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選擇

王彥一身血污，身上血腥味濃重，沒有上馬，步行着走回了商隊，數十丈的距離，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步伐無比沉重。

聚英的羅羅們已經開始收斂袍澤的屍首，昨日還跟在自己身手的手下，如今已經變成了沒有生氣的屍體，心裏愧疚，惱怒，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商隊已經變換了陣型，管事的想上前迎迎王彥，可隔着老遠便能聞道他身上的血腥氣，饒是走慣了江湖路的管事也邁不動步子。

王芸跟戰老離開了，只有染仙在陣前等候着。

她雖然心裏已早有準備，可當王彥走到跟前，瞧見他滿身血污，胃裏還是翻滾起酸水來，面色也白了許多。

王彥走到門前，低聲對一旁的管事道。

「給我準備些水，我要洗個澡。」

雙目中的腥紅已經消退，身上的殺意卻依舊收斂不住。

染仙強忍着不適走上前，將手中已經洇濕的白手帕遞了過來。

「先擦一擦臉上的血污吧。」

王彥瞧了一眼白手帕，臉上露出淡笑。

「還是算了吧，這手帕你挺珍視的，給我用就糟踐了，一會洗了澡就乾淨了。」王彥說完露出一口白牙來。

染仙白了王彥一眼，輕輕哼了聲，把手帕拿了回去。

商隊原地紮營，營盤擴大了些，把聚英的人也都容納進來，管事的派出一隊人去尋水道，官道本就是挨着河道或小溪修建，所以沒多時就尋到了水源，很快便把水打了來。

王彥這邊水已經煮溫熱了，他把衣服脫了乾淨，才發現血色已經滲到了身上，用水把腦袋上，臉上，手腳上的血清洗大概便扎到了浴盆中。

放鬆下來，手腕便開始酸疼起來，手臂上的青筋到現在都沒消退，回想剛剛，自己一路殺去，不知殺了多少人，造下多少殺業，要是放在法治社會，自己只怕已經被通緝了。

可惜在這個時代，人命不說賤如草，也相差無幾。

殺人不是件痛快事，那些人臨死時的表情歷歷在目，最終化作煞氣憋在肚子裏。

王彥是強大的，無論是身體還是神智，洗完了澡，換上了新衣服，從帳里走了出來，聚英的羅羅們一部分整理屍體，火化袍澤，一部分排隊洗澡。

王彥走到燃火的架子前，望着跳動的火焰，望着火焰之中燃燒的屍首，心情越發沉重了。

不知何時，王彥身旁多了一個人，王彥看的入神，再加上來人並無惡意，所以王彥並沒有察覺，直到她端起酒杯王彥才注意到她。

「芸妹，你怎麼來了？」王彥有些驚訝道。

「他們算是為了保全商隊戰死的，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前來祭奠下。」王芸的聲音微微有些冷淡，上前一步，將酒澆在火前的土地上，繼而雙手合十，朝火堆拜了三拜，拜完之後便離開了，再沒同王彥說話。

王彥也沒有說話，目送王芸離開后，繼續將目光投向火堆...

趙啟此時已經收斂了殘兵，集結於官道旁的林子裏，近兩萬羅羅如今只聚攏了不到五千人，多數是飛熊幫的舊部，其餘三幫人，只有極少的一部分聚攏到趙啟這裏，剩下的都已不知所蹤，逃跑時本就是朝着四面八方逃竄，很多都躥進了山林里，一時半會只怕是出不來了。

趙啟此刻已是冷靜下來，把心腹聚攏到跟前開始盤算回去如何同趙天啟交代。

四幫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怎麼說便都是自己說了算，趙啟並不打算將事情渲染的太離譜，囑咐手下道。

「等回去了你們只管照實說，那小子勇武非凡，連斬齊剛、徐浩、薛雷三人，致使大軍潰敗！至於一些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能說！待會把我的話傳達給眾兄弟，如今斬虎幫，巨斧幫，清風寨隕滅，飛熊幫的地位只怕是要更進一步了！」

趙啟說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詭笑來，恐懼已然消散乾淨，繼而浮現出來的便是他的野心，他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吞併其餘三幫勢力，其中最不能放過的還要數徐浩的妻女，那對母子可是青州最出名的美人，趙啟已經垂簾二人很久了。

親衛門聽完他的話，都下去叮囑手下兄弟去了。

得趕緊回去，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先把巨虎幫包圍了，不能讓那對母女跑了，煮熟的鴨子可不能飛了，然後在在趙天啟那裏給徐浩按點罪名，就能將其二人徹底霸佔了！沒想到朝思暮想之事終於要實現了。

正笑間，斜里伸出一隻手來將他的嘴捂了住，不等他做出反應，寒光閃過，脖頸已是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狂噴而出。

是誰！是誰下的殺手？

趙啟打了一個激靈！脖頸處傳來的窒息感已經讓他喪失了冷靜，自己要死了，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能感覺到力量正飛速的流失著，是誰？是誰要殺自己？趙啟很想轉頭看一眼那個割開自己脖頸的人，只可惜，銀光連閃，目光瞬間凝滯，神采也緊跟着消散。

趙啟死了，腦袋被割了下來。

羅羅聽到了動靜，紛紛投來目光，只看到一個胸前染血的男人提着趙啟的腦袋緩緩自陰影中走出。

趙啟的親衛回來了，看到大漢手中趙啟的腦袋，瞬間呆愣了。

「你是誰！為何殺我們幫主！」一個回過神來的親衛語氣驚慌道。

大漢白了那親衛一眼，理都不理他，提着人頭轉身走進林中。

大漢的步伐並不快，趙啟的手下卻跟石化了一般，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有人動彈。

「周大哥，現在怎麼辦？」一個羅羅側過身，望向不遠處的趙啟親衛。

那周姓親衛被這一聲呼喚喊回神來，看了看羅羅，又看了看樹林，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撤！先撤回縣城，那人定是巨虎幫的人！這附近定有巨虎幫的伏兵，兄弟們！咱們趕緊走！」

隨着周姓親衛話落，羅羅們紛紛站起身，對與他的分析深信不疑，那人面對自己等人沒有絲毫懼意，走的又甚是瀟灑，定然有所依仗，說不定附近就埋伏着大軍，得趕緊跑！

在周姓親衛的帶領下，五千餘人朝着周口縣城方向狂奔而去。

半個時辰后，林中走出個人來，前後張望了一陣，朝着林中喊了一聲。

「都出來吧。」

話落，林子裏陸續向外走出些人來，大都是些老弱婦孺，只有十幾個青壯，約有二百餘人，人數並不多。

一個青壯走到大漢跟前，詢問道。

「岳大哥，咱們趕快啟程吧，乾糧快吃凈了。」

岳鵬舉望了一眼周口方向，又轉過頭看了一眼王彥商隊的方向，良久，沉聲道。

「咱們不去投那巨虎幫了！」

「啊！？」青壯聞言一愣，語氣急促道。「大哥，為何不去投靠巨虎幫了，咱們不是已經商定好了么？此刻不去投奔巨虎幫，乾糧也快吃凈了，岳家村的老幼可撐不了多久啊。」

岳鵬舉轉頭看了那青壯一眼，冷聲反問道。

「巨虎幫肯養活你我，但他肯養活這二百多婦孺么？」

青年聞言，聲色艱難道。

「至少，能活下一些人...」

岳鵬舉聽完青壯的話，從腰間扯下一布袋，遞到那青壯跟前。

「這是我的口糧，接下來我打算賭一把，剛剛同弒虎盟交鋒的那路人，我打算帶着鄉親去投靠他，我賭那商隊頭領會接納我們！你若不願陪我賭，這是我的口糧，你帶上，定能堅持到平陽縣！」

青壯聞言，表情連變，此番舉村出來避難，其實都是受了岳鵬舉的連累，若不是他給村子招禍，一眾人又何至於背景離鄉。

岳鵬舉在岳家村雖有些威望，但並非所有人都信服他，眼下之所以以他為首，是因為他武藝高強，一路上替眾人開路斬殺了不少野獸。

眼下他竟打算去投靠一個商隊，商人重利輕情意，他的勝算相當渺茫。

「岳大哥，你的選擇太冒險了，你要不要在考慮下？」

岳鵬舉搖了搖頭，決心已定。

「岳大哥，你賭得起！鄉親們可賭不起啊！」另一個青壯插話道。「鄉親們的口糧只夠一日只用，若是那商隊不接納鄉親們，再折返回來，口糧便耗盡了，剩下一日路程該如何走？」

「是啊岳大哥，若是那商隊不接納鄉親們，吃凈了口糧，鄉親們如何撐到平陽。」

「岳大哥，咱們不是早就商量好投靠巨虎幫么？為何現在卻變卦了？」

「岳大哥！你武藝高強，到哪都能活，但是鄉親們不行啊，你不能這麼自私啊！」青壯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岳家村的鄉親不敢插話，老弱婦孺都指望着這些青壯給自己帶條活路了，眼下不敢惡了任何一方。

岳鵬舉並不反駁這些青壯的話，他清楚，這些人並不信服自己，此刻的爆發乃是一路上積累下來的矛盾所致，岳鵬舉曾外出遊歷過一段時間，他清楚巨虎幫是個什麼樣的幫派，他也從未想過加入巨虎幫。

他所想的只是安頓好岳家村的百姓，僅此而已。

「諸位父老鄉親，是岳某害的大家背井離鄉，大家放心，岳某定不會拋下大家不管，大家跟隨岳某至此，還請大家相信岳某。」

岳鵬舉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堅定的對岳家村的老弱婦孺道。

「岳大哥，恕兄弟我不敢同你賭，我已下定決心投靠巨虎幫了！」突然一青壯躥出奪過岳鵬舉手中的乾糧，脫離了人群，朝着平陽的方向跑去，有第一個，便有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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