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子駕崩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子駕崩

「天子車駕尚在楚地,又有劉司徒為佐,關羽、張飛為將,張綉、於毒為藩,何懼張遼?荊州山水交錯,張遼騎兵難以施展,將軍當引劉司徒為助,東聯吳越,西合益州,足可一戰!」座中一人開口,卻是從事伊籍。

蔡瑁當即反駁道:「劉備到荊州,將軍代為座上賓,然彼暗結豪族,邀買人心,心懷不軌,意欲亂我荊州,豈可為助!」

伊籍親近劉備,當即怒斥道:「劉司徒乃仁德之人,弘毅寬厚,素感將軍之義,豈有二心!」

二人爭執之時,從事中郎韓嵩突然道:「昔日將軍為董卓所迫,隻身入荊州,情勢危險,是晉公派趙中郎領八百騎相助,方定荊州,是時晉公麾下兵馬不過數千,八百騎兵,足見情誼。」

這話說的直白,簡直就差說劉表忘恩負義了,劉表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極為尷尬,又深感惱怒。

正在劉表尷尬之時,蒯越起身,向劉錶行了一禮,不緊不慢的問道:「將軍,袁術、袁紹、曹操,兵馬之數不少於將軍,用兵之術不弱於將軍,然晉公舉兵伐之,皆不過旬月而定,可謂摧枯拉朽。如今晉公陳兵十萬來攻荊州,將軍可能御之乎?」

劉表臉色難看,沉吟了下,還是搖搖頭,道:「不能。」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論武略是不如袁紹和曹操的,平定荊州主要是靠蔡、黃、蒯等地方豪強,還有張遼派來的趙武,即便如此,如今荊南還有長沙太守張羨聯合四郡與他相抗而不能平定。

蒯越不再說話,蒯越之兄、主簿蒯良嘆道:「荊州四戰之地,既不能御之,將軍夫復何疑?如今晉公大勢已成,益州劉璋又素近晉公,江左曹操、孫權不過砧上之魚、俎下之肉,為將軍計者,不若舉州以附晉公,則晉公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

劉表起身,沉吟良久,才道:「子柔所言是矣,奈何車駕在楚,若順張遼,恐陛下見責……」

眾人默然,天子車駕入荊州,確實令他們有些束手束腳。

要盡心尊奉吧,張遼之鑒在前,他們實在心寒,劉表雖然是漢室宗親,但在尊奉天子上自認不會比張遼當初做的更好,張遼都落個那樣下場,他也只能將天子束之高閣,敬而遠之。

不尊奉吧,又恐丟了大義名分,實在兩難。

……

襄陽,天子行宮。

自來荊州,劉協便感身體不適,已經病了月余,如今卧榻難起,形容憔悴。

時近午後,劉協剛喝了葯,靠在錦榻上,渾身乏力,閉目喘息。

他人在休息,思慮卻不停歇,腦海里回想自己的一生。

襁褓喪母,童年被祖母董太后撫養,卻始終活在何皇后的陰影下,十常侍作亂一夜宮廷變,他被董卓扶上皇位,成為大漢至尊,內心卻更加惶恐。隨後遷都長安,董卓死後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王允就殉國而死,他則落入了李傕郭汜之手,受盡驚嚇。歷經苦難磨礪,他這個皇帝也在成長,在大臣的教導下,他處理政事井井有條,頗有明君之姿,他也是如此認為的,自己定能苦盡甘來,中興漢室。

然而在回都雒陽的途中,那一件事讓他再次認識了自己,與自己相濡以沫的伏皇后染了瘟疫,繼續相濡以沫還是拋棄?這讓他內心受盡煎熬,最終他的選擇是拋棄,就像他在長安城上拋棄王允一樣,他才發現,自己是怕死的,內心深藏着怯懦。

而後他在危難中被如同兄長一般的張遼所救,隨後的兩年是他最輕鬆最得意的兩年,沒有生死之憂,頗有天子威儀,一度認為漢室將興。然而不知何時,他對張遼的感恩和敬佩之心漸漸變成了猜忌,或許是因為唐婉,或許是因為伏皇后,或許是因為董承的讒言,或許是因為張遼的名望超過了他,或許是張遼對自己這個天子缺少該有的敬畏,或許是因為自己想要乾綱獨斷,以至於後來他每次朝堂上看到張遼,心中都是猜忌和妒恨,而後他採用了董承之謀。

就在他以為張遼可除,天下在握之時,一夜驚雷,萬事皆變,董承死了,曹操來了,朝廷的朝臣,雒陽百姓,張遼的舊部紛紛反對他,他這個天子彷彿被天下拋棄了,然後在糊裏糊塗中倉皇逃離雒陽,流落到兗州,繼續開始他在董卓和李傕郭汜手上的那種生活,不久連這種生活也沒了,他又倉皇跟着劉備來到荊州,然而荊楚之人似乎並不在意他這個天子,連太傅劉表也是將他高高掛起。

回顧這一生,最舒適最輕鬆的時候就是在張遼輔政那兩年了,然而自己因何與張遼弄到這般地步?是因為董承嗎?恐怕不是,張遼危難中救駕,他心中感恩莫名,然而盡心儘力輔政兩年,連他也挑不出毛病,反而他開始嫉恨張遼。劉協腦海里突然浮現過張遼曾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升米恩,斗米仇。

君弱臣強最終一定會走到生死相向的地步嗎?

靠坐在榻上的劉協突然呵呵笑起來,旁邊侍從嚇了一跳,慌忙問:「陛下……」

劉協無力的擺了擺手:「傳宣公見駕。」

「唯。」侍從應了一聲,小步疾走出去。

劉協嘆了口氣,他身邊當初跟隨的老臣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只剩下了宣璠一人。他本以為劉備會是他的依靠,最終卻發現,劉備其實與其他諸侯無差,或者說更不可靠,至少劉備那點實力就靠不上,恐怕還會召來禍端,至於於毒就更不用說了。

劉協很多時候都會費解,為何張遼、曹操、袁紹能輕易招到那麼多忠心耿耿的猛將,而他這個天子反而不行。董卓、李傕、郭汜,都是想要挾他這個天子以令諸侯,張遼或許有這個意思,或許沒有,但自他聽從董承讒言迫害了張遼后,就知道自己走了一招爛棋,從那以後他再也招不到忠臣了,不用說霸道兇殘的曹操,就是劉備也對他似乎離心了,到了荊州,劉表接駕后他更是感受到了這一點。

自己當初迫害張遼,恐怕時機太早了,若是張遼平定天下再行動,便不會有這麼多後患了,但真等到張遼平定天下,恐怕自己根本無力迫害於他。

無論如何都是死棋,難道天意如此乎?

劉協正在胡思亂想,不多時,宣璠進來:「老臣宣璠見過陛下。」

「平身罷。」劉協擺了擺手,隨口問道:「宣公,聽聞大將軍兵進河南,曹賊如何了?」

宣璠道:「晉公旬月之間平定兗徐,曹操兵敗渡江,與孫權合流。」

咳咳咳!劉協劇烈的咳嗽了幾下,吃驚的道:「曹賊竟然敗得如此之快?」隨即露出笑了笑:「也是,大將軍用兵如神,李傕郭汜都被殺的慘敗,曹賊縱然有些本事,又怎能抵擋。」

宣璠不語。

劉協又道:「劉景升呢?他想着如何歸降大將軍了?」

宣璠道:「這個老臣不知。」

劉協又咳了兩下,長嘆了口氣:「宣公,朕恐怕是要去見皇兄與先帝了。」

宣璠慌忙道:「陛下春秋正盛,萬不可……」

「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朕落到這個地步,也算偏信讒言咎由自取了。」劉協擺了擺手,咳了兩下,又道:「只是不知道朕走了之後,這天下又會怎樣?多半是大將軍的了。」

宣璠嘆了口氣,道:「陛下,老臣說句不中聽的話,自中平以來,十常侍作亂,董卓毀綱,李郭亂紀,袁術僭越,公孫瓚、袁紹、曹操割據州郡,並爭天下,禍亂漢室江山,損毀人心所向,如今大廈將傾,漢祚已盡,無力回天……如此,陛下何不相助晉公早定天下,則百姓安居,千百年後必有陛下美名也!

「美名?呵呵……」劉協咳了兩下,冷笑道:「亡國之君亦有美名乎?」

宣璠道:「陛下順應天意,寬宏大量,愛民如子,天下豈有不知者,後人豈有不敬者?」

劉協盯着宣璠看了一會,淡淡的道:「如何助張遼?」

宣璠不慌不忙的道:「封王。」

咳咳!咳咳!

劉協劇烈的咳嗽著,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看着宣璠冷笑道:「朕封張遼為王,汝再去邀功,或許能得個封侯,萌蔭子孫。」

宣璠伏拜於地:「老臣乃漢臣,自為陛下盡忠,生死相隨。」

劉協長嘆了口氣:「起來罷。」

當日,天子劉協詔書傳出,封晉公張遼為晉王,假節鉞,征討不臣。

天下震驚。

兩日後,劉協又心生悔意,要追回詔書,但為時已晚。劉協召來宣璠,怒責其誤國誤己。

五日後,荊州牧劉表正在州牧府與諸僚屬複議應對張遼之策,行宮來報,陛下駕崩。

劉表、劉備等大臣慌忙趕到行宮,只見天子劉協崩於榻上,榻前丟著一副帛書,上書四個字:恨不當初。

老臣宣璠躺在殿中,卻是飲葯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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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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