能證明自己是林清嘉,當年一些事情,證據早沒了。事實林希音更覺得一切都是黎珞有意在做戲,好讓她不敗而退。為了不顯得退縮,林希音坐在了黎珞對面。本以為只是她和黎珞對質,最多加幾個律師。黎珞笑着說:「姐姐,你們再等等。」

等誰?還有誰要過來……

林希音挺著脊背,問候了一聲林氏老骨幹丁岱山,目光掃過到場的律師們。沒想到這些人,都被黎珞給籠絡了!就算黎珞真是林清嘉,此時此刻,林希音也是不甘心,親生女兒就金貴一點么?養女就不是女兒嗎?

「林大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最旁邊坐着一個阿姨開口,出聲問林希音。

這是二十五前照顧林清嘉的看護。林希音一時沒有認出來,定了定眼,認出是誰之後,有些撐不住了。

「姐姐,疼……」大腦驀地回想她給清嘉注射藥物時,清嘉睜著一雙茫然然水霧霧的眼睛看着她。林清嘉不是最愛芭比娃娃么,病了的清嘉也像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反抗的漂亮芭比娃娃,任由她打針喂葯,最多就是說一句疼。

對面,黎珞朝林希音微微眨了下眼睛,一模一樣的眼睛,但是眼裏霧氣早已經消散,眸光發亮,亮到能逼人心。

林希音放在桌下的手,輕輕發抖著。

商禹和謝靜怡到了。

然後,謝父謝母也過來了。林希音終於明白黎珞要做什麼,面色白了白,忍不住譏笑一句:「黎珞,你簡直有病。」

「對啊。」黎珞沒有避諱到場的人,包括謝蘊寧,承認自己當年得了病,回應林希音說:「姐姐,我有沒有病,你不是最清楚嗎?」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開始吧。黎珞看了看相繼坐下的謝父謝父、商禹謝靜怡,最後在謝蘊寧這裏停頓片刻,收回視線開口說:「在事情澄清之前,允許我先說句對不起,然後做個新的自我介紹。尤其是謝爸爸和謝媽媽,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不是林清嘉的女兒,更不是商總的女兒。我原名就是林清嘉,人也是林清嘉本人……林家的二女兒,林家那位傳聞抑鬱自殺死掉的女兒。」

呼!謝父謝母同時吸了一口氣,震懾的感覺,比AC年會聽到黎珞當場宣佈自己是林氏唯一繼承人更意外。謝靜怡同樣難以置信,看向黎珞,又看向林希音。林希音偏過頭。

長長的桃木桌,謝蘊寧坐在最靠門的一端,面上表情不多,看起來從容又鎮定。相比一桌子人,他還算是有幸提前得知真相的前男友。

整個房間,門已經關上。

黎珞拿出了清懷生化所基因中心出具的DNA親權報告,將它們遞到了都認為她又在扯淡的謝父謝母手裏;然後眼神挑釁,相繼給了林希音和商禹一份。

「我父母DNA樣本是從中心醫院取來,瀾市原來的第三醫院,當年我父母車禍之後送去的醫院,我媽媽同樣在這家醫院離世,當年的醫療資料和死亡證明都保存在醫院。」

「這是兩份DNA對比結果,我確確實實是林清嘉……至於商總猜測我是不是他的女兒,我覺得實在沒必要出具報告特意證明。」黎珞笑了笑,溫和地看向謝靜怡問,「謝姐姐,商總什麼血型?」

謝靜怡乾乾地回答:「AB型。」

黎珞再開口:「我是O姓血,報告上面也有寫。AB血型的男人,我想不管跟誰都生不出0型血。這個大家都知道。」她盡量平和地解釋,然後看向商禹說,「所以商總你真搞錯了,我真不是你的女兒。當年我和你連男女朋友都不是,又怎麼會跟你有過孩子?未婚妻更是不可能。有些往事,我想大概是時間久了,商總你記錯了。」

商禹只是笑,沒有反駁黎珞的話。即使被黎珞這樣駁了顏面,也沒有任何惱意。沒錯,清嘉提醒得對。有些往事真的太久了,如同記憶存在不同人的心裏,不知道是誰記錯了。

今天,黎珞的說話方式已經非常客氣,同樣只以事論事。因為大家都覺得她是林清嘉匪夷所思,她才拿出這些資料證明。

馮岱山開口說:「我叫丁岱山,是林家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也是林氏日化老員工,現在工廠的總負責人。以我對林家和清嘉的了解和認識,完全可以證明黎小姐就是我們林家二小姐。」

這個陣勢,整得那麼有模有樣;真相逐漸擺在眼前,謝父謝母頻頻眨眼,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呢。如果相信,他們一定是眼瞎認不齣兒子女朋友是四十多歲的……女孩;如果不相信,他們一定是腦子壞了,寧願相信眼睛看到的都不願意相信親權報告和有理有據的事實。

謝繁華斂著嚴肅的面孔,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眼鏡盒,戴上老花鏡。他看了看黎珞,如假包換的年輕女孩模樣。謝繁華又看了眼兒子謝蘊寧,很好很坦然,像是過來鎮場一樣。毫無疑問,如果黎小姐真是林小姐,兒子肯定知道了一切。所以,黎丫頭真是林清嘉,林家那位自殺的林二小姐?

謝繁華一顆心緊了緊,感覺他這個老人家又被騙了。

林希音終於也開口了,拿出了所有人都不相信的一點質疑黎珞說:「黎小姐,如果你真是我的妹妹,你怎麼還是小姑娘模樣?如果你是林清嘉,為什麼還以黎珞身份接近我們?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測,仗着相似我妹妹的樣子,來搶佔林氏。」

這兩句質問,很不錯。

「年齡跟容貌必須對應么?」黎珞反問林希音,無謂地說,「我就是這樣年輕不老,我也沒辦法啊。」

林希音:「……」

黎珞緩了口氣,話鋒一轉,開了一個笑話說,「大概是當年姐姐給我打的針,起了神奇的效果,老得慢吧。」

黎珞輕飄飄一句問話,林希音原本憤憤的眼神,有了片刻的閃躲。黎珞話里能刺激林希音的自然也不是關於年齡的話,而是那句打針……

黎珞轉頭看向謝家人,同樣不想卡在自己面貌問題,掉進林希音給她挖的坑裏,停頓片刻,開口說正事:「既然證實了我是林清嘉,那我繼續說一些事實,讓商總和AC董事判斷,方太太林女士持有的股份是否合法。」

謝繁華憋了一會,字正言辭開口:「黎……林小姐,你說。」相比黎丫頭是林清嘉這個事實,謝繁華個人更難以接受,還是欺占和違法:比如林希音給女兒拿到瀾大上學名額的事情。

父親嚴肅剛正的性格,對面坐着的謝蘊寧當然最清楚了。同樣他母親雖然強勢眼裏不揉沙子,也不是不認理的人;或許母親比父親更想知道當年事情真相。畢竟當年往事,不僅涉及了謝家女婿,還有謝家的兒媳婦。

黎珞對視着林希音,眼眸閃著灼人的光,逼得林希音回視着她,似乎也猜到了黎珞要說什麼,林希音和黎珞幾乎一塊開口。

「因為我姐姐當年涉嫌謀殺奪財。」

「大家不要相信她——」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起,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黎珞之所以說涉嫌,因為還沒有走法律程序。

然後說話的是鄭律師:「在陳述事情之前,我先解釋一下當年林總和林夫人擬定遺產分割的背景,林家有兩個女兒,分別是林希音和林清嘉,不同是養女和親生女兒。林大小姐也就是現在的方太太是養女,林家夫婦領養林大小姐之後,再有了林清嘉這個親生女兒,但是這個事因為怕影響姐妹感情,林總和林夫人一直隱瞞到大女兒的親生母親上門尋人。即使這樣,後面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也很少。但也是這個原因,林總和林夫人在擬定遺傳繼承人的時候有所偏袒,親生女兒林清嘉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大女兒林希音是第二順位。後來林希音出具給了妹妹林清嘉的死亡證明,我們律師就按照原先的遺產書將林氏股份和林家遺產全轉到林希音女士個人名下,包括今天我們所在的這棟別墅。」

說完,鄭律師將當年林希音簽訂過的文件複印件,呈現給眾人看。

丁岱山同樣開口:「的確是清嘉出事之後,大小姐才得到了所有股份和家產。當時按照這份遺產文件執行股份轉移,我丁某也在場。」

果然都被買通了!林希音冷冷地吸了一口氣:「當年清嘉是自己死的,我也是得到死訊才開出的證明,這樣就是謀殺了?」林希音再次對上黎珞,憤怒出聲:「黎小姐,就算你真是林清嘉,你以這種炸死方式陷害我,才是嚴重的犯法!丁叔鄭律師,你們都不要被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騙了!」

林希音再三強調,一口一個炸死一個騙子,謝蘊寧蹙起了眉頭,把持着兩分沉着冷靜。同樣謝父謝母也蹙了蹙眉,聽得不是很舒服。

謝靜怡看了眼商禹。商禹掃了眼林希音,客氣道:「鄭律師,請繼續。」

鄭律師:「關於我當事人為什麼指控林大小姐謀殺奪財,可以請我當事人當年生病期間的看護阿姨告訴你們一些事實。」

「什麼看護,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林希音抬着厲眸說。

「我認識。」商禹開口,對所有人道,「這位阿姨,就是當年照顧清嘉的看護。」

阿姨開口說了:「當年林家夫婦雙亡,清嘉小姐抑鬱生病每天要打針,林大小姐嫌棄我們手法不好,特意學習了注射,每天親自給清嘉小姐打針。」

林希音無法出聲反駁:「……」

對面,謝蘊寧靠了靠椅背。難怪有人這樣怕打針,連對針頭都有着天生敏感恐懼。「當年開的藥物清單有嗎?」謝蘊寧開口問。

「有。」鄭律師給出了當年的藥物清單,謝蘊寧伸手接了過來,目光掃著這份藥品清單。如果當年黎珞抑鬱,這些藥物都是正常的。但是所有抗精神病藥物長期服用都對大腦神經都具有損害,別說是注射。如果還是過量的話……

「當時方太太每天給我注射的不是這些,是Phenobarbital苯巴比妥。」黎珞開口說,「鎮靜劑,每天一劑……對不對,姐姐?」

謝蘊寧呼出一口氣,他從事過藥品研究,當然知道Phenobarbital是什麼,明白這個每天一劑的藥量會對人體造成損害。

林希音一臉的駭然:「黎珞,你不要血口噴人!」當時,她更多是每天把林清嘉當做芭比娃娃打針,發泄自己所有的負面情緒。

血口噴人?黎珞想笑,她這裏還有一份文件資料,她並不想拿出來,尤其是給謝蘊寧看到。這是當年她「沉睡」之前,黎博士給她出具的一份身體檢查報告,規格非常高。這裏面能看懂這份報告的人只有謝蘊寧。

黎珞看向謝蘊寧,將報告遞給了他。

謝蘊寧掃完了報告,臉色發沉,他看向林希音,語氣更是寒意逼人:「方太太,你真的刷新了做人的底線!」

林希音指著黎珞,被逼得差點失控:「你們都相信這個年輕的怪物?」

「怪物,你居然形容自己的妹妹是怪物。」謝繁華同樣生氣了,開口說,「方太太,對於你這樣的人品,以及上次佔用瀾大名額的事,我非常相信你取的林氏股份是非法所得。」

「……」謝母看了看丈夫,既然丈夫都表態了,她接下來說:「如果方太太出售給AC的股份真是非法所得,那麼AC作為受害方同樣有權力起訴方太太,對不對,商禹?」

商禹回答:「是。」聲線也是沉的。

林希音突然呵呵地笑起來:「原來今天你們聯合欺負人啊?」

林希音看着一圈人,唯獨不敢看商禹,她看向丈夫方子文,怒火衝天地說:「方子文,他們都在欺負我,欺負你老婆。」

方子文握了握手,手心已經都是汗,根本不敢發表一個字。在場所有人,一口一個方太太,他已經有些承受不起了。

林希音雙手扣著桌面,再次開口:「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們認為法院會相信一個來歷不明人的話,甚至連受理都不會。」

對,國內法律有訴訟時效,二十五前的往事很難追查。不過黎珞長達二十多年都是完全沒有行動能力的人,就當別論了。時效可以延長,但走程序依舊比較麻煩。前兩天謝蘊寧之所以提議AC股東會議,同樣有這個考慮,因為他想——

知子莫若母,謝母當然明白兒子從頭到尾的想法。今天要她和丈夫一時間相信黎珞所有話,很難,但是他們相信自己兒子,謝母以董事名義詢問鄭律師:「AC是否可以先起訴方太太?」

鄭律師回答:「可以。」

林希音有些癱了,再次看向黎珞,感覺就像看一條蟄伏多年醒來的冬蛇,突然變成了巨蟒向她襲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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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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