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死生祭

?遠山連綿，一輪碩大的紅日終究是沉了下去，天空霞光萬丈美如畫。

炊煙，裊裊升起，游弋在松濤間。

「小小鳳仙花，快快來長大。等你把花開，摘來染指甲……」

院子裏，小女孩正興高采烈地唱着歌，給新種的鳳仙花澆水，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忽然，呯地一聲，門被撞開了，從外面衝進來幾個大漢，皆著黑衣，面目猙獰。

「爺爺，爺爺……」水瓢從手中墜落，小女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朝屋子裏跑去。

「什麼人？」聽見小女孩的哭聲，一白髮老者從茅屋中飛奔出來，將將到門口，小女孩便跌落在他跟前。由於害怕，她鞋都跑掉了一隻。

「離兒，你先進屋裏去。」老者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龐，示意她不要害怕。

目光打量了一番，這幾個黑衣人不知是何來歷，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找到這裏來。

氣氛有些壓抑，小女孩蜷縮著身子，透過門縫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白髮老者徐徐走至院中央，卻是一臉從容。

黑衣人身法矯健，快步如飛，立馬便把他包圍了起來。

「金劍先生，你可真是讓我們好找啊！」黑衣人悶哼一聲，故人相逢，總得打個招呼。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捋了捋鬍鬚，道：「我這一生，仇敵多得數都不數不過來，如果你們覺得有必勝的把握，那就儘管放馬過來吧。」

「哼，老傢伙，若是平時，我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今日……」

黑衣人高傲不可一世，雖未曾把話說完，但既然他們敢如此口出狂言，必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老者心中忖度一番，他們人多勢眾，而自己又有傷在身，不便與其硬碰硬。

如此寒喧了許久，也是奇怪，黑衣人並沒有主動發起攻擊，而是一再周旋，看來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倏地，一團青色光芒飛起。剎那間，整個院子都被籠罩其中，光芒中央，有東西在飛速旋轉。

圍龍鼎！原來如此，仇天教的人還真是不死心。

法器釋放的威壓越來越重，這樣下去，自己將力不從心。不行，得趕緊衝破結界，白髮老者單手一揮，在胸前畫了個圈，便有勁氣從圈中奔涌而出，在空中化成一柄金色利劍。

好神奇啊，小女孩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心中的恐懼稍微平息了些。比起自己，她現在更擔心的是爺爺，雖然大家只相處了短短几日。

爺爺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小女孩在心中默默祈禱。

「終於出手了么，不過又有什麼用呢，自不量力！」黑衣人眼神會意，各自執起手中刀劍，齊齊向老者殺去。

寒光凜冽，飛沙走石，一場激烈的撕殺就此拉開序幕。

圍龍鼎旋轉得越來越快，所施下的威壓層層加重，老者頗有所感。

金劍開合之間，黑衣人被其氣勢震飛開去，徑直撞在了四周的院牆上。不過，很快地，他們又站了起來。

「呵，困獸之鬥，看你還能撐得了幾時。」黑衣人再次將老者包圍其中，心中默念口訣，一道道青光，從他們頭頂延伸至圍龍鼎。霎時間，圍龍鼎玄光大作，生生將老者吸了進去。

哈哈哈，黑衣人狂妄的笑聲在山林里回蕩。

夜，一顆星子都沒有，沉寂得有些可怕。

「爺爺！」小女孩忍不住地喊出了聲，臉部的表情，因憤怒而變得扭曲。淚水，順着她的臉頰，簌簌地往下落。

正當他們喜不自勝的時候，有人感覺到不對勁。怎麼回事，圍龍鼎有異動，青光好像越來越弱了。

難道，連這圍龍鼎都困不住他？有人開始慌了。

霎時間，一道金光霍開天幕，風中隱有龍吟之聲。但見圍龍鼎爆裂開來，散作碎石向四周飛濺，幾名黑衣人被強大的衝擊力波及，五臟六腑，悉數破裂。

「死生祭！這就是傳說中的死生祭！」其一人嘆道，爾後目光下垂，魂歸長天。

是爺爺！在那金光的中心！小女孩破涕為笑，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院子的上空，白髮老者窮盡畢生之力，衝破了圍龍鼎，可，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死生祭為兩傷法術，以施術者的生命為祭，可以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但一般不會輕易使用。

緩緩飄落，就像秋天的落葉般，無聲無息，白髮老者降到了地面。

血，折射出明艷的鮮紅色，順着他的嘴角，劃過下巴，劃過脖子，在他雪白的衣裳上，染出朵朵桃花。

「爺爺，您怎麼了？您怎麼了……」小女孩湊到老者跟前，不斷用袖子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

「爺爺，我去幫您找大夫，您等我，一定要等我回來！」說這話時，小女孩的眼睛裏已是噙滿了淚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搖了搖頭，老者說道：「離兒，別去，沒用的。」

「不，不可能……我要去……」小女孩毅然站起身，便要走。

咳咳，老者咳嗽了一聲，鮮血幕地涌了出來，把他身下的那塊地方全給染紅了。

「爺爺！」小女孩回過頭來，立馬撲倒在爺爺身旁，緊緊地握着他的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爺爺是個好人，他是第一個給自己溫暖的人，可現在他卻身受重傷，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青離，你好沒用啊，你好沒用，她一遍一遍地數落着自己。

「好孩子，不關你的事。爺爺這輩子啊，除了死，什麼都經歷過，現在也算是圓滿了！」老者釋然。

聽爺爺這麼說，青離更是傷心至極。

「離兒，你不是總吵著要我帶你去太華山看看么，現在爺爺老了，也走不動了，你到爺爺腰間解下那枚玉孚，前往太華山，到時候，自會有人領你進門。」老者輕聲說道。

小女孩搖著頭，「不，我要和爺爺一起去，爺爺一定會好起來的。」

老者的臉上，漾起一抹慈祥的笑，道：「傻孩子，是爺爺不好，不能再陪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也不能再給你買很多很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