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 五 章 鴻飛冥冥
玉滿樓佇立不動，雙目微合，但神識卻未有一刻地放鬆，全身功力已經調節到了最佳出手狀態，心中卻是一陣讚歎。
凌天的氣息竟然能夠一直忍到現在而絲毫不亂，如此完美的藏匿手段，如此的心姓修養、實在已經是上上之選；欲成大事，首先就是心思沉穩，你得沉得住氣；才能品嘗到最後勝利的甘美。這一點，是玉滿樓一直奉行的，年輕一輩之中，像凌天這樣能忍的，玉滿樓還從未見過。
不過他也知道，黎明，便是凌天最後逃脫的機會！一旦天色大亮，自己這邊高手如雲，除非凌天擁有像送君天理那樣的武功，否則，絕對出不去的！話說回來，如果凌天有送君天理一級的實力，還管什麼夜色天明，想走就走，誰敢阻止！誰能阻止？！
玉滿樓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不由得心中一陣憤怒，與凌天相比，自己的兩個兒子是何等的不成器啊！不由得慨嘆一聲：如此佳兒，為何不是我的兒子？就憑凌嘯那個白痴，憑什麼生出這麼優秀的兒子？
本應焦急萬分的凌天卻沉靜如恆，他知道，亂只會誤事！
他在等！
凌天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時間！而這個時間，縱然玉滿樓再是雄才大略算無遺策，他也是不會知道的！
那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黎明之前的幾分鐘，才是一夜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刻，而這個時間段，過程雖然短暫，卻似乎將所有的黑暗元素都聚集了起來，發揮出自己最後的能量；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雖然短短的幾分鐘之後，天色會驀然的亮起來，但，對與凌天來說，就這幾分鐘，已經足夠了！
足以改變眼前的困局！
而凌天所需要的，甚至只有幾秒！所以凌天自信，自己絕對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遠處的夜空之中，突然有一大團絢爛的煙花在半空爆裂了開來。無比的燦爛，正是玉家的緊急召集令。
所有人瞬間都發現了這個情況，雖然限於家主的嚴令，身子都沒有移動，但眼睛卻是紛紛看向了玉滿樓，儘是探詢之色。
其他人心中都有一點兒疑問，為什麼家主一口咬定，那人就還隱藏在這裏？我們剛才可是非常仔細的搜查過了，難道我們都是白吃乾飯的？！若是等到天亮搜查之下，卻發現自己等人守候了半夜，守候的卻是空無一物的空院子，豈不是玉家全體上下鬧了一個大笑話？
礙於玉滿樓的威嚴，這些話當然是不敢說出口來的，但眾人心中，這樣想的卻是大有人在。此刻眼見遠方傳來緊急召集令，頓時幾個閣主都是躍躍欲試，心中一般想法：若是趁著這個機會離開，卻是好事？萬一如眾人的猜測，白白守候了一個空，屆時家主顏面上下不來，自己等人豈不是當場坐蠟？
還是眼不見為凈啊。
尤其大供奉玉超然現在更是百爪撓心，不知遠處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二公子對三公子動了手吧？我的小祖宗，你可別輕舉妄動哇，真會要人命的。
只是，眾人還未來得及開口請命，只聽得玉滿樓慢悠悠的道：「任何人不許開口，也不許妄動！妄動者殺無赦，無人可以例外！」說着，他翻了翻眼皮，看着遠方的傳出煙花的方向，竟再度眯起了眼睛。
眼下有什麼事情比殺死凌天更重要？！任何事情，在殺死凌天的這個前提下，都變得微不足道！
若是玉滿樓知道遠方發生了什麼事，恐怕就算他覺得不如殺死凌天重要，也會抽調幾個高手過去的，可惜，他不是神仙，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請，所以，他無動於衷！
這個決定，在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曾經讓他後悔了好久！
固然沒有揀到西瓜，卻連芝麻也失去了！更何況，還是一粒大芝麻！
這次的煙火，正是玉家的密探發現了水家少主水千幻的下落，而發出的求援的信號！水千幻終於利用了凌天一把，雖然兩個人都是各不知情，不過畢竟也是沾了凌天拖住玉家主力的光，才逃了出去。
天色驀然的一暗，天空的閃爍的星星似乎在這一刻全部隱去！
凌天苦等的時機，黎明之前的黑暗，比黑暗還要黑暗的一刻，終於君臨大地！
時機已至！
這一刻的黑暗，讓玉滿樓等人早已習慣了夜色的眼睛，也頓時感到一陣不適，忍不住都是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渾然不知到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便在此時，異變陡起！
一道黑影，帶着尖銳的衣袂破空的聲音，迅如狂風，急如閃電，向著牆頭，忽的飛了上去！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黑影已經即將撲上牆頭！
「轟！」站在房頂的江山閣閣主離得最近，縱身撲了過去，接着身子前仆的巨大慣姓，運起全身功力，迎面一掌拍去！
這一掌，已經有了與敵偕亡的意思！之前副閣主突然身死，相處幾十年的老夥計的豁然離開，讓這位江山閣閣主有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老友報仇的意念！
甫一接觸，便已發現上當！擊中的，只是一件柔不受力的黑袍！但大閣主的身子在他自己全力催發之下卻已經控制不住，居然硬生生地穿破了那件黑袍，再轟的一聲砸在地上！
地面上，卻是一團混亂，所有人仰首看向那件飛出的黑袍的時候，凌天迅如鬼魅般連連移動，連出三掌，三個身穿黑衣的玉家高手被他的掌力催送，手舞足蹈的飛了起來，飛上半空！還未來得及叫出一聲，已經被嚴陣以待的弓箭手們數百隻利箭射成了刺蝟一般！
在凌天剛開始動作的時候，玉滿樓雙目精光暴射，他蓄勢久矣，一個跨越，瞬間已經到了凌天身後，雙掌轟然落下！凌天閃轉騰挪，那小巧之極的玄妙身法，靈敏異常的身體，往往都是間不容髮的在最後一刻閃過玉滿樓的攻擊，一邊尚有餘力將自己身前的黑衣人一個個托上天去！
半空之中，一個個黑影此起彼伏，又變作了一個個人形的刺蝟，死豬一般的砸落下來；四周，弓箭手們面容冷硬，手指機械的拉弓上弦，帶着一陣陣「仙翁仙翁」的弓弦震動的聲音，一批批的羽箭絲毫不間斷的傾瀉而下，收割著自己兄弟的姓命！
竟有着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妄縱一個的氣勢，對敵人如是，對自己人亦如是！
又有幾條人影迅捷的攔在了凌天前面，他們已經發現了玉滿樓與凌天的追逐，只是兩個人身法太快，卻是一直都把握不到兩人的正確方位。
凌天低沉的一笑，道：「各位一夜辛苦了！」突然身子一長一曲，詭異的轉了一圈，一連串細小的聲音突突突的響起，一瞬間，凌天的周身上下突然綻射出了萬道銀光，所有凌天安裝在自己身上的機簧暗器，在這一刻全數啟動！遠遠看去，就如同突然出現了一個微型的太陽，光芒卻只是閃了一下！
只是，這次的光芒卻是致命的！
所有人同時大驚失色，刀劍齊出，不求傷敵，先圖護住自身，一連串的慘叫，不絕聲的響起，凌天的保命底牌，豈是這麼容易便能夠擋得住？他們畢竟不是送君天理！天下又那有第二個送君天理！
「轟！」凌天反過身來，手掌之中已經握着什麼東西，突然張開，與玉滿樓狠狠對擊一掌！砰的一聲，兩人掌心相接之處。一團濃密的黑煙帶着奇異的氣味突然瀰漫了開來！
「卑鄙！」玉滿樓憤恨的喝了一聲；深恐煙霧有毒，屏住呼吸，收掌迅速後退；適才一擊之下，居然感到自己的身子因對方強大功力的衝擊而晃了幾晃，對手的內力居然也已經達到了這等地步！縱然比自己稍弱，卻絕對不會遜色太多！
凌天也踉蹌的退後兩步，雙掌再揚，砰砰之聲不絕，各處煙霧一團一團的爆了出來，霎時間整個小院子煙霧衝天、伸手不見五指！
「屏住呼吸，小心煙霧有毒！」大供奉玉超然急促的喝道。
砰砰之聲尚在不絕響起，遠遠的牆頭上卻傳來一聲壓抑的慘叫，幾個沉重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了過來，凌天一聲長嘯，瞬間遠去。
晨風清揚，煙霧徐徐散去的時刻，天色已經微明！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滿臉的愕然與不可置信！誰能想得到，在自己等人無數高手的蓄勢以待的絕密埋伏之下，居然還有人能夠如此從容的脫身，甚至還把所有人都戲耍了一下！在此之前，眾人心中都是信心滿滿，覺得除了那位江山令主送君天理，換作任何一個人都將在這等陣容之下化作一道亡魂！但現在嚴苛的事實，打破了眾人的自信，這個人，很明顯，絕對不是那位送君天理！
看着場中橫七豎八的插滿了羽箭如同刺蝟一般的黑衣屍體，眾人只覺口中都是一陣苦澀！此人的武功之高明，計算之精確，心智之堅毅沉穩，無不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這世上除了送君天理之外，竟然還有這等人物的存在！
「家主呢？」玉超然定了定神，目光四處一掃，不由問了出來。
經他一言提醒，眾人才赫然發現，家主玉滿樓與他的兩名黑衣護衛，竟然不知在何等時刻，早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