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有憂鬱症的王子［十］

?在蘇安心身形更加消散前,在天氣乍暖還寒的時候,蘇安心終於不僅僅只是睡覺吃飯這一毫無意義的豬一樣的生活了，有一天，她在韓子夜打電話來的時候十分之淡定平常的說道,好似說的只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帶着夜色的清涼。

「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她除了這句話也沒什麼別的話要說，現在說的這句話是她唯一要說的話，裏面包含的意思特別多,但總結起來一句話就是無論你有什麼事情,我都快要被整殘了,無論如何你都要快點滾回來啊喂。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一下子就讓電話那邊的人安靜下來,蘇安心靠坐在床上，聽着手機對面熟悉的呼吸聲,然後就聽到了低低的一聲「嗯。」

蘇安心沒有掛掉電話,這已經是她每天短暫的最清醒的時候，她還捨不得睡,所以靜默了好久，床頭微弱的枱燈為她消瘦和蒼白的臉灑下一片淡黃色的光暈,她原本嚴肅沉思的臉色也因為這光暈多了一絲柔和，手機里還傳來清淺的呼吸聲,但安心一句話也沒說，伸手按掉了通話鍵。

掛掉電話后蘇安心看着自己已經近乎透明的雙腿，她倒是沒有說謊,她確實已經快要完全消失了，她也比以往容易疲憊，而從韓子夜離開直到今天才不過過了兩個多月而已，按理說這並不可能，

韓子夜可能聽懂得了安心那天的言外之意，但他似乎也在猶豫，所以蘇安心在但還是在她一日比一日更長直到快要終結的睡眠之前，終於在之前拍完了所有戲份，說要坐飛機回到x市。

所以蘇安心在聽到韓子夜說完這句話后只是沉默著，也不像前幾次一樣讓他快點回來，兩個人互相沉默著，只能聽到手機聽筒裏面傳來的低低的呼吸聲。

「算了，」蘇安心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唇，似乎在留有空白給韓子夜反映，或者說說些什麼，但韓子夜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所以蘇安心只能低低的嘆著氣，開口說道。「你不用回來了。」

「我現在這麼丑，你回來見到我大慨是不會開心的。」她開玩笑似的說道，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聲音裏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和和暖意。「我們在電話裏面說吧，你也聽一聽我要給你講的話。」

「有個問題要問你。」

對面那邊安靜下來，蘇安心卻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其實很久以前是不愛吃萵筍的，連碰都不肯碰，但現在的你愛吃是因為什麼？」

「你喝酒千杯不醉的，現在卻一杯就倒……」

「你不會海鮮過敏現在卻有……」

「這已經是很多問題了，」韓子夜輕笑一聲，低沉悅耳的聲線酥酥麻麻的傳入蘇安心的耳中，讓她忍不住心裏也跟着他的笑聲一顫。

「好吧，不開玩笑了……」她有些抱怨的說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

「是吃不吃萵筍的問題，還是喝酒，抑或是過敏？」韓子夜愉悅的聲音帶着呼嘯的風聲在蘇安心耳邊響起，他說着兩人明明都心知肚明答案的問題，似乎有些莫名的愉悅感，他似乎是在室外，背景音偶爾其實有轟隆聲，有些像是飛機起飛的聲音，即使如此，他略顯低沉沙啞的聲音依然穿過了嘈雜的喧鬧聲，非常準確的傳遞到安心耳里。

「萵筍我一直以來都愛吃的，你忘了……」

「這些問題你愛回答不回答！」

蘇安心聲音提高了些，似乎有些氣惱。

「你為什麼不跟我去見我爸媽？」她說道。「我只想知道這個。」

韓子夜似乎被蘇安心的話戳中了笑點，真的低低的笑出了聲，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愉快。「原來你這麼着急跟我見家長啊……」

「還真是開心。」

可蘇安心卻好像一點也不羞惱，反而聲音輕輕淡淡的，雲淡風輕。「是啊。」

「我想跟你結婚。」安心溫和而清透的聲音隔着話筒有些失真，但那份平穩堅定似乎十分準確的傳遞到了話筒那邊，所以那邊的韓子夜也不笑了，似乎是被蘇安心突然而來現場求婚給震驚到了，所以呼吸聲近似於無，似乎在反應自己有沒有聽錯。「可我……」

可我不知道伯父伯母長什麼樣啊？

想到這，韓子夜一如前幾次一樣的焦躁不安起來，他要是能跟她見家長，就不會拖到現在還沒去和她爸媽見一面了，這實在是他根本沒辦法做到的事情。

「可是你做不到，因為我們現在發生的這件事情很玄幻……」

「不能……」韓子夜急切的開了口，打斷了蘇安心說的話。

「不能說，說了就會消失對不對……」蘇安心也打斷了韓子夜要說的話，她微微的笑了笑，眼睛明亮。「你不用擔心，我知道。」

「我們今天本來也要談論這個的……」蘇安心輕聲說道。「而且我已經知道……」並且確定了，所以她的身體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消失了。

「我現在存在在你的夢裏，不，」蘇安心開口說道，也終於把這段時間內兩人都一直心照不宣，而她早已知曉猜測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她看着自己變得更加淺淡的身形，想了一會，一點也沒有恐慌想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語氣中都帶着淺淺的笑意。「或者說，這裏的整個世界其實都是你創造出來的，我家阿夜還真是厲害。」

手機那邊卻一直沒有說話聲，蘇安心有些抱怨。「我現在說話都要冷場了啊夜。」

「我想跟你結婚，你怎麼一點都不開心啊……」

「我當然開心……」

「你語氣一點都不開心，韓先生你的演技真的讓人好嫌棄。」

我想跟你結婚，真正的結婚……」似乎是兩個人相處久了很有默契，所以蘇安心猜到了此刻韓子夜腦海里的想法，又重複了一遍。「那你呢，韓先生，你敢不敢跟我見家長？」

聽蘇安心說着，被求婚的韓先生反而有些不能被理解的委屈。

大慨就是明明並不是什麼委屈的事，可有人一關心你，或是發覺有人愛着你，所以就開始委屈了。

或是鬧小孩子脾氣了。

這是在他的夢境空間中，世界都是依託在他的想像力當中，所以從未見過蘇安心父母的他無論怎麼樣都沒辦法在這裏，在他的夢境空間中完成見家長這一要求。

「如果不見家長，你是不是就不嫁給我了？」

他幾乎是十分委屈的說道。

「不見父母結婚不可以嗎？」

「不要撒嬌……」在某人更加嚴重前蘇安心及時制止道。

但似乎是總是容易對面前的這個人感到無奈，所以她又不自覺的安撫順毛，話語中也帶着笑意，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很美好的事情。

「可是在另一個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女孩，她在見到你的時候就想嫁給你了……」蘇安心笑着說道，明明她說的話很吸引人，韓子夜也聽的很認真，但他卻還是忍不住抓緊了手機，去想着說這些話的那個人此刻又該有多好看。

「這個人她一直想真正嫁給你……得到所有人祝福，認識你身邊真正的朋友，期望去你所有生活過的地方，走過你走過的路，感受到所有你存在過的痕迹……」

「想在原本的世界與你相識。」

「我也想。」韓子夜聽着那些美好的未來，突然說道。「其實我們在這裏什麼也不用擔心也可以的……」

「真的可以嗎？這裏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阿夜你的想法發生髮展，所有事物都生存依據在阿夜你對它們堅信的程度上，可它不是完美的，就像夢境與現實總是相反的……」

「我害怕你會消失。」

她聲音非常平靜的說道，但神情卻帶着不可自抑的難過，只是聲音聽不出半絲半毫。

她害怕他會消失，更害怕自己會消失，那麼他又該怎麼辦，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快要消失了。

韓子夜一直沒有說話，蘇安心也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唇。

大慨是沉思得太過於入神了，也大慨是整個身體已經淡成快要維持不住身形薄霧的影響，所以當有人虛虛摟住她，蘇安心才遲鈍的反應過來。

「你冷不冷？」她確實是冷的，整個人都是冰涼而透明的。

所以說完這句話后他又忍不住又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蘇安心仍然是有些遲疑的抬頭看他，眼前模樣好看幾近於秀氣的男人緊抿著唇，面色有些蒼白，他的頭髮似乎最近沒去剪，又長長了不少，有些已經到肩膀了，看着有些頹廢的文藝氣息。

已經接受自己快要消失的設定的蘇安心幾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你別怪我……」他低低的說道，輕笑了一聲，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磁性，好聽得幾乎能讓聽到的人酥了身子。

他握住了蘇安心的手，看着她蒼白得幾乎只有虛影的手指，輕輕把一直緊握在手中銀色的戒指展開，然後低頭認真的輕輕幫她套進了她的手指里。

「其實做好這枚戒指本來想要有一個完美的求婚的，可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所以只好現在先把你套牢了…我會去找你…」的……

話音剛落，剛帶上去有了主人的銀色戒指輕輕落地，旋轉了幾圈。

「真是狡猾的人啊。」

回到現實世界的他可是會失去所有有關於她的記憶的啊，即使這樣也一直勸他回去，現在還先離開的她難道不是十分狡猾嗎？

可是怎麼辦？他好像還是無法拒絕她，所以是認輸了吧？畢竟他沒有辦法停止喜歡她……

2005年4月1日，在電影《春回浮生》獲得國際兩大頒獎典禮百花獎金斯卡獎提名的當天，H國巨星韓子夜於家中樓頂跳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手中拿着一副水彩畫，據悉畫中是一隻只有一隻腳落在地上的鳥，是否自殺還是他殺原因尚未明確，天天娛樂為您追蹤後續報道。

——

「我聽人講過，這個世界有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可以一直飛啊飛，飛到累的時候就在風裏睡覺……這種鳥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

「是嗎？說不定它有一天會願意為一隻它喜歡的鳥安上一隻腳呢？」

「那就說明它很喜歡它。」

「很喜歡的話，如果那隻鳥不管是自不自願離開了那隻自己安上了假腳的鳥的話會怎麼樣？」

「會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準備婚禮和求婚回來發現新娘消失了，真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