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柔福郡主這一胎生得極快。當得了安遠侯父子消息匆匆忙忙趕回來，跌跌撞撞互相攙扶著進了院子的時候,嬰兒的啼哭聲已經響徹了小院兒。

安遠侯一個踉蹌,左腳絆右腳,差點兒就摔了。

「父親！」蘇雲卿連忙扶住親爹。

安遠侯扭頭看兒子,雙目獃滯一臉茫然,「生了？」

蘇雲卿覺得親爹這副樣子有些不能直視，默默點頭。

「恭喜侯爺！」

穩婆從屋子裏頭跑出來搶著道喜,「郡主誕下一對小公子！」

安遠侯閉了閉眼，穩定了一下心神，大步就往裏頭走。

穩婆只哎了一聲,到底沒攔著。她在這侯府接生不是頭一次了,依稀記得，這位蘇侯爺是次次進產房的。

「夫人！」

床邊兒兩個有些年紀的婆子各自抱着一個紅包袱，不用想也知道裏頭是倆新得的孩子。安遠侯暫時顧不得他們,只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到了床前,是真的竄過去的，叫守在床邊的如意目瞪口呆了起來，這還是自己那個風度翩翩，文雅秀致的爹么？

「辛苦你了。」蘇侯爺握住了妻子的手,眼圈都泛紅了。天知道,妻子這一胎懷的多艱難，叫他多憂心。

柔福郡主額頭上還有着不停滲出的汗珠兒,勉強笑了一下,推開了安遠侯,頗有些嫌棄地嗔道：「離我遠點兒，一身的臭汗。」

這一下她自覺沒有用力，卻不妨安遠侯哀叫一聲，往後就倒了下去，控訴地叫了一聲，「夫人哪！」

如意覺得實在沒眼睛去看自己的父親了，一手遮着眼，起身過去一手攙扶安遠侯，「爹爹快起來吧，叫弟弟們笑話你呢。」

就算弟弟們不知道，餘下的人可都是捂了眼睛的呀！

蘇侯爺沒事兒人似的站了起來，擦擦因一路狂奔回來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兒，「你母親沒事兒就好！」

如意姑娘覺得眼睛裏酸酸的，這樣的好男人，如今可是不好找了！

她原本打算留在這裏照顧柔福郡主，不過柔福郡主卻說：「如今，你也是個國公夫人了，一家的主母，如何好隨便就留宿在娘家？橫豎離著不遠，明日再來也是一樣。」

如意無法，只得待到了天色擦黑，楚桓親自來接，才戀戀不捨地上了馬車。

「兩位弟弟還好？」楚桓不好直接問候岳母，便捏了捏如意的耳朵，問候小舅子。

如意捧著臉，點頭，「雖然不大肥胖，但是瞧著倒是還算健壯。」

人家都說雙生子體弱，也不知道柔福郡主這一胎是怎麼懷的，一對兒子，竟然也和尋常的嬰兒沒什麼分別。

不過想想柔福郡主最後這兩個月裏頭，那大得驚人的肚子，如意就覺得還是心有餘悸。

「回去就叫芙蓉給娘燉好了補品，趕明兒就有了，給送過去！」如意扳着手指頭，一樣一樣數着要給柔福郡主送過去的吃食。

楚桓聽她連粥品湯水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肥肥的蹄子肘子，實在聽不下去了，將她抱在膝頭坐好了，只在她的耳邊輕笑：「岳父那裏什麼沒有？這樣的喜歡孩子，嗯？」

雖然天光已經昏暗得看不清楚彼此的面容，如意姑娘卻依舊是被自家相公那一個輕輕的「嗯」字，惹得面上紅熱起來。

「既如此，不如自己生一個來玩玩兒？」

如意頓時大怒，「什麼話！」

楚桓便趴在她的肩頭悶笑不已。

回到了國公府里便去見了沈老夫人。老夫人白日裏已經知道了消息，見如意喜滋滋地進來了，便對旁邊的大太太含笑道：「你瞧這孩子，倒是歡喜的很。」

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便瞧著如意的肚子。

「祖母！」如意撲進了老夫人的懷裏，「我多了兩個弟弟！」

老夫人愛憐地撫摸着她的頭髮，輕笑，「都知道了，侯府白日裏打發了人來報喜的。」

這丫頭，總是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彷彿天生就只記得高興的事情。每每看她笑的眉眼彎彎，便叫人覺得，所有煩心事情都算不得什麼了。

「郡主可還好？」

「好著呢。」如意趴在她的耳邊小聲說，「爹爹還沒趕回來，弟弟們就都出生啦！」

老夫人扶着她的肩膀，笑呵呵地囑咐她這幾日辛苦些，多往侯府去。

如意自然答應。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起來，如意匆忙去給老夫人請安后，便帶着芙蓉熬了大半夜的補湯往侯府去了。

柔福郡主身子骨底子好，安睡了一夜后，精神頭兒好了不少。如意帶着瓶瓶罐罐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正躺在床上，而安遠侯坐在床頭，臂彎里一邊一個，抱着倆小兒子，身子僵直，臉色鄭重，見如意進來了，眼中立刻迸發出喜色，叫道：「快來看你弟弟！」

「你不許動！」柔福郡主額頭上嘞著抹額，側頭就呵斥了一聲。

安遠侯原本已經要站起來的腿又彎了回去，看着閨女苦笑。

如意歡蹦亂跳地跑過去，「爹爹啊，給我看看！」

將手裏提的補湯交給了一旁的丫鬟，自己伸手就接過了一個嬰兒。她頓時就愣住了。

小小的，軟軟的，還帶了那麼一點點兒的乳香。

「娘……」她眼睛裏含了水色，聲音中帶了顫音兒，無措地看向柔福郡主，「弟弟好小啊……」

柔福郡主忍不住笑了，朝着她招了招手。如意懷裏抱着個小的，腿都軟了，不過兩三步距離，她竟然不敢挪動。

「這沒出息！」柔福郡主取笑了她一回，叫兩個乳娘把孩子抱出去。安遠侯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站了起來，從丫鬟手裏搶過補湯，留下一句「我去叫人熱熱去」，就跑了。

「娘啊！」如意這才走到了床邊，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柔福郡主的額頭，「您感覺怎麼樣啊？」

柔福郡主見她如此，心下大感欣慰，揉了揉她的頭髮，溫聲道：「娘很好，就是心裏頭有點兒發空。你帶了什麼來？」

說起這個，如意立刻彎起了眼睛，掰着手指頭一一說着自己帶來的東西，「都是芙蓉和含笑做的。那盅湯，芙蓉看着熬了大半夜呢。」

其實侯府里什麼沒有？安遠侯早就請了擅長料理產婦月子中的婆子來，專門伺候柔福郡主這段時間的膳食。不過，到底女兒孝順貼心，叫柔福郡主更感到高興。

不多時安遠侯又回來了，端著熱好的補湯，親手餵了妻子吃。中午，蘇雲卿與楚桓一起回來了。楚桓是女婿，蘇雲卿年紀又大了，都不好進產房裏，飯後二人便擇了外邊一處花廳對弈。

安遠侯一襲青衫，捋著三寸美髯，坐在一旁觀棋。

「侯爺，侯爺！」十二三歲的小廝跑得氣喘吁吁，「大長公主到京了。聽說咱們家夫人昨兒生下了兩位小爺，直接過來了！這會兒，都快到了咱們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