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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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面帶笑意,言語殷殷,然而在座的都不會有人覺得,她這份大禮能收得人愉快。

林敏嫻更如是,她聽出了楚歌言語中的威脅,看着她笑意盈然的模樣,她突然想起那天去找楚卿,也是這樣微笑着看着她。

她放下自尊,近乎卑微地問他:「你還愛我的,對不對?」

他的回應,是握着她的手,捅了他自己一刀。

他咽著血,告訴她:「你毀她……我毀你。」

「瘋子。」她忍不住喃喃,「你們一家都是瘋子。」

還好她因為心中驚懼說得含混,聲音也低,所以旁邊也沒多少人聽清她在說什麼。

儐相離她近,倒是聽得一清二楚,連忙扯了她一下,也沒用多少力,卻將她扯了一個趔趄,他便不得不伸手扶住她,一扶,手中的酒杯也傾了,一杯子酒液灑下來,全都潑在了林敏嫻的裙擺上。

大紅色的傳統吉服,像是湮了一塊濃重的墨。

儐相臉都黑了。還好能被委以此重任的人反應也不慢,立即笑着說:「看我,一聽到楚小姐要送大禮就激動得連杯子也握不住了,來來來,我先罰酒三杯。」

沖馬維遠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帶新娘子下去換衣服。

馬維遠本也不蠢,知道再留下來不好收場,趕緊點了兩個伴娘,扶著神情怔忡的林敏嫻退了下去。

馬家請的儐相還算有些地位,他說要自罰三杯,自有人站出來捧他的場,笑着說:「三杯怎麼行?少說也得再加個三吧?」

「好說,只要大家高興,再加個三十也是使得的。只要韓老闆你願意奉陪。」

「痛快,就喜歡你這痛快人兒,來,上杯子!」

於是剛剛冷卻掉的氣氛瞬間熱烈了起來,沒有人再提剛剛的事,那個油膩膩的胖伴郎也被很有眼色的其他伴郎給裹挾走了。

場面一片歡騰,引得他桌都忍不住引頸相望。楚歌很識趣,看沒她什麼事了也就乖乖地退了回去。

杜慕迎着她,他臉色很不好看,嘴唇抿得緊緊的,整個人威壓很重。

楚歌已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他這樣子了,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袖,叫他:「杜先生,生氣了?」

他冷冰冰地:「犯不着。」也不想和她說,拉起她的手,看向楚卿,「份子錢吃夠了嗎?」

他這會兒連帶着對楚卿也有些怨氣了,說什麼出了份子錢要吃回本,要不是他多事,楚歌能有今日之恥?

早知道林敏嫻實際是個一點場合也不顧的瘋婆子,他今天連面都不會露——倒不是怕她,而是根本不需要給她這個臉!

杜慕甩臉子,楚卿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倒是曼文看不過眼,嘟嚷着說了一句:「我們楚總還沒嫁給您呢,這就要在大舅子面前耍威風了?」

杜慕:……

他第一次正眼看了曼文一眼。

曼文挺直脊背,也勇敢地回視着他。

只是她的勇氣還沒有鼓足,就聽到邊上楚歌「噗嗤」笑了起來。

三個人一齊望着她,都有些無語。

不過楚卿和杜慕的臉色卻因為她這一笑而緩和了下來——能笑是好事,還能笑,說明她並沒有把剛剛那人和事放在心上。

都到這份上了,他們倒是不急着走了,安安份份坐着吧,該吃吃該喝喝。四人仍坐回原來的位置,看着那些人哄著儐相罰他的酒,一杯一杯又一杯,就算是紅酒,喝到最後,還是有些醉了。

好在新郎新娘也出來了。

宴席的場面很大,剛剛的事,除了這一桌的人——其實就算同是一桌的,也還有好些人摸不著頭腦,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旁邊其他桌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只當新娘子講究,敬幾桌酒就要換一套衣服。

唐致遠倒是察覺了些什麼,但他正對林敏嫻心冷,只要不是大事,便也無心關心,瞟了兩眼后仍舊老神在在地和身邊的人喝酒聊天,聽他們奉承,或者奉承他人。

再出來后,林敏嫻或許是想通了,再沒試着做什麼蠢事,甚至於她還又重新過來敬了一輪酒,話說得也漂亮:「我和小歌認識差不多有十年了,今天一時高興忘形,就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要是嚇到大家那是我的錯,我也自罰三杯。」她說着端起杯子,一氣喝了三杯,到最後一杯喝盡時她朝楚歌亮了亮杯子,微微一笑。

楚歌就也笑笑,端起只有小半杯了的白開水,喝掉。

她這才又敬了其他人,禮數都盡到後方在伴郎伴娘的簇擁下去了別桌。

楚歌發現,除了在敬楚卿酒的時候她的情緒有些微波動,之後的林敏嫻,表現得還真是完美無缺。

這也弄得她也有些糊塗了,曼文同樣是,隔着楚卿,和她說悄悄話:「哎,你說她到底是蠢吶還是聰明啊?」

楚歌還沒答,楚卿淡淡地開口:「馬家有聰明人。」

想來,馬家的人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陪着林敏嫻一起丟人,剛剛在後面,肯定是有人得到消息后,已經告誡過她了。

再說了,林敏嫻也不是真的蠢,她有時候之所以會犯蠢,純粹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是嫉妒心太盛為人又太驕傲的結果。

但一旦意識到,她會很快清醒,並且作出相應的補救,這也是這麼些年來,她一直名聲甚好的緣故。

也是當年,楚卿和楚歌他們會覺得,林敏嫻是天上地下,完美無缺的那個人。

楚歌他們一直坐到席散才離開,至於之後的助興表演什麼的,更是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當然,後來楚歌可後悔了,那天晚上的表演事實上據說是相當精彩,一個自稱是林敏嫻男朋友的外國友人,突然闖入現場,表演了一出蕩氣迴腸的「千里追妻,恩愛難忘所以要攜舊愛逃婚」的動人戲碼。

關鍵是那外國友人長得非常彪悍,又矮又壯,比矮大緊還矮大緊,再配上滿臉的大胡茬兒,簡直是閃瞎了一眾人的眼睛。

楚歌聽到這事都已經是第二天了,她從朋友圈裏看到那位外國友人的照片,簡直有些不能相信,都開始懷疑人生了,和杜慕說:「媽呀,這事不會是真的吧?難不成,林敏嫻還真就喜歡這一款?」

杜慕便笑,伸手在她臉上颳了一下,起床穿衣服去了。

楚歌反應過來,追在他屁股後面:「是你安排的?」

杜慕也沒否認,很平常地「嗯」了一聲,說:「善後。」

既然污水要反潑回去,昨晚上那個慫貨伴郎沒什麼說服力,那他就再找個同款的,讓知情的都相信,她林敏嫻私底下,還真就喜歡那些貨!

楚歌沒想到杜慕會為她做這樣的事——太沒格調了,感覺和杜先生高冷優雅的氣質一點也不搭。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腹誹,杜先生輕輕瞟了她一眼:「怎麼?」

楚歌乾笑兩聲,很殷勤地替他取下身上的睡衣,十分誠懇地保證說:「杜先生,我會記得好好愛你的,此生不渝!」

「很好。」杜慕笑,傾身在她唇角吻了吻,「準備準備,我爸爸這兩天可能會回來,到時候一起吃個飯。」

話題轉得有些快,楚歌愣了一下:「你爸爸?」

「你很奇怪?」

「呃,沒有。」關鍵是,杜慕的爸爸,楚歌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國內的社交圈和媒體圈也極少會提到這位因為太濫情而被放逐的杜家嫡公子,所以她相當然地以為,他們父子兩人的關係不太好,就算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大約也差不離了。

可聽杜慕的口氣,明明不是那樣的。

雖然很淡,沒什麼儒慕之思,但也沒有多少怨尤。

關於那些陳年舊事——什麼這位按順位本應繼續杜家事業的大少爺花心好色,自家原配被其紅顏知己逼得避走他國,然後橫死異鄉,所以老爺子一氣之下才將他踢出繼承人行列的事,他相信楚歌肯定早就聽說了,所以也沒多講,只提了一句:「他就是回國逛逛,知道我們要結婚就順便看看你,所以不用太在意。」

楚歌明白了:這見家公什麼的其實就是個過場,遠不用像去見老爺子那樣慎重。

不過,她對這位未來的花心公爹還是蠻感興趣的——一個人到底得多(怎)有(么)魅(無)力(恥)啊,才能在間接害死原配被踢出家族事業后,還這麼沒心沒肺地玩樂到老?

只是,杜慕這個爸爸果然不靠譜之極,本來說好兩天後就回來的,結果一等沒回,二等沒回,足等了一個星期,他才給杜慕發了條信息:和朋友去哪裏哪裏看什麼什麼景去了,歸期再說。

楚歌知道后,哭笑不得。

好在她也不是專就等着他回來接見,事實上,在休整了一段時間后,她又接着忙了起來。

林敏嫻的婚禮過後,她抽空見了一趟唐文安。

十月十五日,創贏科技通知恆盛,截止當天,創贏增持了恆盛5%的股份,加上此前兩次舉牌,創贏科技持股比例已達到23%。

唐致遠這時已經察覺出了不妙,不過還未等他有所動作,緊接着,新億隆發佈公告,因新產品生產需要,他們決定將其名下所持有的其他公司的部分股份有償轉讓給創贏。

而他們轉讓的這部分股份,就是新億隆此前所購進的恆盛公司的股份。

加上之前的23%,到此時,創贏持有恆盛股份已達到30%,這距離公司第一大股東林敏嫻所持的32%已經非常接近。

十月十七、十八日,恆盛股份相繼漲停,有數據顯示,創贏在這兩天連續購進恆盛股份,其累計持股達到32.33%,順利拿下恆盛第一大股東的地位。

接下來的所有時間,楚歌都奮鬥在創贏的辦公室內。而這時,財經界早已經鬧翻了天,人人都在問,人人都在猜,這位創贏科技的所有者到底是何方神聖。

最終,有人得出線索:創始人楚伯年。

楚伯年,誰?不認識啊!

彼時林敏嫻已得到消息中斷蜜月旅行趕了回來,聽到人來報說創贏科技的創始人是楚伯年,她也愣住:「這是誰?」

其實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但是心裏面,總是不願意去相信。

唐致遠則在看到楚伯年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忍不住微微一縮。然後他立刻就想起去年的時候,他在宴會上遇到的那個女孩子,當時,她微笑着告訴他:「我只是覺得,因果循環,輪迴報應,總還是要有的。」

她輕輕拂了拂坐皺的衣擺,慢慢走到他身後,俯身在他耳朵邊說:「您要繼續好好保養,活得久一點,看一看,這場仗,我能不能贏。還有,順便提醒您,如果您再敢像當年那樣傷及無辜……唐先生,我不怕死,希望,您要也不太害怕。」

「唐總。」

「爸爸。」

接連響起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神智,唐致遠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助理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女兒林敏嫻望着他,眼裏隱隱有憂慮、驚惶、不能置信以及不敢相信求他能否決的期冀。

他沒有給她她想要的答案,只是望着自己的助理,問:「什麼事?」

助理的聲音似遠又近地飄蕩過來:「剛剛收到消息,創贏科技向董事會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申請罷免林小姐任職董事會副主席的議案,同時要求董事會進行重選改組。」

「創贏……是誰?」

「他們的負責人,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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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最美好的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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