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袁儷娸強忍着肉體和心靈上的痛苦,她無怨尤、無悔恨的輕輕搖了搖頭,直起身來。

「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這一切都不怪你。」她朝他勉強露出一抹凄楚的微笑,試着安慰他。

「但是,那是我們的孩子!」邢笠恆幾乎失控的低聲咆哮著,眼中浮出一層淚光。

「你說,我的上級長官會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嗎?」袁儷娸的心正在滴血,悲泣聲則撕裂著邢笠恆的心。

「你可以離開軍隊,可以跟我走!」邢笠恆已經心神迷亂,不顧旁人的側目,語無倫次的狂吼著,並且作勢要走過去一把將袁儷娸擁入懷裏。

「不!我求你,不要過來,不要碰我!我們的四周都是危險!」袁儷娸兩手無力的趴靠在廊柱上。

「你現在就跟我走!」邢笠恆突然像個無助又固執的小男孩,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同一句話,「儷娸,你可以現在就跟我走……」

「走?我能走去哪裏?我從小是個孤兒,軍隊是我生命中的一切。」袁儷娸無力絕望的泣訴著。

「但你是我的一切,儷騏……我愛你!我愛你……」悲不可抑的邢笠恆,雙臂交叉靠放在另一面的廊柱上,將臉埋在臂彎里痛哭失聲。

此時,警政署大樓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人聲嘈雜的騷動,兩名巴基斯坦的警察正大聲收喝着閑雜人等趕快退出門廊,在他們的後方,左紹華被四名保鏢般的大漢簇擁著,由幾名當地官員陪同,一起走出大門口。

袁儷娸以衣袖拭了拭充滿淚水的臉,向邢笠恆哽咽地低聲道:「我有任務在身,得先走了。」

她一說完便轉身朝黑色平治車停放的地方奔去。

「不要走!你不要走……」邢笠恆無力的伸出手,想抓住袁儷娸已經遠離的背影,但是他終究什麼也抓不到,他連迭的呼喚聲,成了一陣微風般的嘆息。

穿過迷濛的淚眼,他看見袁儷祺率先坐上駕駿座,左紹華在和身旁的警政官員一一握手之後,從口袋中掏出他那副淡紫色的墨鏡戴上,像一名荷里活明星似的環視四周一圈,這才坐進後座,四名保鏢隨即跟進上車。

街道的另一邊,邢笠恆看見傑克已經走出了小茶館,大刺刺的穿越馬路,捲起了白色襯衫的衣袖,一副要向人尋仇的模樣,朝左紹華的座車走去。

平治車所有的車窗都關着,門鎖也同時鎖上,引擎也已經發動,準備離去。

這時,一記從天空中傳來的刺耳呼嘯聲,像吹口哨似的,引起街邊路人的注意,已經快走到平治車旁的傑克也好奇的邊走邊抬起頭,往後上方的天空看去。

之後,路人們開始尖聲驚喊,行駛中的車輛也都緊急煞車停下,車內的人連滾帶爬的下了車,跟着那些路人往四處驚慌的逃竄。

邢笠恆看向天空,只見從對街的一座約十層樓高的辦公大樓樓頂上,有一樣快速飛行的東西拖曳著一道長長的白煙,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已經不偏不倚的朝黑色平治休旅車飛射而去。

那是一枚以手持火箭筒發射的火箭飛彈!

當傑克往一旁快跑數步,然後撲身往路旁停放的一輛小貨車後方跳跌而去的同時,邢笠恆已忍不住嘶聲吶喊。

「儷娸——」

【第八章】

生死關頭危在旦夕

在火箭飛彈射中黑色平治休旅車之前的五秒鐘,周遭似乎成了一部以慢動作演出的電影,在邢笠恆的眼中看來,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宛如身在一場醒不了的惡夢中一般,邢笠恆拔腿想跑,但是,他的腿就好像被千斤重的鉛塊絆住,每一步都變得格外吃力,然而他並不是想逃命,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像個失心瘋的狂人,沒命的往那輛黑平治休旅車的方向跑去,心裏面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這是他的世界末日;如果袁儷錤將在五秒鐘之後,被火箭筒飛彈炸得粉碎,屍骨不存,那麼他要跟她同歸於盡,他要跟她在一起,還有……他們還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今生無緣,那麼就來世再聚吧!

坐在黑色平治車駕駛座上的袁儷娸,在這五秒鐘內,所有她和邢笠恆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像散落的照片一般全從她眼前飄掠而過,讓她重溫著那些短暫而甜蜜的片段回憶。

但是,此時此刻,這最後的五秒鐘卻是她的驚夢時分,當這場惡夢過去,她將永遠醒不過來。

隔着車窗玻璃往外看,一枚火箭筒飛彈拖曳著瀰漫的白煙,映現在玻璃上,也映現在袁儷娸充滿恐懼的眼眸里。

她想再看邢笠恆最後一眼,於是在一眨眼的時間內,她轉頭看向邢笠恆的方向,然而這一看,她的恐懼更是加深。

「不——不——」看見他沒命的朝她奔來,袁儷娸狂烈的嘶喊著,但是她的聲音被車窗玻璃擋住了』削弱了。因為邢笠恆的生命也跨越雷池進入了死亡界線,她比自己生命受到威脅還要來得恐懼。

然後,一切靜止了。

大地沉寂,眾神無語。

在最後的一秒鐘,火箭筒飛彈的尖端刺穿了黑色平治車的車體鋼板,就在車子前後座兩扇車門的中央。

邢笠恆的心碎了,他的腿已然癱軟,在離座車只剩三公尺的地方,他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在他的眼睛合上之前,看了車窗內的袁儷娸最後一眼,四目相接的剎那間,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瞭然的微笑,等待着死神降臨。

最後一秒鐘很快的過去。

但是,邢笠恆在合眼的時候,又聽見四周的嘈雜聲,於是他又張開雙眼,接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眼中所看見的一幕。

那枚火箭筒飛彈幾乎有三分之一埋進了平治車的車身,由上而下以四十五度角斜立着,但是沒有爆炸。

邢笠恆又有了新生的力量和勇氣,儘管飛彈隨時可能突然爆炸,但是他又站了起來,奮不顧身的跑完那最後三公尺,一個箭步向前就伸出手欲打開駕駛座的車門。

但是,不論車內的六個人如何拚命的想將車門打開,車門卻全部莫名其妙的被鎖死了。

「打不開!電動窗也失靈了!」隔着車窗玻璃,袁儷娸驚恐萬分的大聲向車外的邢笠恆道。

這時,傑克也來到車旁,他向車後座一望,帶着詭異的微笑向左紹華看一眼。

左紹華見到是傑克站在車外時,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將令傑克回味無窮,終生難忘。

邢笠恆動作迅速的拔出了手槍,準備朝車門手把的鑰匙孔附近開槍,卻被傑克阻止。

「這是一輛防彈車,你的子彈射不穿的。」傑克直截了當的說。

「總得一試呀!我就算把車子拆了,也要把儷娸救出來!」

但是說歸說,急也沒有用,在沒有想出打開車門或擊碎防彈車窗的方法之前,隨時會爆炸的飛彈很可能把車內外一共八條人命送上西天。

警政署內大批的武裝警察跑了出來,但是眾人也馬上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下子每個人也都保持距離的尋找掩護,沒有人敢靠近一步。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車門的中控鎖卻突然失靈,後座的五個人立刻開門,連滾帶爬的作鳥獸散,朝不同的方向逃離危險的現場。

邢笠恆一手護著袁儷娸的肩膀,兩人連同傑克一起跑向對街茶館的方向,離四門大開、插著一枚飛彈的車子至少有十五公尺。

眾多路人都就地尋找掩蔽物,沒有冒着被炸傷危險而遠離現場的人,全都躲在粗大廊柱的後方。意外的,傑克發現左紹華就在下一根廊柱的後方,坐在地上,兩人隔了兩家店面遙遙相對。

邢笠恆和袁儷娸跑到傑克身旁半蹲著身子,三個人心有餘悸的面面相覷。

「那些巴基斯坦警察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都沒有人去追發射飛彈的恐怖分子?」袁儷娸被嚇出了一身汗,蒼白著臉氣憤地說着。

「我看見那枚飛彈是從街道這邊的一棟大樓的樓頂發射出來的,即使現在他們全員出動前去追輯,恐怕對方的人也早就跑了!」邢笠恆微喘著氣說。「儷娸,你還好吧?」

袁儷娸五味雜陳的深深凝視着邢笠恆的雙眼,突然有種死裏逃生之後想哭的衝動。

「同樣的問題,你今天已經問我兩次了。」袁儷娸嘴上不饒人的硬是這麼說,但是末了還是向邢笠恆露出一抹凄楚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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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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