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我們只有一兜水果的關係

曲南休他們大學寢室的幾兄弟，大概是心有靈犀，最近一起不走運。

文傑費了老大勁爭取到一個民營大企業的職位，過五關斬六將，都到了面試最後一卡了，老闆現身，上來開門見山就問生辰八字。

文傑瞠目結舌了半天，確定現在是21世紀后，還是報出了其它信息，但實在是不記得出生具體時間。

這事兒連他媽都不記得了。

結果，就這麼生生失去了進大企業的機會，對方給出的理由是——「你不是知根知底的人」。

文傑捧著通知他這一消息的手機笑哭：「這麼說，我媽對我也不知根知底了！」

不過據說這還不算最奇葩的。

文傑有個朋友兼職發宣傳單，因為最近去了趟泰國曬得實在太黑，以至於晚上勤勤懇懇發傳單的時候，不容易看見他這個大活人，所以老闆以為他溜了。

等去結賬的時候，老闆凶他：「你還好意思回來領錢？！」

文傑那朋友，一臉大寫的「懵」。

曲南休和程六朝失戀，加上姓邵的不省心，鬱郁不得志，就不提了。

杜天元呢，也很不順，原因是現在的人都越來越精、越來越難騙了，他的錢也就越發難賺。

有時他苦口婆心廢了半天口舌，對方都說好要「上他的賊船」了，結果一轉眼又變卦了。

有一次，杜天元又在一個中年婦女身上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結果那女子忽然對着前面伸出一陽指說：「行了，我等的人總算來了，小伙咂，我不跟你扯了啊，回見！」

說完抬腿上了路邊一輛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天元這才明白，人家是等人的時候閑的沒事兒，匡自己陪她打發時間呢。

這鬱悶。

但是等他回到辦公室，就更鬱悶了。

「怎麼又是你？」

樓道里，靠牆角席地而坐的女大學生燕燕被吵醒，揉揉惺忪睡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你怎麼才回來呀？」

「你又不是我媽，我什麼時候回來，關你屁事？」

杜天元不高興地掏出鑰匙開辦公室的門。

燕燕不氣不惱地說：「我想好了，我不離不棄，一定要幫你，絕不能看着你走上歧途！」

杜天元氣得鼻子都歪了：「你誰呀？誰要你幫啊？你以為你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先救你自己吧，曠課太多，小心被開除學籍啊！」

燕燕發出快活的聲音：「我今天的課已經上完咧！」

「啊？那你今天剩下的時間，豈不是都要耗在我這裏了？」

「對啊！」

「蒼天呀，大地呀！行行好吧，饒了我吧！」

杜天元趁她不備，猛地拉開門躥進去，想迅速關上門，結果還是被早有防備的燕燕堵住了防盜門。

「嘿嘿，杜先生，我就知道你會有這手，讓我進去吧。」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女孩子？早知道你是這樣，那天我就不幫你買水果了。」

「就是因為你我素不相識的情況下，你看我沒帶錢，就幫我墊付看望病人的水果錢，使我堅信你是一個好人。別再做非法集資的勾當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早點懸崖勒馬吧杜先生！」

「對，我最近是夠不順的，因為輪到你一個丫頭片子來教訓我，來可憐我，來提攜我！放手！」

杜天元手上發狠地一使勁，防盜門「咔嗒」一下關上了，躲閃不及的燕燕被剮了一下手，蹭破一層皮，鮮紅的血立刻殷了出來。

杜天元一見把人家弄傷了，條件反射地想去找個創可貼，可是轉念一想：算了，讓她覺得我是個冷血不近人情的人，不是更好？這樣她就不會自以為是地老來纏着我了。

於是他故意狠著心冷冷地說：「看吧，早叫你放手了，還不快滾？」

「哐當」一聲，裏面的門也關上了，裏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燕燕對着門靜靜地站着，眼淚在眼眶了打了半天轉，才咬着嘴唇離去。

杜天元通過防盜門裏面的貓眼看到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只有這樣，才能擺脫這個麻煩。

果然，之後的一個星期，燕燕都沒有再出現。

杜天元心想，看吧，該狠心的時候就得狠心，婆婆媽媽最麻煩！

可是，每當他回辦公室的時候，都忍不住往常常發現燕燕的那個牆根兒望一眼，這個愛睡覺的丫頭，每回在這裏等我都能睡着嘍。

他知道她的好心。

可是自從畢業到現在，啥別的技能也沒掌握，就會忽悠人，而且這行賺錢還可以，要是不做這個，杜天元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做什麼。

要是讓他隨便找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每月掙一兩千塊錢，他恐怕活不下去，也不能允許自己的生活質量降下去，尤其是在大學里的哥們兒曲南休和程六朝都那麼出人頭地的情況下。

有的路，一旦走上了，就再也不能回頭。

不光是腿不能往回走，心也不能。

一個月後，經過反覆思想鬥爭的燕燕又來了。

對，她跟杜天元之間，一共只有六十元水果的關係，而且她後來還還給他了。

但如今的社會，肯為一個陌生人掏六十塊的人不是太多。

燕燕堅信，杜先生是一個好人。

學經濟法的她，絕不能看着他身陷囹圄，那樣，自己的良心會不安的。

可是今天，當燕燕下了課來到杜天元的辦公室門前，只見門外斜貼了一張條，上面寫着大大的「封」字！

燕燕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嗎？

杜天元所謂的公司，就只有樓道最靠里的這一間辦公室，所以她趕緊跑到其它公司那裏打聽怎麼回事。

「你說旁邊姓杜的那個人啊？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麼，但是今天早上來了幾個警察打扮的人，把他帶走了。」

另一個說：「帶走的時候我從窗戶看到，樓下停著一輛車，車身上寫着xx檢察院。一攤上檢察院就麻煩嘍，肯定沒什麼好事......」

燕燕感到五雷轟頂一般，恨自己優柔寡斷，幫人的心不堅定，如果再堅持勸他棄暗投明就好了。

不過責任心驅使，她很快想到，媽媽有個老同學，那個靳叔叔，不就是在檢察院工作嗎？

上個月他們同學聚會，照片拿回來，媽媽還指著靳叔叔說，學生時代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呢。

說不定靳叔叔能幫着說說話求求情什麼的，也說不定能讓自己見杜天元一面，再好好勸勸他配合檢查機關。

燕*時也是個不好意思麻煩人的女孩子，但杜天元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往大了說，判個十年八年也有可能的，所以現在但凡能使的勁兒都得使上！

燕燕馬上給媽媽打電話，因為着急，語速很快。

她媽聽了半天：「燕燕，你說你到底要救誰呀？他跟你是什麼關係啊？你要怎麼救啊？」

噓！燕燕輕嘆了一聲——他跟自己只有一兜子水果的關係，可是自己真的很想幫他！

燕燕媽聽完女兒的詳細解釋，嚇了一跳：「傻閨女，現在世道多亂啊！那種幹了犯法的事兒的人，咱們躲還來不及呢，你可千萬別招惹啊！」

燕燕知道媽媽這條路走不通，急得只好自己去檢察院打聽。

打聽結果，人家說杜天元正在接受調查，誰都不能見。

心急如焚的燕燕，天天一下課就到檢察院門口溜達，希望能打探到一點杜天元的信息。

功夫不負苦心人，有一天，遠遠的她看到靳叔叔走了過來，沒錯，就是他，跟媽媽同學聚會合影上的一模一樣。

「靳叔叔好！」

「你是？」

「我是趙曉琴的女兒趙燕燕......」

聽完她的解釋之後，靳叔叔說：「說實話，我挺感動的，就因為他幫了你一個小忙，你就這麼替他操心。這種事，一般來說誰也幫不上忙，不過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他現在的情況，還有，看看有沒有保釋的可能。」

「多謝靳叔叔！」

「先別謝我，也可能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被抓了以後，惶恐的杜天元一直在提曲南休和程六朝的名字，聲稱他們是自己的好哥們兒，要委託他們給自己找最好的律師。

經調查，這兩年，杜天元一共獲取非法利益合七千萬人民幣，受害群眾多達500名，他的前途堪憂。

而小曲和程六朝聽到他出事了之後，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

曲南休說：「天元發跡得那麼快，我早就覺得不正常，問過他幾次，可惜什麼也沒問出來，沒想到他是干非法集資這種勾當去了。我也是太忙，要是再多關心他一下就好了！」

程六朝說：「馬後炮的事情咱就不說了，我給他請個有經驗的律師先。」

三兄弟好久不見，沒想到再見竟然是在看守所里。

杜天元處心積慮賺到的財富，一夜間全被沒收，包括他的跑車。

身上一身名牌衣服還在，因為這裏不算牢房，還沒給他穿犯人的衣服。

但是手機、手錶，還有什麼開了光的值錢珠子，都被沒收了。

三人各自百感交集，杜天元到此刻才第一次感到後悔了。

他更後悔的是那樣對待燕燕，人家燕燕可是什麼都不圖，一門心思為自己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